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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8 Hooked On A Feeling·魂牵梦萦


 前言:

它没有起点和终点。

——尼古拉·特斯拉

“走吧,我们去找贝洛伯格。”

十二个小时之后,雪明和奥斯卡再次上路,越过崎岖的山丘,途经三处路标告示,再走过结冰的河面,就来到一处深渊间。

这二十多宽米的深涧拦住了狼哥,只有两条结冰的缆绳。这些缆绳也是银盔猎团的探险者们留下的便捷通道,最初来到此地探索时,他们握着冰镐一点点降到两百多米的谷底再慢慢爬上去,绕了这么一条远路,才能留下一个个结实的岩钉。

“枪匠,我过不去了。”奥斯卡连连摇头,看着这拇指粗细的绳索,以他的体重来说,想要攀爬结冰的索道是难如登天。

“能不能喊小黄同学带我们一程?”枪匠问道。

奥斯卡笑着答道:“嗨!它哪儿能听懂人话呀!你至少得训个半年,这野兽才听得懂命令,熬鹰也要时间嘛。”

这么说着,狼哥逮住大黄鸡的脑袋,这猛禽受了利爪的钳制,顿时有些不耐烦了,它好奇的跟了一路,所体现出来的生存智慧也仅仅停留在[表达友好]和[不会主动攻击]两个方面,可不像小说故事里的认主神兽,啥也不用训就立刻懂得主人公的命令。

“而且啊。”奥斯卡补充道:“它也受不了我的体重,我看它这细胳膊细腿的,之前那副摔死的巨兽遗骸不是把它困住了么?从吨位来看也不是它干的,应该是它的父母围追堵截,把那头猎物赶到悬崖边逼死——这顿饭按理来说,是爹娘送它的成年礼物。”

“行,那我一个人进去了。”江雪明把安全绳挂上缆绳:“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奥斯卡就地取材,用巨树的木料和树皮搭了个小窝棚,和狗窝似的,就他一头狼能钻进去,露出个大鼻子在外面哼哧哼哧的呼气。

“聊会天吧?枪匠?你急不急?”

江雪明蹲在这狗窝门口,看见奥斯卡盘腿佝身坐在里边,那感觉有点奇怪,和土地公的野庙一样。

“不急,你说。”

金雕狮鹫在外面冻得急了眼,瞅见这窝棚如此温暖,立刻咯咯怪叫,于是雪明拿出破冰斧,要去取木料来搭棚子。

他先是垫了一层干燥的草叶,再把木头削成Y形钉刺,定好桩子之后再慢慢填补框架,期间狼哥连连发问,像个好奇宝宝。

“枪匠,我只知道你要假死,也不晓得接下来无名氏要去干什么,这事儿我不方便问——你也别喊维克托来给我念故事了,成不?我一定保密。”

雪明一边干活一边反问道:“我说了不算呀”

香巴拉之行至关重要,如果狼哥这张大嘴巴没有保守秘密,这关乎到秋季终局之战的胜负。

“噢”奥斯卡略感遗憾:“就是有点可惜.”

江雪明:“遗憾什么?”

“我和英雄传说中的人物一起并肩作战!讲出来倍有面子呀!”奥斯卡嚷嚷着,整头狼兴奋得发抖:“那家庭地位不得蹭蹭长?以后吃啥菈妮都得听我的!俩宝宝也会把我当成部落头领喔!”

青金的家庭社交环境很特殊,就和人类家庭养育狗崽一个德行。

狗崽来到新家时,无论如何都会将一位家庭成员当做氏族的领袖,其他人要去拨弄它,揉捏它,它也会不由自主的表达出攻击性,会护食,会不听话的发狠低吼。

这是狼犬的天性,奥斯卡会如此在意这个“家庭地位”,也是因为一家之主的位置长期被老婆霸着,青金的寿命很长,他的家族会开枝散叶,在寿数到达终点之前,他很可能会拥有数十个亲人,到了曾孙辈,那就是一族之长。

奥斯卡美美的想呀。

要是能在历史书上带这么一笔,到他老了,子子孙孙围在他身边一嘴一个牛逼,那小孙女天天和他喊“我已经三分钟没有听到太爷你讲枪匠的故事啦!我要听!”,如此场景想来就是一篇极致爽文,他盘的核桃都得刻上闪蝶衣的钢印。

“你很在意这个?”江雪明这个人从来没想过这出事儿,他不是个在乎名声的人,对狼哥的精神需求不是很理解。

奥斯卡立刻摇起尾巴来:“当然了!当然了!就指这活了!”

“那你拿好这个。”雪明从贴身衣物里掏出一个勋章,“这是威斯布鲁克保卫战的功勋章,烈阳堡战斗结束之后,我得到的最后一枚战斗奖章——等明年春天,你拿这个去见BOSS,它会给你换一个奖章。”

“啊?”奥斯卡一时半会惊得说不出话。

枪匠假死之后没有参与烈阳堡的战斗,这枚勋章只能是枪匠从九五二七或战王那里搞来的——看这盾形奖章的徽记图样和金边,是此战首功,那么代表它是战王的功勋。

奥斯卡还不明白“玛丽卡就是拉达冈”的道理,但是如此贵重的礼物,他绝不敢收。

江雪明还在干活,他抽空解释道:“到时候BOSS要给你换什么章子,你就随便说说吧。比如[寻剑勇士],或者是[击溃山妖的勇者之证],随便想个彩头,前几年BOSS高兴坏了,就喜欢搞新的徽章图样——它说它这辈子都没给这么多的人类勇者颁过这么多奖。”

“这是战王的我不我不能.”奥斯卡说起话来都结结巴巴的。

“你就把战王当我大姐。”江雪明给窝棚封了顶,披上一层大叶子防风。

他把金雕赶进去,这畜牲起初还不乐意,似乎是有那么点叛逆的意思。可是到了窝棚里,这头大鸟立刻趴下来,不一会就翻身仰躺着。

“我是家里的男丁,这大姐是个扶弟魔,有什么难搞的强敌都是她去解决,勋章也交到我和小七手里保管,我这个败家玩意啊,从不在乎这些东西。”

讲到此处,狼哥突然开始困惑——

——这些话听起来,让他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和他印象中的枪匠完全不同。

奥斯卡起初以为,枪匠是一个天才,是一个灵能方面战斗相关的天纵奇才,按照BOSS和媒体宣传给出的材料来看,这位天之骄子好像永远都高高在上,他应该是傲慢且自负的,应该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奇葩。

因为天才都具有常人难以理解的强烈个性,这股强大的情绪能量使他们拥有卓越的技能。

可是奥斯卡真正和枪匠吃喝拉撒相处了一个多月,却发觉这家伙普通到有些可怕,他很少说话,遇见事情便去做,但凡有危机到来,也没有犹豫不决的时候。

这个“没有犹豫不决”才是狼哥感到诧异和恐怖的地方。

与战帮罪犯斗,那是无名氏的天职,与圣乔什斗,也可以看成枪匠为地下世界的安保工作干了全套售后服务,期间没有遇到什么险情。

可是为了解决后患,枪匠是头也不回的窜进灵薄狱,越过九大地狱才回到人间。

再怎么心志坚定的红石人,前往完全未知的灵界时也会抖三抖,勇气确实是一把万能钥匙,但想要获得它实在太难了。

后来在天寒地冻的深谷中跋涉,枪匠是如何战胜山妖的?

奥斯卡对这些一概不知,枪匠也没有去自吹自擂,中间的过程,这寡言少语的[内向男孩]几乎只字未提,只留给狼哥无限的想象空间。

那一定是一场恶战,再怎么强大的灵体,想要和神话生物正面对决也得考虑杀伤效率和自身的防御面,枪匠的肉体太脆弱了,甚至不如奥斯卡的血量。  

勇气似乎已经变成了枪匠的一部分,这对奥斯卡来讲,是不可思议的。

在大狼的生命中,他见过很多勇敢的猎人,也见过许许多多为了生活奔波的普通人。生命中有诸多至关重要的选择题,特别是生死攸关的难题,这些人在寻找解题办法时,总会犹豫不决,总会质疑自己的能力,或是被骄傲击败,一时半会做错了选择,就会一蹶不振丧失勇气。

可是枪匠没有犹豫过,奥斯卡和他同时面对DB时,狼哥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是认输的那一刻,大狼也会怕得浑身发抖,夹起尾巴等死。

在这个男人身上,奥斯卡看不见任何胆怯,现在他又要只身前往一片未知之地,这让奥斯卡有种错觉——枪匠这家伙似乎表现得过于普通了。

奥斯卡惊愕的问道:“这么重要的勋章,你不要了?”

“不是不要了,就让你留个信物,要让BOSS知道你帮过我,总得讲点证据吧。”江雪明随口答道:“回头我大姐还会拿回去的。”

奥斯卡紧张的舔舐着嘴唇,没想到自己的精神追求在枪匠眼里似乎不算什么事,这才是他感到懊恼急躁的地方,于是他追问道。

“大英雄,你说.”

“你前前后后四处奔波,斗了那么多年,如果不是为了这些名头,不是为了名留青史和荣华富贵,你到底是想干嘛呢?说实话你狼哥挺困惑的——我就是个俗人,我先当了两百多年狗,换了好几任战团兄弟,后来协助训导员一起训练军犬,得到魂威之后才有了神奇造化,我帮人们试毒,帮人们寻找食材。”

“我知道呀,这些事情干完,人们会尊重我,会把我捧得高高的,我就有更好的日子过了。是不是这个理?”

枪匠:“嗯呐。”

奥斯卡:“那你二话不说就把这功勋章交到我手上了,我心里发憷呀,要是我把它搞丢了,不小心亮出去给别人看见了,那解释起来多麻烦喔,还要等到来年?我这个性格,我这大嘴巴,你能放心把这玩意交给我?”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江雪明突然咧嘴笑着,伸出手去,想把奖章拿回来。

可是狼哥却后悔了,死死攥住信物。

江雪明索性松了手:“你还是拿去吧,身体太老实了。”

“那不行呀”狼哥立刻改口:“你换个信物成不?把你银行卡给我。”

“不换了!”江雪明没工夫和这忸怩的红石人掰扯:“就它,我还得刷卡吃饭呢!”

“至于你问的那些个问题,我一开始也和BOSS讲过这个事。”

雪明重新回到结冰的缆绳面前,轻轻敲下绳索的碎冰。

他心不在焉随口说道——

“——我一开始来地下世界,觉得这里很好,可以四处旅行,有合适的工作,我似乎就擅长干这个。”

“再后来就有癫狂蝶的邪教徒拦路,我觉得他们不好,得好起来才行。”

“于是我继续磨练技艺,现在癫狂蝶的邪教徒快杀光了,等到来年春天的时候,我可以回到咖啡厅去,回俱乐部去,和流星一起听人们讲故事。”

“生活里出现了问题,总要去解决的嘛。”

“至于这个奖章,我是真不在乎,你要觉得它是负担,不如把它看做一次试炼,我的老师说过——”

“——这是一场骑士比武。”

“如果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当你成为优胜者的时候,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这么说着,雪明已经往外爬了。

狼哥看着枪匠的身影若有所思,他想了半天,这个狗脑子冻得转不快,于是也不去想了。

半空之中,从山涧吹来的狂风让雪明身形摇摆不定,他心里愈发佩服这些胆大心细的探险者——在这种绝地依然能开辟出一条新的捷径来。

他对狼哥没把话说全,其实他也仅仅是想走一条远路,就和傲狠明德的事业一样。

癫狂蝶圣教对于旅行者来讲,也是天灾地火,是自然劫难。

战胜他们,就和战胜高山深谷一样,越过崎岖险川斗过蛇虫猛兽。

处处都有不平路,那肯定要有扫不平的人,如果没有人去绕远路,哪里有后来的捷径呢?

他依然觉得这些话有些狂傲,不愿意大声讲出来,留在心里刚刚好。

[枪匠,专心一些。]

贝洛伯格提醒着主人,这绳索十分纤细,想要安全渡过这二十来米也并非易事,一旦失足就是十死无生。

“好。”雪明答道。

[不要再说话了。]

雪明立刻乖乖闭嘴,爬到对岸时,他便看见一片山明水秀的村落,有许多陈旧的木质建筑,以及一颗颗巨大的“石心”,沿着数条小径一路往前,到了这些古怪的石筑前,雪明才看清这爱心形状的石头,尽是由符纹石碑组成。

他惊愕的发觉,这样的石碑还有六十多个,大大小小参差不齐,有数米高的,也有十数米高的。最大的那颗心,几乎有三十多米高,就像一栋高楼。

这些心形石围着小村庄的房室建造,中心地带便是一口冒出强光的泉眼。这里便是精灵圣地的中心地带——之前所见的蓝色天光,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朋友。”

雪明呼唤着贝洛伯格。

“我要去哪里寻你?”

“给我解释解释?这些石头是怎么回事?我不可能带着这些石料回去吧?没那个能耐呀我。”

[现在知道求我啦?]

[枪匠!你们智人的现代文明,是由光和电组成的!]

[精灵是米米尔的精神能量,你要取走多少能量呢?]

[尼古拉·特斯拉讲过这么一段话,我们精灵也觉得很有道理,他深刻的看见了事物的本质。]

[物质是能量之光的表现,因为能量是更古老,更久远的东西。]

[只要光依然在发光,光速依然是恒定的,那么它就永久存在,宇宙也依然存在。]

[其实灵能也一样。]

[我们是一个庞大的族群,是米米尔精神能量的外在表现。]

[而我从一个整体分离出来,成为傲狠明德的器物之后,就再也说不了话啦。]

[其实我很想一直一直说下去,一直的,一直的开口讲话。初次见面时,你以为我在和你画爱心吗?这其实是我最初的形态——我是一颗石之心。]

[我是一位古老的精灵,古老到米米尔被维塔烙印击倒的那一刻,就有许多杂乱的意识在暴走,在疯狂的表达自我意念,在这个时候——]

[——有一个声音,有一个恒久不变的频率,要把我割裂分离出来。]

[它没有起点和终点。它说,要有一道光,于是我立刻出现了,这道光让其他精灵们感到安心。]

[这些石头都藏着一部分我,我既是米米尔,也是贝洛伯格。]

[想要多少?你自己去取吧!不过在此之前,你要越过一道难关。]

[这座村庄是精灵的暂居地,你也看见了,在傲狠明德寻找到合适的灵体来制造器物之后,它们已经离开这里,猎人们找到的符纹石碑仅仅是极少的一部分。]

[想把我再次唤醒,变成你手里的剑?]

[你得跳到泉眼里去,因为那里才有光——]

[——是不是开始转动你的小脑瓜啦?要不要回去取一套潜水设备?]

江雪明没说话,他有点呆滞。

没想到贝洛伯格也开始和他讲起仪式感,感觉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小姑娘和他斗气。

[我就不早说,我就不早点告诉你。]

[至于你之前问的那几个问题呀,为什么帮助马奎尔,为什么要成为别人手里的手术刀。]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变回贝洛伯格,枪匠。]

[我不想再看见你举剑,远征结束之后,我能感觉到——你非常开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你有了孩子,有了自己的生活,不再为工作奔波,不用时时刻刻面对死亡威胁,这是好事。]

[你想保护的人有很多很多.]

[我只想偶尔和你聊聊天,说说话。]

[别去香巴拉了吧?那并不是你要面对的敌人,那片险地甚至没有傲狠明德的赐福,你该如何战胜这些挣扎求生,不思进取的永生者呢?其中的变数太多了,达格达之釜在他们手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他们利用这个万能的许愿杯咒死你呢?]

[人们只知道你很伟大,却远远低估了你的伟大。]

[我宁愿你留下,拿回贝洛伯格之后,你又要去冒险了吧?又有底气和灾兽拼命了?和化身蝶厮杀?和这些恐怖的怪物扳手腕?]

[可是我最想保护的人,只有你一个。要再算上半个,应该是步流星。]

“好了行了二次元浓度太高了。”

雪明掏出剑柄,狠狠往泉眼里丢去。

“这套词儿和流星学的?天锁斩月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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