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untDown⑦ [Untold Stories·不为人知的故事]
前言:
生活的主要悲剧,就是停止斗争。
“钢炼里说过这么一句话,生活的主要悲剧,就是停止斗争。”
安托士官长如此说着,按下汽车发动钮,与副驾驶的机枪手苏拉谈起过去。
他是个四十二岁有妻有女的中年汉子,奥地利人,有一段跌至谷底又爬上巅峰的传奇经历,或者说每一个快刀战团的无名之辈,履历都能变成纪录片的剧本。
“钢之炼金术师么?”苏拉撇撇嘴,面带笑意,这个二十七岁的姑娘家每一寸皮肤都是纹身,包括脸上——曾经去过的每个战团,每一个战友的绰号和徽记,已经死去的,或是活着的,都留在身上了。
“不。”安托士官长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奥迪RS-E Tron点亮了中控和仪表盘,这台电车在十年前征战达喀尔拉力赛。也是地下世界的至暗时刻,尽管如此,傲狠明德依然没有放弃举办月神杯,没有放弃这种劳民伤财的体育运动。
如果要问体育的本质是什么?它是更快?更高?更强?
是人类对自身极限的追求?是商业竞技本身带来的刺激感?
傲狠明德给出的答案,或许能在安托士官长身上找到。
握住这台拉力车的方向盘,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赛场上——
——这位士官长曾经一穷二白,三十一岁时,他还在当出租车司机。在巴黎街头拉客,要承受新能源电车减碳政策的殴打,付出更多的钱来购买生产工具,还得迎接无人驾驶的铁锤。
离破风车出发还有二十分钟,机枪手苏拉姑娘给士官长递头盔,却叫安托先生挥手阻拦。
“慢一些吧。姑娘,慢一些。”
苏拉耸肩无谓,从防弹护甲之中拿出一块月神杯赛的纪念奖章。
“好吧!看来大老爹今天又得说一遍月神杯TKO之前要下雨的故事了!我已经两个小时没有听过这个故事咯!~赶紧的!给小朋友们再说一次!”
“我丢了工作,孩子刚出生。”安托把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要当做发车之前的战吼:“在科钦医院,小天使刚刚来到人间。”
“寇拉娜生产以后,还没来得及和我说上一句话,医生就找到我。”
“他先是问我,该给女儿起什么名字?”
“我很紧张,这是我第一次当父亲”
“我说,就叫她凡妮莎,叫她小蝴蝶吧!~”
“正当我开心,还没几分钟呢。”
“医生又和我说,这姑娘恐怕活不过几周,有严重的EB病毒感染。”
EB病毒是一种免疫力低下儿童群体间偶发的疾病,成年人也会受到感染,但因为免疫系统足够抵御这种唾液、血液传播疱疹毒属疾病,大多为隐性。
“我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真的,我听不懂。”
“医生说,凡妮莎要在保育箱里度过最后几周,或许是我们夫妻俩身上都有这种病毒,把它带给了孩子。”
“她会持续发热,会呼吸困难,这对婴幼儿来说是致命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一定要花很多钱,一定要花很多钱的。”
“靠出租车挣不了那么多钱——”
安托轻轻拍打着方向盘,目光也愈发炙热。
“——我一定要想办法弄到这些钱。”
“怎么办呢?去抢银行吗?搞到一把枪,指着总统的脑袋说,把钱交给我!我有个女儿,她快死了!她快死了!”
“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我喜欢赛车,我知道,我知道只有赌上自己的命,才有可能拿到这笔钱。”
“我要去达喀尔耐力赛,要穿过沙漠、泥浆,飞跃岩石和树丛。”
“我喜欢开车,热爱自己的工作——”
“——要通过阿莫里体育主办方的规则,我几乎把车拆了个稀巴烂。”
“感谢上帝,这场赛事不需要超级驾照,它让每个人都有扬名立万的机会,唯一要考虑的,就是能不能在这场比赛里活下来,我不能保证这台机器能跑完哪怕一个赛段,可是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就像是你遇见了生活里无法解决的麻烦,那是个恐怖的强敌。”
“你不能投降,你必须继续斗争。”
“排量、悬挂、刹车,组织者标准总是那么严苛,但是达喀尔欢迎我,它在呼唤我。”
“只差一个领航员,我就能来到这个舞台。”
苏拉:“哈!终于轮到我了?”
“一个十六岁的卖花姑娘?”安托伸出手去,苏拉就紧紧握住大老爹的手掌,“她能记住多少弯道?多少飞坡?记住多少坡顶呢?只要六欧的时薪,她愿意陪我上赛道——她好像不怕死,她好像疯了”
苏拉无谓应道:“我只是觉得生活太无聊,XGP的游戏库里没有什么新鲜玩意了——恰好有个胡子邋遢快要疯掉的大叔似乎要去玩命!哈!这种事情我怎么能错过?”
“我们的第一场比赛.”安托接着说:“只走了十三公里,这台现代就趴窝了,它的发动机起火,涡轮成了泄压装置——控制活动阀的电机吸了太多烟气,烧坏了。”
“依我看呀,那是你的跑法太保守,在巡回练习赛道里跟着破风车后边跑,也不敢领航。”苏拉鄙夷道:“吸人家尾流,吃人家尾气,你这破车不出毛病才怪咧!”
苏拉表情变得温柔,又感叹道:“我想起来,你手上全是血。”
“那是档杆,我捏碎了它,我实在太紧张。”安托士官长应道。
苏拉:“你确定那是档杆?”
安托:“那还是什么?”
苏拉:“那是你支离破碎的家,你老婆也说你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说得对,苏拉小姐!”安托士官长接着讲起赛车的故事:“我几乎被逼到绝路,可是大胖子找到了咱们,安东尼奥是迈凯伦车队的机械师,他知道我跑得有多好,这十三公里我跑得有多快”
苏拉歪着脑袋,往嘴里塞口香糖:“他不能忽视一个父亲的决心。”
“我拿到了一台新车,一台崭新的奥迪RS——它是我最恨的电车,档位不够清晰,底盘是一坨黏糊糊的狗屎。尽管我对它百般嫌弃,但是我得接着跑下去,我能改好它.”
安托看着达喀尔拉力赛的荣誉奖章,这故事是一个童话。
得到迈凯伦车队机械师的私人赞助,就像无名车手突然收到顶级大哥的打赏,这让他跑得更快,跑得更稳。
达喀尔拉力赛对绝大多数赛车手来说都是极限考验,这种赛车运动是致命的。
无论是对于车,还是对于人,每年都有车手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故在赛段半途离开人世,死因绝不仅限于机械事故,高温中暑也能杀人。
巴黎远郊场地欢迎所有业余爱好者,它也是汽车耐力赛。一开始安托先生就没打算跑完全程,他希望有人能看见他,希望有人能通过这十三公里的巡回练习赛程发现他的才华——拼尽全力想要登上真正的赛道。
他做到了,带着苏拉小姐挣到了足够的钱,可是这故事还只是个开始。
他拿到了第四、第五赛段的最快成绩,这黄沙漫天的环境好比巴黎街头的阴雨雾霾,经常跑机场匝道接送城际长途的他,在逐渐掌握了比赛节奏以后,在视野受阻的恶劣条件下,安托几乎与这台车融为一体,受到的环境影响是最少的。
他靠着这身本领救回了自己的女儿,与生活的这场拳击比赛暂时拿下一分。
但是他没有停下,要继续飞驰在赛场上。
第三年,在博格奥伊斯第五赛段,这位三十四岁的拉力车手冲进了田地里,紧接着踩爆了一颗地雷。
是的,你没有听错,与1996年的另外一位法国卡车选手的死因一样,在拉力赛事误入野地踩中战区遗留的地雷不是什么稀奇事,它曾经发生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安托先生失去了他的领航员,自身也落得个半死不活的残疾之身。
苏拉小姐当时已经回到意大利老家讨生活,得知大老爹失事的噩耗,她曾经先后几次警告过安托——拉力赛很危险,死神经常游荡在赛道旁边,随机挑选几个才华出众的上帝宠儿,轻轻一挥刀,就把他们带走了。
这种幸运是上帝送给你的礼物,并不是每一次都能靠运气躲过死神的镰刀。
可是安托在赛车运动中迷失了自我,他最早想着,只要能挣钱给女儿治病,那么似乎什么都不是问题——达喀尔回应了他,但是只能回应一次。
他已经拿到了达喀尔四个赛段的第一,冥冥中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他的方向盘,替他踩下油门拉动档杆,代他完成这些常人难以做到的动作,帮他越过一个又一个的急弯——那是他的灵能在慢慢觉醒,他要变成虫卵了。
可是这一次,他的灵光似乎失效了。
他毫无阻滞的冲进田间野地,在风雨中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摸不清,熟悉的路感也变得陌生。
消防车赶到的时候,身体无法动弹,右腿粉碎性骨折的安托先生正抱着领航员兄弟的尸体痛哭流涕——他不止一次说着。
我真该死啊,我真该死。
我真该死,我真该死啊。
血与泪或许要几笔带过,那是安托生命中最灰暗的六年——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达喀尔的美丽传说。
一个出租车司机是如何成为职业赛车手的?一个父亲为了孩子能做成什么事?
这些美好的故事总是让人向往,让记者蜂拥而至。可是当他跌得粉身碎骨时,那些炙热的目光却变成了穿心而来的千万冷箭。
整整六年,安托再也没有爬起来,他几乎一败涂地,看着同个赛段的对手不断的刷新成绩,似乎赛车这种爱好也渐渐离他越来越远。
他的生命里没有了热情,重新回到出租车里,也避开了最重要的右腿,换上了自动挡电车,再也不用拼尽全力跟趾补油,不用考虑降档刹车的力度。
他开始嗜睡,像一个死人——
——妻子寇拉娜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正是安托走到床边,跪在床缘睡着的那一刻,寇拉娜突然从满头冷汗的惊悚状态里醒觉,她认为丈夫病了。
EB病毒再一次来到安托身边,只不过这一次,是他自己患病。
他的旧伤难以痊愈,免疫系统每个月都会崩盘几次,身上的皮疹和红斑越来越多——病魔在逐渐摧毁他。
他几经辗转,在各个医院来回奔波,斑疮却不见好转,终于有一天——
——月神杯耐力赛的邀请函找到了他,那是一张车票。
苏拉小姐跟着安托来到了这个舞台,来到了傲狠明德给芸芸众生准备的礼物面前。
“从一开始,我最擅长的就是耐力赛。”安托捧起驾驶盘上的迷你金杯雕像,那是他四年前首次参加月神杯,杯赛主题为[苦行]的奇妙旅途,“BOSS要找车手,他可算选对人了。”
万灵药治好了他身上的EB病毒和维塔烙印,使这载具专精的灵能者再一次看见了生命里的灵光,看见了灵魂里的闪蝶。
前后两次,分别是二零二九届贝斯特月神杯苦行总决赛,以及今年的贝斯特月神杯生存总决赛——安托士官长开着他的车,载上队友把金杯接回了四十三区,他是地下世界最专业的拉力车手,也是当地战团的重要骨干。
只要遇到烂路泥路,长距离的极限驾驶,在这个特定环节,几乎没有人能熬过安托士官,曾几何时他是个车都不敢超的公路老实人——无论是地上的达喀尔还是地下的阿杜利斯,这些圆梦之地锻造出了无数个安托,在体育赛事的历练之下,无数个像他这样原本籍籍无名的普通人,也能变成心智坚韧的战士。
每当兵团要接受考验,在山野之中急速行军,把尖刀精兵带去极远的,没有铁路照顾的蛮荒之地,安托士官长就是最好的司机。拇指的驾驶技术足够好,但没有那么强的耐力。
这两座月神金杯印证着人类的历史,汽车对于人来说不仅仅是一种工具,铁路以外的地方——世界上最高的山,也敌不过人的两条腿,最遥远的路也能让车带你去。
“发车了!”安托士官长说:“我记得”
苏拉喊道:“全油全油全油!~”
安托士官长:“我记得这种感觉”
电车发动时寂静无声,它迈入漆黑的原野道路,或许本没有路。
安托对车载无线电说:“这次轮到我为你破风,跟紧了!无名氏!”
天枢的特别行动组已经对犹大的精神世界施以重拳。
他们走了很远很远,尖刀队伍进入斧锋山腹地之后长驱直入,要捣穿黄龙——
——天已经完全亮了。
第二台机动车满油满电,跟住前车,开车的人正是江雪明。
随车队伍还有其他六台全地形拉力车,那是往届月神杯各个赛段的疆场老手,他们或是军团的士官,或是身兼多职的侍者。
在风雨天气的恶劣地形影响下,无名氏的斩首精英不需要考虑如何躲避泥泞土坑,哪怕挡风玻璃被雨水砂石覆盖,只要有领航车带队,雪明只需要跟住前车的尾灯,他能精神饱满的面对敌人。
这六台拉力车轮番上阵,两两互换轮班,作为探路者和领航员,他们要在四个小时内越过二百八十公里的野地,在犹大反应过来之前,砍下丹秋国行政中枢的脑袋,这将是最后的战斗,也是无名氏一贯的作战风格,在突破马岭乡这道死门以后——
——剩下的就是斩首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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