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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3章 可笑情深


  虽然舰船并非她所构想,然根据一个轮廓补齐所有也绝非易事,需要极强的记性和极高的悟性。

  姜女从不通到精研,对每艘船所用工料、工时、工银的估算达到了细如毫发的程度,几位匠师看了皆是惊叹连连,足见她下了多少苦功。

  姜佛桑笑了笑,恭维回去:“邬州牧也很厉害。”

  她原本是有许多担心的,毕竟中州水军主要用于运兵以及对陆地目标的攻击,真正的水战很少。

  “你忘了我前世做什么的?守着瀚水,水上作战是家常便饭。”萧元度如是道。

  可内河以及近岸水域作战与海战有根本上的不同,对于战船与人员的要求也大不一样。

  善于水战和不惯海战,并不矛盾。

  不过,在检阅水军时,亲眼看到萧元度对水军的指挥调度,又经方才一番长谈,这种担心彻底放下了。

  房门紧闭,坞室没别人,萧元度揽住她的肩,“你只管放一百八十个心,无论内河还是出海,我保证,没有能与我匹敌的对手。”

  “大话先别急着说。”姜佛桑拍了他手背一下,“需知人外有人,骄兵——”

  “骄兵必败。”萧元度直起身,“我懂,也就在你面前这样——等什么时候实战一回,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大话了。”

  “机会很快就有。”

  “容奇州?”

  “嗯。”

  萧元度搓了下手掌:“何时?”

  姜佛桑沉吟片刻:“许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真若走到那一步,也只能如此了。

  “等我去了容奇州再下定论。”

  “打不打,一句话的事,我这边随时候命。或许不等你回到王城,战事就已结束。”

  顿了顿:“史殷奇那边你如何交代?”

  “他现在可没有心思管这些。”

  “是因为那则歌谣?”

  “歌谣只是引子,把心魔引出,让本已存在的隙罅显露、逐渐增大……”

  萧元度眼睛转了转:“莫非传闻是真?史殷奇真是昆柱王的儿子?”

  姜佛桑摇了摇头:“昆柱王和史殷奇的母亲确有瓜葛,但史殷奇应当不是昆柱王之子——史弶可不好糊弄。”

  史弶对这个儿子一直是怒其不争的,他也并非没有别的儿子,前世一度动过废立之心,不过最后还是把王位给了史殷奇。

  在竞都王府期间姜佛桑便看清,史弶对史殷奇的感情没有丝毫作假,他疼爱史殷奇,甚至是溺爱。

  “那他应当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与自己的堂弟……”

  “不,他知道。恐怕没人比他知道的更清楚。”

  史殷奇的母亲叫南荣施,是史弶的元妻。

  但在嫁给史弶以前她就有了情郎,情郎便是史弡。

  两人已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她却突然嫁给了史弶,史殷奇不足月便降生——种种迹象表明,史弶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强取豪夺、夺了本该是他弟妹的人为妻。

  这些陈年往事是史殷奇即位当日先生说与她听的。

  先生见过南荣施。

  她说那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惜是个疯美人,因为她持刀砍过自己的夫君,还试图掐死襁褓中的稚子。

  后来她便就被看管了起来,孩子也被抱给别人养了。

  “她没有疯,她只是病了——”

  先生是唯一肯与这个疯子谈心的人。

  过程中了解到,当年是史弶以史弡之名骗她到山上侵害了她。

  事后,史弶自扇巴掌、跪求她原谅,不停诉说着对她的痴情,说他情难自已、一时糊涂……

  南荣施并不肯领这份所谓的情,痛骂了他一顿,径直去找了史弡,把事情告诉了他。

  史弡听后一脸痛苦,却只是沉默。

  仿佛沉默了一万年之久,他开口:“二兄对你是真心……”

  南荣施本没指望史弡替自己报仇,只想他能带自己走。

  因为她清楚,自小没了双亲在史家长大的史弡,视史家二老如亲生父母,和史家兄弟亦亲如手足,他不会做任何于史家有损的事,他的一切都可以让给两位兄长……

  没想到连她也是可拱手之物。

  南荣施问他,是不是史弶挟恩相迫?

  史弡什么也不说,只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她、让她忘了他……

  南荣施心死,把自己关在家中,谁也不见。直到父母发现她有了身孕,她被逼着嫁进了史家。

  “极度的痛苦与压抑,是会逼疯一个人的。即便清醒时她也不爱那个孩子,她恨他,亦如恨他的父亲——”

  但可笑的是,史弶对她却是一往情深。

  即使她“疯”了,也不肯送走、不肯另娶,对她所生之子也爱屋及乌。

  起事的第三年,他们的一处据点被攻,伤亡惨重。南荣施就在那座城里。

  史弶因为任务在身,回救不及……于南荣施灵前与兄长史弼大吵一架,言若不是他的安排、不是他执意要调兵,南荣施不会惨死。

  过后,史弶为自己的失态跟兄长赔罪,史弼体念他丧妻之痛,没与他计较。

  但或许某些种子就是那时扎下的。

  又或者一切都只是野心的幌子而已。

  萧元度听得直皱眉:“枉我当那昆柱王是个对手,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是不是个男人?”

  “昆柱王能征惯战,是个铁铮铮的汉子无疑。他也不是护不住,只是女人终不敌他手足要紧。”

  他连命都可以给史家,何况是南荣施。史弶就是太了解他,才会那般肆无忌惮罢?

  史弶的深情可笑,他的深情又何尝不可笑呢?

  当南荣施向他求救时,他拂开了那只手。不愿对不起兄长,拒绝带南荣施走,眼睁睁看着她踏入火坑……

  哪怕终身不娶又如何?人都死了,深情又表现给谁看。

  南荣施吗?恐怕她即便活着对这份情意也不屑一顾。

  先生曾问过南荣施对史弡是否余情未了。

  南荣施摇头,说她早便看清了、不爱了。

  先生拍手叫好,还鼓励她等乱局平定就设法离开,没必要把自己耗死,没有人配得上她如此。

  南荣施笑着应下,还敞开心扉说了许多离开后的打算。

  只可惜她终究没能等到那一日……

  史殷奇既是史家人,又是南荣施所生,史弡把一腔愧悔都转移到他身上,自是忠心无比,万事皆以他为重。

  然他愈是如此,史殷奇便愈是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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