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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请拨军粮


  天明达旦,魏越晃着昏沉沉的头,作别李肃,策马五原。

  身上有伤,昨日又受了风寒,晚上还有豪饮。莫说是人了,水牛也受不了啊。

  李肃见魏越如此不济,一脸的关切。这魏越得赶紧回到魏氏啊,若是半路病倒了,被收到书信的督瓒派人追上,这书信里的诳语,可就要漏了。

  好在魏越身体壮,策马尚能行。心中吊着一股劲,千万不能中途倒地。

  好在九原魏氏田庄不远,一日便至。白帛在袜中,仍然不敢取出,昨日实在是太险了,赤条条的被搜身。

  亏得那李肃脑筋不够灵光。

  李肃,看着青衣绿袍消失在地平线,这才差人行书督瓒。

  一片木简,寥寥数语,写得是:魏氏宗族魏越,支就塞一行,携书南下,事败以火焚书。

  因抢书灭火,军中混乱,魏越趁乱逃窜。

  督瓒接书,那是午后的事了。书信拿在手中,刚要回复,就见郎伯当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前。

  “督都尉,你好像忘了,往来书信你需上呈某处。”

  郎伯当一脸玩味的笑容,走到督瓒身边,一把拿起桌上木简,脸上不住地抽搐着。

  “砰!”

  郎伯当重重一拍桌子,呵斥道:“如此大事,难道你要瞒报?”

  “郎伯当,本官两千石官员,岂是你这小儿随意呵斥的?”

  督瓒一声怒吼,这两日实在是忍够了,愤然起身,瞪着郎伯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哦?”

  郎伯当笑容又甚了,开口问督瓒:“那你以为你又是谁?”

  “汉家高官?”

  “别做梦了,从白夫人将你扶上中部都尉之日起,你便是我鲜卑走马。你以为你的一切是白夫人给的?是平氏君给的?”

  “不!”

  郎伯当重重拍了下桌子,“砰”的一声,震颤着督瓒的心:“是我鲜卑人给的。”

  督瓒软下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知道自己只有顺从、只有隐忍,从隐忍中,找到合适的时机。

  “这就对了。”

  郎伯当轻怕肩膀示意督瓒坐下,手持木简眉头深锁,又读了一次。以火焚书,趁乱出逃,疑点重重。

  那魏氏宗族魏越,在魏氏田庄打探时多有耳闻。行事内敛、稳妥,若是真是以火焚书,那他也会拼死护着书信,待书信燃尽。

  而不是趁乱出逃。

  郎伯当问道:“你的人,靠得住吗?”

  “哦?”

  督瓒没想到,郎伯当还会问他,微微一愣:“李肃……恐怕靠不住。”

  这郎伯当还真有些本事,这一问,单人独骑在石门鄣趁乱出逃。

  难道人人都是他吕布小儿不成?

  “那先放一放吧,魏氏田庄那边有陈促盯着!”

  郎伯当把木简倒扣在几案上,问起督瓒:“支就塞,当年可是私盐出塞的中转之地,还有你的人吗?”

  “仓长林阔是我内弟,身份一直未漏,为得就是这一日。”

  督瓒说到这,脸上颇有得意的神色。内弟林阔属于蔫坏之人,平时没什么存在感,心思却是细腻。

  早在初入石门鄣时,林阔就有先见之明,一直隐瞒身份,就连时任鄣尉张郝都不知道。

  “还有几分谋略,听说你武艺也不错,好好跟着我,他日封你个大将军。”

  郎伯当说着,眼神中略有落寞之色。他知道自己变了,以前从来都是以己之谋,令人卑服。

  拓跋八部大人,无不如此。

  如今居然主动出言拉拢一个督瓒,真是令人唏嘘。

  “口气不小,那某便跟着你,看你什么时候,占得汉庭半壁江山。”

  督瓒随口奉承一句,语气听起来像是不服气一样。这是比较高境界的奉承了,督瓒心里却清楚得很。此一役过后,这中部都尉的位置,恐怕是要换人了。

  那郎伯当如今化名汉人,户籍、身份皆有,而且还是良家子,这中部都尉的位置,恐怕他就要走马上任了。

  “你眼中,只有一个中部都尉。”

  郎伯当仿佛看穿了督瓒的心思,张开双臂,走出屋舍。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在他一身狼皮裘衣上:“我眼中,是整个天下!”

  督瓒看着郎伯当,英雄当年少,且看他能否和那吕布掰掰手腕吧。

  此役无论胜败,若有情势危急,远走阴山,落草为寇,也能打下一片天下。

  ……

  五日后,便是吉日。

  朝堂之上,恢复了常朝。堆叠如山的奏章,源源不断的送往三台。

  司徒杨赐,近来与平氏君走得很近,王甫、曹节非但没有如临大敌,反而差许训结交一番。

  做了一个多月太尉的许训,如今闲赋在家,虽然没了往日意气风发,却也悠然自得。

  原因很简单,曹节将他儿子许相推到了侍中之位。

  侍中虽然只是六百石小官,却是皇帝近臣,九卿多由侍中开始启用,若是做到光禄勋,便一脚踏入了三公的大门。

  唯一不如意的是穷亲戚许邵,空有名士之名,表奏封侯都辞而不受。居然还修书骂他依附宦官。

  某部依附宦官,哪有我许家今日之名?

  哪还有人去看你那《月旦评》?

  如今,许训有了第二件不如意的事,那就是转了性的司徒杨赐,连平氏君那贱妇都结交一番,就是不理他这将三公做遍之人。

  ……

  支就塞,恢复日迹了。

  侯成领游骑斥候策马出塞,四周的伪装成游骑斥候的探马,全部动起来了,源源不断的消息传至李肃,经由李肃传至督瓒。

  吕布、成廉立在城头之上,指着游骑斥候其中一人问道:“你说他是督瓒的人?”

  “前仓长林阔,与金甲、童环私交甚笃,时常饮宴。”

  成廉漏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某暗中听了几次,多有打探消息之言。”

  “藏得倒是够深的。”

  吕布微微一笑,金甲、童环没提过,吕布自己也快忘了有这么个人了。

  既然有内应,那是时候应该放点消息出去了。

  吕布远远的盯着这些游骑斥候,其中就有那林阔,看他到底如何传递消息。

  ……

  五原魏氏,魏越策马踏入坞堡大门。

  马上摇摇欲坠,魏越松了一口气,在栽倒下去。

  下人将他送回府上,而后就是高烧不止。

  魏姜正在府上接客,近来有一强援寻来。

  上党陈氏!

  陈促主动拜会,在魏氏住下数日。不止是五原豪强,就连西河、朔方、云中、上党四郡,都有豪强来访。

  魏姜这几日,仿佛焕发出第二春,区区宫闱平氏君,你再得宠,这并州,还是我并州豪强的并州。

  又过了几日,陈促接邮人行书,这才匆匆告别魏姜而去。

  魏姜赠陈促一块无暇的美玉,依依不舍的与其作别。

  ……

  次日,稒阳别馆。

  郎伯当居于主座,几案上是热腾腾的米浆。米浆虽然价格不高,但酸酸的略带腐味,比蜜浆更和他的胃口。

  田乾、陈促、督瓒,居于下坐。

  看着郎伯当几案上,一块块木简。每一块木简,都书写着一个情报。

  除了陈促刚刚拿来的那块,那是置鞬落罗催盐的木简。

  “你说那魏越一直昏迷?可曾亲赴住所探望?”

  郎伯当问起陈促,众人之中,拓拔氏与陈促交情最深,郎伯当也对这陈促,颇有好感。

  “每日一探。”

  陈促点了点头,他对郎伯当十分恭敬,因为那是鲜卑人。

  郎伯当嘴角泛起孤傲的笑容:“明日修书王智,拨发军粮。”

  田乾笑了,这是要藏盐于粮了。自从吕布入主支就塞,可有日子没运盐了。

  钱。

  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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