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兄长是官,小弟是贼
不提汤隆此刻心中的怨气,就说那王太尉府上的老都管,施施然的回到小花厅,就看到自己的主子依旧在目光痴迷的看着那副甲衣,老都管一辈子都是不曾拿刀握枪的,这副赛唐猊在他眼中休说是值三万贯,便是三百贯也不如的。可仆人的生存法则便是以主人的意志为天意。
来到王驸马的身边,几句话夸耀,就让王晋卿乐得脸上开出了一朵花。
驸马爷好生的陶醉了一番,却也不曾忘记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句老话,自吩咐老都管派人前去高俅府邸上表一份礼物。“往日里多少钱都买不到的,如今得来全不费工夫。赛唐猊这事儿,高二做的是有水准的。”
此事更妙绝的是,施救徐宁一把的人是他王晋卿,如此徐宁就算已经通晓了因由,也怪不到他王晋卿的头上来。分明点说来,王驸马爷还是徐宁的恩人么。如此就全了王晋卿往日里与徐宁的情面。叫王驸马爷甚是得意。
他是要脸的人。
若非是与徐宁有情面,王晋卿如何肯出三万贯去买赛唐猊?求之不得,还没用强去夺?真当徐宁那金枪班教师的职务能震慑得住他王晋卿么?
盖因为彼此甚熟,不好下手。
而如今此事,要怪要怨就全冲着那高俅高二去。是高俅为了还驸马爷一个人情,设计了徐宁。后者虽然是金枪班教师,是赵佶身边的‘大内高手’,但殿前诸班都属于殿前司,而殿前司的老大殿前都太尉宿元景,也要位列高俅这个不学无术的殿帅府太尉之下。【文中设定见文下作者话注释】
纵然宿元景与高俅颇有不对付,但高俅招呼一声,殿前司也有的是人来给他当差,便是宿元景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徐宁而激化自己与高俅的矛盾。况且这当中还有个小王都太尉在。
整个殿前司上下,谁不知道金枪班教师徐宁家中祖传一副宝甲,被小王都太尉喜欢,欲花三万贯而购之不得。现在高俅做套徐宁,那是给王晋卿办事,宿元景才不会一举得罪了俩呢。这不知不觉中,徐宁就已经被殿前司给抛弃,如此高俅要设计徐宁来,是何其轻松?
三日后,大理寺外,汤隆一脸期待的看着大门。世事就是这般奇异,几日前还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拜佛的汤隆,还直以为自家表兄这次要糟糕了,不曾想一副赛唐猊送出去,只区区三日,徐宁的情况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罪官变成了贬官。
虽然他在当值期间出了大篓子,可当今官家素来仁厚,念徐宁多年侍奉近前,尽职尽责,恭敬有礼,有兼武艺高强,属人才难得,心甚喜之,特赦免其枉罪,从优处之,现贬其为濮州团练使,择日上任。
是的,金枪手徐宁就从那殿前金枪班教师,眨眼功夫变成了地方州府的团练使了。抡起前程,与张清、董平,还有党世雄都差了一个高度了。
汤隆甚是为此欣喜,那地方州府的团练使固然没殿前金枪班教师有前途,可胜在逍遥自在啊。头上婆婆还有那么几位,却也不比这东京城里,朱紫华盖如云,满街都是官儿。徐宁说是金枪班教师,却见了就要矮上一头。
汤隆身后还有一辆马车,怀有身孕的徐娘子就在车内。这几日她眼泪都不知道流了多少,总算盼的丈夫平安无事了。就如汤隆想的一样,徐娘子也认为濮州更好。与其在东京城里担惊受怕的,不如去到地方安稳过日的好。
而此刻的徐宁,已经被除掉了枷锁,眯着眼睛走出了牢房。
外头冬日的阳光自然不烈,撒在他身上,却是非一般的舒坦。牢房中太阴冷了,便是他的身子骨也要承受不起了,万幸自己还谋得了一条生路。现在他还记得适才的一幕,一道口谕他就被官家定上了失职之罪,从金枪班教师变成了区区一团练使,这叫徐宁心中如何能安?可他又能如何呢?
还要趴在地上,毕恭毕敬的回道:“微臣定谨守本职,尽心竭力,以报陛下洪恩浩荡。”
“徐教师快请吧。你那兄弟和娘子,可在外头等候多时了。”
节级的催促声又让徐宁心中一阵苦笑。是啊,一切都只是一个局罢了,自己还没收到殿帅府的旨意呢,倒是表弟与娘子更早知道了。
事到如今他还有甚说的?
恨那小王都太尉吗?实恨不得。自己能从刀下脱身,还全是小王都太尉搭救呢。
恨高俅那厮吗?徐宁自深很之,但恨又如何?不伤高二一根鸟毛去。那先前的王进,之后的陆谦,前不久的林冲,如何不都恨他高俅,可高二不一样是高官做得,富贵享得嘛?
如此天降横祸,生死中走那一遭来,直叫徐宁淡了建功立业的心思。今后就在那濮州闲职上渡日过活罢了。
当一身萧索的徐宁与汤隆和自家娘子见了后,兄弟垂泪,夫妻失声。徐宁好容易劝下了泪流不停的娘子,一家人径回到了家中。
接下几日,徐宁先是亲到王太尉府上拜谢,那后者又赐了他几卷丝帛和一百贯银钱。然后徐宁先后拜访了京城里的故旧,寒冬时间,一行人乘坐着马车出了东京城。
从东京到濮州,七八日行了三百里路。徐宁刚刚安顿下来,汤隆便提出告辞。这可叫徐宁意想不到,忙问汤隆可是有亏待他处?如是有,就请包涵则个,日后定然不会再有。
“非是兄长嫂嫂有亏待于我,实则是小弟与兄长非一路人也。”
“那高俅陷害,王太尉卖乖的鸟气,兄长能忍耐的下,小弟却忍不下。”当日徐宁出大理寺,徐娘子自然在家好生置办了一桌酒席,于夫君洗尘接风。酒桌上,徐宁始向汤隆道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封让汤隆带着赛唐猊去求王太尉府上的信,固然是出自徐宁之手,却也是被人提醒,更是因此才得以走通门路,将信传递出去。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高俅欠王太尉一个人情。而他徐宁之所以遭灾,那是因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这般憋屈之事,汤隆听得后,叫他如何能忍耐?当即就破口大骂,高俅小人,王驸马无耻,赵家天子有眼无珠。唬的徐宁连忙劝止。但也就是那时候起,汤隆就生出了离去之心。
徐宁听了面色一阵青白,最终却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如何不知道自家表弟秉性,与他端的不是一路也。“贤弟既然要去,哥哥也不阻拦,省的伤了我们兄弟情分。但为兄却要问你一句,如今这天寒地冻的,你要去哪里安身立命?”
徐宁这段日子已经明白了汤隆性格,听汤隆这么一说,语气坚定,心中就断定了七八分,他必然已经瞅准了去处。
“小弟自然不会瞒于兄长。我要去那处,就是距离濮州不远的济州梁山泊。”
“小弟当初有眼不识泰山,凭白受了陆虞侯的恩义,却错过了与陆虞侯相认。这些日子里心中甚是懊悔。”
“如今陆虞侯在梁山泊做下了好大事,‘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八字更是叫汤隆喜欢,正要去投奔山寨,共聚大义。便是做一喽啰,牵马坠蹬,也是甘愿。”
汤隆说的话直叫徐宁气的满面通红,可汤隆半分不怕,依旧道:“今后兄长是官,小弟是贼。阵仗上遇的,兄长本事高强,自来取小弟性命便是。如不义气,便就现下拿小弟去吃官司即可。”
“混账东西。你我兄弟,我如何会去拿你?”徐宁直要扬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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