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像流水一样
雷鸣在沃伦丹球场的上空响起，回荡。
这是维罗尼卡球迷们的掌声。
掌声中，罗凯高举双手向看台上那些为他鼓掌的球迷们鼓掌致谢，回礼。
荷兰电视台的解说员说道：“在比赛还剩下五分钟结束的情况下，罗被提前换下……他在这场比赛中贡献了一个进球和一次助攻，帮助维罗尼卡3:0领先海牙大力神。如果维罗尼卡能够最终赢下比赛，可以说罗就是球队赢球最大的功臣……
“甚至不仅仅是这一场比赛，在这个赛季中，他都是维罗尼卡能够排名荷乙第一的重要功臣。联赛九个进球和六次助攻，他一个人就创造了十五个球，占了维罗尼卡全队联赛进球的三分之一还多！
“让维罗尼卡球迷们非常不舍的是，如此优秀的前锋现在即将回国参加亚洲杯的比赛，缺席最少一个月的比赛。也正是这个原因，哈罗依才会提前把罗换下，让他能够享受到主场球迷们的欢送仪式……”
电视转播画面中，沃伦丹球场看台上，不少维罗尼卡球迷们都纷纷站起身来，看着场下鼓掌。
隋炘也一样站在看台上，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脖子上围着维罗尼卡球队的围巾，看上去仿佛已经成了个维罗尼卡的球迷。
他的举动和周围的那些维罗尼卡球迷们别无二致，也一样鼓掌，注视着场下那个正在抬手鼓掌的身影。
内心无比唏嘘。要知道就在上个赛季，他和罗凯刚刚来到这支球队的时候，有很长时间都跟隐形人一样，不仅是在这支球队，在这座小城也毫无存在感。
没有人在意他上不上场，表现如何。
在他表现不好，无法融入球队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人嘘他——无人关注才是最大的悲哀。
看看现在的场面，当时陷入绝望和痛苦中的隋炘怎么可能想得到呢？
现在他无比庆幸自己当初听了罗凯的话，为他续租维罗尼卡的事情费心费力。
事情本身并不像新闻那样简单和顺利，在简单的官宣背后，是他和俱乐部之间的博弈。
特拉梅德一开始并不愿意把罗凯续租给跌入荷乙的维罗尼卡，因为他们认为荷乙水平太低，不能很好地锻炼罗凯。他们原本是打算把罗凯租借去比利时的甲级球队安特卫普城。
这支球队是比利时甲级联赛的强队之一，和特拉梅德也有良好的合作关系。
同时比利时紧邻荷兰，两国在语言和生活习惯上也有许多相似之处，罗凯并不用从零开始适应。
可以说，特拉梅德俱乐部对罗凯还是很上心的，仅从这个球队选择上可见一斑。
但罗凯本人还是坚持要继续留在维罗尼卡。
最终经过一番争论，特拉梅德虽然答应了罗凯续租维罗尼卡，但言谈中透露出来的意思让隋炘压力很大。
显然俱乐部对罗凯这种自作主张的想法不太满意，如果罗凯在维罗尼卡表现不佳，那么他们可能会提前结束租约，将他收回。
到时候如果找不到合适的租借对象，那他很可能只能在特拉梅德预备队中训练，连比赛都参加不了。
这样的结果对罗凯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还好罗凯在这个赛季的表现非常出色，已经完全适应了荷兰环境和球队战术的他在比赛中屡建奇功。
特拉梅德方面再也不说提前结束租借的事情，而是让罗凯专心在维罗尼卡踢球。
这是罗凯靠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
再看看眼前这一幕，这也是罗凯自己赢到的。
隋炘发自内心地为罗凯感到高兴。
和胡莱不同，他选了一条最难的路。虽然经历了许多难以想象的困难，但最终还是走过来了。
走最难的路，看最美的景。
这一切……你值得，罗凯！
※※※
陈星佚看见队友劳伦特·阿比尔斯在中路拿球抬头观察，原本在边路的他突然加速斜线冲向中路。
同时还大喊一声：“传球！”
他毫不客气的要求阿姆斯特丹竞技的中场主力球员阿比尔斯把球给他。
阿比尔斯见状也没迟疑，将足球传了过去。
接球的同时，对手鹿特丹精英的防守球员也冲到了他跟前。
陈星佚却似乎早有准备，他没有停球，直接用右脚的脚尖把足球斜向捅给在左肋的前锋队友马里奥·因格斯。
传完球的他没有停下来，而是绕过防守球员继续往禁区里插，同时做出手势示意因格斯把足球传回来。
因格斯不停球直接回做，两人打了个二过一撞墙配合！
“陈！漂亮的配合！他接到了球！！”解说员在这时猛然提高音量，因为现场的惊呼声也达到了最顶峰，如果不提高音量，他怕自己的解说会被彻底淹没。
鹿特丹精英的中后卫迅速上前拦截，他来势汹汹，陈星佚却非常巧妙地用右脚把足球往前拨动，紧跟着稍稍扭身，把对方的冲抢消解掉一大半。然后凭借自己灵巧的身形和速度，就从对方身前抹了过去！
“人球分过！漂亮！陈斜线杀入禁区！机会！！”
巨大的尖叫声中，陈星佚面对扑上来的第二名鹿特丹精英中后卫，以及出击封堵他射门的鹿特丹精英门将，用右脚外脚背轻轻一挑！
足球就这样从两个人没来得及合拢的缝隙中轻巧地越过，划出一道抛物线，飞向后面的球门……
同时陈星佚也扭头死死盯着足球，期待着他个人荷甲联赛中的首球到来……
但足球最后还是擦着远门柱的边缘飞出了底线！
“哎呀！！”荷兰解说员都遗憾的双手抱头大喊起来，似乎是他自己错过了这个机会一样。
陈星佚也很遗憾，但他只是吐出舌头扮了个鬼脸，然后仰头摇着脑袋，甚至还没有解说员看起来不甘心。
“刚刚替补出场七分钟的陈差一点就打进了他本人在阿姆斯特丹竞技的首个进球……也差一点就让这场竞技和精英的双雄会胜负悬念提前终结！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电视转播从陈星佚充满遗憾的脸部特写切换成他刚才犀利的突破。
从突然内切到接球传球一气呵成，利用自己的超高敏捷闪开上抢太凶的鹿特丹精英中后卫，最后面对两个人的封堵，出人意料地用外脚背挑射，一气呵成。
解说员不断赞叹：“所有这些动作都是在高速跑动中做出来的，陈简直就像是流水一样，遇到石头就绕过石头，遇到弯道就顺流而下……丝毫不为那些阻挡而停留！他的节奏让鹿特丹精英的后防线都跟不上……”
“真是可惜！”场边在客队教练席前，助理教练替陈星佚这个球感到遗憾。“如果这球进了，甚至可以成为本轮最佳进球……”
主教练约普·蒙斯特面无表情：“更可惜的是他表现出这样的状态后却要离开我们了。”
助理教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蒙斯特说的是接下来陈星佚要离队去打国家队比赛。
“我们等了半个赛季，给他时间慢慢适应、融入球队……现在好不容易要成功了，结果他要去踢那个该死的亚洲杯！”蒙斯特依然面无表情，但话里却带着气。“我不知道他打完亚洲杯之后，是否还能跟上我们的节奏。或许一切又要从头再来……真他妈见鬼……”
最后一句脏话，蒙斯特是非常小声嘟囔的。
其实按理说，球队少一个陈星佚，是没什么影响的。他犯不着这么大脾气。
蒙斯特是在为陈星佚感到可惜。好不容易要走上正轨了，结果被抽调回去参加亚洲杯，最少一个月没了。
他不相信中国队的训练和比赛水平比得上荷甲豪门阿姆斯特丹竞技，所以蒙斯特担心陈星佚的状态和感觉都被打断。
“没有办法啊，约普。陈在中国队可是主力球员呢。”助理教练解释道。“他们在世界杯上表现出色，据说这次志在夺冠。韩国、日本、伊朗他们都把自己在欧洲的球员调了回去，中国队又凭什么不能这么做呢？”
蒙斯特耸耸肩：“那我可不管，我只是阿姆斯特丹竞技的主教练，又不是中国队主教练。”
“说到这个，豪尔赫那家伙可差点成了中国队主帅呢，可惜最后没成，否则你现在就不用在这里偷偷摸摸骂了。你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助理教练笑着打趣。
蒙斯特没好气地说：“你知道我不敢的，那可是我的头儿。”
他在刚刚退役的时候曾经做过一段时间豪尔赫·迪隆的助理教练，所以在迪隆面前他可豪横不起来……
※※※
两位教练谈笑间，场上比赛其实还在继续。
客场作战的阿姆斯特丹竞技在客场一球领先鹿特丹精英。
比赛还剩下十分钟，其实时间是够鹿特丹精英反扑的。
但是陈星佚的上场让阿姆斯特丹竞技在前场多了一个爆破点，这就让鹿特丹精英有些难受了。
所以一直到比赛结束，鹿特丹精英都没能在主场拿下阿姆斯特丹竞技，联赛赛程快过半，来自首都的球队领跑积分榜，拿到半程冠军已经没什么悬念了。
而一直到比赛结束，陈星佚都没能收获自己在阿姆斯特丹竞技的首个进球。
他也只能把这个遗憾留在心底，等到从国家队回来之后再弥补。
比赛结束后，球队主力中后卫丹尼·德鲁上来搂着陈星佚的肩膀安慰他：“你那个球真的很漂亮，可惜没进。不过没关系，星。只要你继续这么踢下去，我相信你距离进球会越来越近的！不过首先你回国家队比赛，要注意别受伤……”
“谢谢丹尼，我会注意的。”
“祝你好运，星。我会想你的，我的好朋友！”
陈星佚笑了：“实际上我们还要一起回更衣室，再一起回阿姆斯特丹。我不会直接从这里去机场，我的航班是明天下午起飞的……”
德鲁摆摆手：“提前说，我怕到时候忘了！”
“嘿，你这友情……”
德鲁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陈星佚的肩膀。
陈星佚则笑着摇头，不和德鲁一般见识。
在阿姆斯特丹竞技五个多月的时间，他虽然没有收获进球，但却收获了队内的朋友，适应了完全陌生的环境。总体来说是向上走的。
尽管因为去国家队参加亚洲杯，这种上升的势头被迫打断。看起来似乎是他的损失。
陈星佚却并没有任何患得患失的情绪，他依然对自己在俱乐部的未来充满信心。
就像流水一样，遇到拦阻就绕过去，不必拼个你死我活，重要的是往前走，在奔流到海之前，不要停。
罗凯喜欢挑战极限，去爬最高的山，走最难的路，挨最毒的打，看最美的景。似乎不经历这些人生就不够完整，活着就没有意义一样。
而陈星佚则没那么执拗。
在金箭头过得不顺利就去中甲的闪星。在闪星给胡莱、张清欢打下手，曾经“高中第一人”的风头全都被胡莱给盖住了，他也不计较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在“抱大腿”。
他顺势而为，顺流而下，在这一路上积累经验，不断进步着，从最初的涓涓细流，到最后变成一股汹涌澎湃足够劈山覆地的洪流。
这就是陈星佚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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