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杻阳

且说二人，一人牵马、一人乘骑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向东而行，中途也就吃了些干粮，不敢耽误匆匆赶路，生怕露宿荒野。时至傍晚，二人眼中总算是出现了一座小城，石弢仔细观瞧，那城门上有块牌匾，上头写着“杻阳城”，心说紧赶慢赶，终于是走到了。

于是牵着马，进到城中，找了家客栈，两人一路走来总算是有些交情了，到了地点一问胡三。果不出意料，这位还是没有去处，行吧，那就老规矩，双人间。

这回，小乞丐的脚受了伤，本就是一路骑马颠簸，却不再方便出去寻小摊。石弢咬着牙点了几个好菜，看得小乞丐心里直乐。石弢瞅他在一边乐，好没气的说：“你在这歇着吧，待会儿饭菜来了，给我留些，我出去找个药铺把这些东西卖咯，再打探下此地的情况。”

小乞丐连连点头，一副他说啥是啥的样子，于是石弢转身走出了客栈。

走在街上，石弢仔细观瞧，这是个繁华的大城，瞅这规模，能比鹊城大出三分，兴许不用去青丘，这里就能找到去中州的路。

边走边打听，找到了这座城的坊市，在里面一转，有各式各样的铺子，东西也比鹊城卖的稀奇珍贵，嗯，买不起！转身进了一家药铺，找掌柜的问道：“您这收药材吗？”掌柜眼睛一眯，上下打量着石弢说道：“收啊，你有什么药？”

石弢一打开布袋，把那些个毒蛇抖了出来，掌柜的挑挑拣拣，把是药材的给挑了出来，其中就有那枚蝮蛇胆，两人讨价还价半天，只因石弢抖出的毒蛇中有的是药，有的却不是，药店掌柜的看出来了，这不是个行家，所以花了十来两银子就把石弢打发了。

石弢知道自己吃了亏，但是奈何不懂行，只能作罢，挑剩下的毒蛇也不要了，只把那块蝮蛇上的短刺带走，心想自己的宝刀都奈何不了它，应该是件奇物。于是找到卖奇珍异宝的铺子上问问，又跑到铁匠铺问问，最后愤然丢弃。

中途石弢绕进了家商会，打探有没有去中州的地图，很快就被人打发出来了。地图是商会的饭碗，怎可能轻易售卖给石弢，即便可以卖些偏远地区的地图，价格高昂，石弢也买不起。出来后，石弢看了看自己手中那块地图，不由感叹：黎神医，好人呐！

之后，石弢又找到家佣兵铺，进去假装是看看铺子里卖的古怪玩意儿，实则是打探东边杻阳山的情况。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凡属大城，所靠之山都不简单啊。

扭阳山，山南产金矿，山北出银矿，山上有异兽，叫鹿蜀，长得和马差不多，但是头是白色的，身上有老虎的斑纹，尾巴是赤红色，叫声如唱歌一般，性情较为温和，鲜有主动攻击人的情况，据说它的皮毛可催情助育。

山上有一股水从山中向东而流，水里也有异兽，名为旋龟，鸟头，蛇尾，佩戴它的壳可治耳聋，听说它的肉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这玩意可就很具备攻击性了，时常有过往客商死于它手，着实不好对付。

不过，幸运的是，有商队会从此山过。商队有货物运送，必有高手相护，这便是大城的好处。石弢探明每天辰时就有商队要出发翻过此山，因此打定主意明天与商队一道出发。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石弢心想：小乞丐八成是要赖着他一同前往，同行多日，也不忍弃他不顾，跟着商队同行，想来没什么危险，也不怕他拖累自己。只是小乞丐一身衣衫褴褛，怕要遭商队嫌弃，想起这小子年纪轻轻就流落江湖，怪是可怜，于是石弢便到服装店里，估摸着小乞丐的身材置办了身干净衣服，欢欢喜喜回到客栈。

等他回到房间一看，却登时大怒，心骂道：这小乞丐端是不当人子！

原来石弢出门前叫他留饭，回来后，这厮吃饱喝足，此时不知哪里摸出个杂草叼在嘴上，悠哉乎躺在床上，再看餐桌上只是狼藉，饭菜所剩无几。

石弢原本给他置办了衣物，欢欢喜喜回来，眼见此景不由大怒，手指饭菜怒目而视。不料小乞丐却笑道：“你点那几个菜哪够两人吃的，一不小心就给吃完了！要不，你还是去找个小摊？”

石弢把手中衣服砸在小乞丐身上，口中大骂道：“我好心好意帮你出去购置干净衣裳，你这厮当真没有良心！”说罢，一个人气冲冲的转头又出了客栈。

且说石弢心中有气，找了个小摊应付两口，就回到客栈，看到胡三已经洗好澡，换上了干净衣服。他坐在床上笑盈盈的说道：“水帮你叫好了，洗澡去吧。”

石弢也不搭理他，自顾脱衣洗澡去了，完事后便一个人坐在床上生着闷气。胡三见状，笑道：“别生气了，今儿个是我不对，我认错行了吧。”

见石弢依旧不打话，他又接着说道：“我说你堂堂七尺男儿，至于为这事生气吗？大不了，我告诉你我家在哪呗！”

石弢一听好没气的说道：“谁稀罕知道啊？”

胡三见石弢回话了，于是接着搭茬：“我说，你出去打听到啥情况了？这杻阳山能过吗？”

石弢反问道：“你要过杻阳山？”

“昂。”

“哦，我出去打探有没有哪招工呢，这城不小，我打算在这安家，不过杻阳山！”石弢怒气未减，心想，这次看你怎么办！

胡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这样啊，那我也不过去了！”

“那你去哪？”石弢好奇的问道。

“跟着你呗，哎，有吃有住还有新衣服穿，这好事儿上哪找啊？”胡三怡然自得，石弢则是哑口无言，心说：世上还有这样的？

胡三见石弢发愣，笑道：“赶紧，说正经的，杻阳山啥情况？”

石弢道：“你怎知我要过杻阳山？”

“你这一路急行，像是要到目的地的样子吗？”

得！石弢心说这是把我吃透了呀，于是说道：“杻阳山上有两种异兽，着实不好过，所幸有商队，每天辰时出发。明日卯时，你我先去城东等候，商队一来，咱们就跟他们一道走，事先说好，等出了杻阳山，咱俩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

胡三笑道：“行行行！各走各的。”

说罢，二人不在言语，一夜无话，次日卯时，两人就来到了城东，依旧是石弢牵马，胡三乘骑。

等候多时，终于看到一伙人马，抬着镖旗出了城门，为首的一人骑着乌黑的宝马灵驹，身穿蛟韧劲装，腰缠金丝銮带，脚踏步云靴，背上背着两股长剑，剑眉长须，看起来有三十来岁，身后跟着七八个汉子，护住一辆马车。

石弢不放心，运足灵眼术观瞧：为首的汉子看不出深浅，瞅这一副武者打扮，想是修为在我之上，后面跟着的七八个汉子，都是灵师修为，但这点人手怕是不够啊？

石弢是应对过异兽的，想他在鹊山石家卫队里当值的时候，百十来个灵师对战二十多只异兽，都才只打个有来有回。但转念一想他们既然敢走，那必有对策，莫非这为首之人修为已在筑基之上？

此时，车队已经走近，石弢对着马上之人双手抱腕说道：“前辈慢行！晚辈有事相求。”

修行中人达者为先，故石弢口称前辈。

马上之人定睛瞧来，一个灵师牵着匹枣红灵驹，马上端坐着一凡人，向自己行礼，于是说道：“你有何事？”

于是石弢讲明原因，这搭商队一起前行是常有之事，有的人甚至都不兴打招呼，直接跟着走的，那汉子听石弢说是要跟随一道过山，心想这位算是客气的了，因此说道：“无妨，一道便是了。”

于是石弢牵马带着胡三就跟着车队一道走，一行人直奔杻阳山中！

一路上石弢与他们攀谈，得知为首的汉子叫做丁飞，人称“鸳鸯剑”，善使双剑，修为已至筑基期，是他们镖局的一个镖头，这条道他们常走，也有往来的客商，这也是多年走镖的人总结出，过杻阳山最安全的路，因此石弢也放下心来，踏实行路。

时至晌午，杻阳山已过大半，这时，石弢观瞧到队伍的左侧，约三、四里地的草丛里有几道身影，远远看去就像是几只猛虎。石弢猛的一惊，但仔细观瞧下，才发现这不是猛虎，反倒是像马，就在草丛中悠闲的吃草，时不时还甩一下红色的尾巴，像是在驱赶蚊虫。

石弢看向车队众人，不料他们似乎司空见惯，其中一人向石弢比着手势，食指放在嘴边，示意息声。众人悄悄走过不远，就听闻身后传来了悦耳的歌声。

这时，车队里就有人跟石弢说道：“这鹿蜀性情温和，咱们只要不惊到它，就不会有危险，它这叫声在我们这算是一绝，有好乐者，常来此地就为听它一曲。”

石弢点头称赞，胡三也马上摇头晃脑的叹道：“世间大善莫过于此，真天籁也！”

众人行至山腰，眼见一条大水，看上去有十来丈宽，水上有座宽阔的浮桥，只见为首的丁飞把手一抬，示意众人停下，几个随行的灵师则开始探查四周，须臾之际，众人回禀并无异常后，丁飞示意众人过桥。

丁飞走在最前，石弢二人一骑是紧跟其后，随行之人四人在马车前，四人在马车后，也不知这浮桥是何材料做成，有何妙处，竟能支撑住偌大的马车。

众人脚步轻盈，但马车仍压着浮桥吱吱作响。众人行到桥当中，石弢见水中探出个硕大鸟头，心知这就是城中人所说的旋龟，又记得这旋龟颇具攻击性。只听丁飞大喊道：“结阵！”，于是石弢松开缰绳，一拍马屁，只见枣红灵驹载着胡三，一溜烟便跑到了对岸。

此时，水中旋龟像是被灵驹惊到，水中扬起一条水桶粗细的蛇尾向浮桥砸来，石弢见状仓啷一声拔出钢刀，正要想蛇尾砍去，只见随行的八名灵师手中掐诀，嘴里嘀咕着什么，一顶青色的光罩护住了众人，随着一声惊天巨响蛇尾被光罩弹开，那丁飞手中掐诀，嘴里喊道：“出鞘！”背上的两股长剑飞出，斩向旋龟的头颅。

石弢见此，顿时大惊失色，你管这神仙手段叫筑基期？

眼见八个灵师结成的防御光罩，筑基修士御剑杀敌，石弢不禁怀疑自己认知，自己是见过筑基期的，勇叔、十三叔、包括石青都是筑基期，怎未见他们使出过这等手段，特别是石青，若是他有这份手段，还能被父亲所伤？难道真如小乞丐所言，整个鹊山就是个犄角旮旯？

正在石弢质疑自己的时候，丁飞的两股长剑已经斩向旋龟，只见那旋龟把头一缩，两股长剑斩在它的龟壳上，一瞬间金铁相撞，火光四射，旋龟伸出脑袋，大口一张一道水箭向光罩射来，水箭击碎了光罩，八位灵师口吐鲜血，丁飞登时大怒，捏了个剑指，嘴里念道“斩！”

两把长剑化为两道清光，一剑刺头，一剑刺尾，旋龟虽已缩头藏尾，但清光依旧顺着龟壳两头的缝隙扎了进去，一瞬间鲜血染红了水面。

许是动静太大，也许是水面染血，此时水中又冒出了两只旋龟，众人大惊，丁飞怒骂一声：“晦气！”于是念动真言，只见两道清光迎风就涨，化为两道巨剑的虚影，斩向两只旋龟，随后丁飞说道：“你们先走，我挡住它们。”

于是八人连同马车一道直奔桥头，石弢见状，也跟着几人逃命。

过桥之后，石弢先是找到受惊的胡三和宝马，见八人头也不回的带着马车急行，于是紧随其后就跟了上去，耳边还传来身后斗法的轰鸣，随着众人渐行渐远，那声音才慢慢消失。

几人一路奔逃，不知行了多久，终于下了杻阳山，这才停下。只见这八人是面如金纸，已是身负重伤，其中一人对石弢说道：“既已下山，二位自便吧，我等要在此等候镖头。”

石弢原先不肯，口称承蒙厚恩，无以为报，他要在此为几人调息护法，但八人态度坚决，坚持让他离去，胡三一扯石弢，使了个眼色，便于几人道别。

胡三纵马先行，石弢只得追赶，大约追出了一里地，胡三才停下来。

追到跟前的石弢说道：“小乞丐，你也忒不近人情了，人家护我们一路过山，你怎么不让我帮他们护法疗伤？”

胡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小财迷，你可是要留在那，干个大买卖？”

石弢说：“什么大买卖？”

胡三笑道：“如今他几人身负重伤，镖头迟迟未归，你若突然出手，他们这一车财货就归你了！”

石弢一皱眉头说道：“我虽然财迷，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怎会有此想法？”

胡三则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赞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此言大善！只是别人未必信你。行了，山不转水转，咱说好的，小财迷，我们就此别过！”说罢，胡三一扯缰绳向前奔去。

石弢听完则是恍然大悟，原来那几人是不信任自己，也罢！又听胡三终于要和自己分道扬镳，正要拱手道别时，见胡三策马狂奔，登时大怒，紧随其后，奋力追赶，嘴里喊道：“小乞丐，你站住，那是我的马！”

前面远远传来笑声：“追上就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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