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米禽牧北追着一个身影往御花园深处而去。前面那人十分擅长隐遁,总能巧妙地避开人群,让人摸不清他的路线。米禽牧北紧追不舍,却又看似漫不经心,丝毫不会引起周围人注意。

        其实在他跟七斋到达那棵大槐树之前,米禽牧北就已经发现有人跟踪了。当然,不是他自己发现的,而是他部署在周围的十几个暗哨。毕竟此人行踪十分隐秘,要不是十几双眼睛盯着,很难会被察觉到。难怪三年前小景来大辽一无所获。

        他越往前走人越少,最后来到一处空无一人的石林。四周巨石林立,很容易藏人,他一时间无法判断那人躲哪儿去了。

        就在这时,一支短箭从背后嗖地冲他飞来。他敏捷地一转身,伸手抓住了射到眼前的箭。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用帽子遮住半边脸的人从巨石后面走出来,手里端着一只袖珍弩。

        “你为何跟踪我?”那人开口,是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

        米禽牧北笑道:“阁下怎么明知故问呢?难道不是你先跟踪我们,还故意把我引到这僻静之处的吗?”

        “我跟的人不是你。”那人冷冷地回道。

        “我知道。不过,我和你想接近的人是一起的。”米禽牧北答道。

        “你是谁?为什么会跟渤海族人在一起?”那人举着袖珍弩的手并没有放低。

        米禽牧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微微一笑道:“我虽然不是渤海人,更不是定安族人,但我却可以帮你们找出二十三年前,定安族起兵失败的真相。”

        那人端着□□的手突然一僵,随即慢慢放下。她掀开头上的帽兜,露出一张四十多岁,略显沧桑的脸。她的五官十分端正,眼角虽有些皱纹,一双大眼睛却也不失水灵,大概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模样乖巧的女子。

        “此话当真?”她半信半疑地问着,眼中却充满期待。

        米禽牧北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只要你答应跟我合作,我就可以提供你想要的线索。”

        过了一个多时辰,米禽牧北才独自回到客栈。他见客房门都紧闭着,七斋也不见人影,便直接推门进了他和王宽的那间屋。谁知他前脚刚踏进去,闪着寒光的剑刃便直逼他的咽喉。他也不躲,只是收回了脚,举起双手无辜地看向拿剑的人。

        “去哪儿了?”赵简把剑的前端按向米禽牧北下巴的一侧,对他睥睨而视。

        “还真是刀剑无情啊。”米禽牧北顺从地歪过头,细细品味这剑锋贴在脸上的寒意,悠然地说道,“你舍得下手吗?”

        “你给我老实点!”元仲辛冲过来抓住米禽牧北的衣襟就要砸拳头,被王宽一把拦住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赵简最气的不是他偷偷溜走,而是他刚才一边吟诗调情一边欺骗利用,让自己胡思乱想像个傻子。

        她突然撤回剑,却反手把剑柄对准米禽牧北的胸口狠狠地砸了过去。

        “嗷呜!”米禽牧北的衣服还被元仲辛扯着,没法躲闪,只好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元仲辛放开手,米禽牧北捂着胸口坐到了地上,“下手真狠……”

        “刚才谁说我舍不得下手来着?”赵简收剑回鞘,两手随意地拍了拍,吐出一口恶气。

        “嘴欠一次打一次!”元仲辛狠狠地补充道。

        米禽牧北干咳了两下,抬起头苦笑一声,“今夜子时,上京西南角的土地庙。”

        “什么?”赵简一时没反应过来。

        “和定安族人约好的碰面的时间地点。”米禽牧北喘着气答道。

        “你果然找到了定安族人。为什么单独行动?”赵简质问道。

        “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米禽牧北委屈地说道,“当时四周都是辽人的眼线,难免没有几个认识裴姑娘的。我这不是怕给裴姑娘惹上麻烦才把人引开的嘛。”

        “你真是为了小景?”王宽问道,“可为什么就你发现了那人的行踪,我们都没有察觉呢?”

        “呵呵,”米禽牧北笑道,“如果真那么容易察觉,三年前陆观年就该找到人了。”

        赵简冷笑一声,“不用问,他肯定在四周安插了不少眼线。”

        “还是娘子了解我。”米禽牧北歪着头笑眯眯地说道。

        “又想挨揍了?”元仲辛在他头顶举起了拳头。

        “这不是我们现在的身份吗?”米禽牧北自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占便宜的理由。

        “别耍嘴皮子了,谈正事儿呢!”赵简厉声道。在她看来,米禽牧北越是不正经,就越是藏着别有用心的目的。“你去了那么久,跟那人都说了些什么?”

        “去那么久是因为她带着我绕了好大一圈,还要跟我动手。”米禽牧北一脸认真地答道,“我们只是商量好了碰面的方式,除此以外,什么都没说。具体的计划,当然是要等到双方真正验明身份之后再说。”

        “如何验证身份?”王宽问道。

        “她说她有定安皇族的信物,跟裴姑娘的关系可能还不一般。反正等晚上见了面,就都清楚了。”米禽牧北答道。

        一直坐在后面没有说话的小景倒是好奇起来,“跟我关系不一般?那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样?”

        “是一个中年妇人。她连她叫什么都还没告诉我呢。”米禽牧北懒懒地靠在门框上,又有些委屈了,“我幸幸苦苦跑腿,结果还被你们当贼一样刑讯拷问,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别装可怜了,赶紧起来,你堵着门了!”赵简居高临下地说道。

        “胸口太疼了。要不你扶我?”米禽牧北娇嗔地看着赵简,伸出一只手。

        赵简瞪了他一眼,差点没忍住一脚把他踹出门外。元仲辛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拉起他那只手把他粗暴地拽了起来。

        “没让你扶……哎呀,你弄疼我了……”米禽牧北叫唤着。

        这人今天吃错药了吗?赵简在一旁纳闷。怎么感觉他比到赵王府求亲的时候还要贱兮兮的?

        赵简跟元仲辛王宽合计,既然看不住米禽牧北,那就改变策略,干脆放任他独处,再在暗中观察他究竟会有什么行动。大禹治水,堵不如疏,如果能让他放松警惕,迟早会露出马脚。

        于是用过晚膳之后,王宽被元仲辛叫走,米禽牧北不经意间就发现自己独自一人待在了客房里。

        他似乎并没有起任何疑心,而是轻松地享受自己独处的闲暇。他就着烛光看了一会儿书,又望了望屋外,确定无人,便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提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果然,这么快就坐不住了。一定是在写什么密信。

        在房顶上透过瓦缝偷窥的赵简看到了这一切。她沉住气,故意等米禽牧北写完,以便人赃俱获。

        不一会儿,几行墨迹出现在了手帕上。隔得太远,赵简看不清内容。只见米禽牧北把手帕小心翼翼地举起来,对着烛光仔细端详,一脸陶醉,竟像是在欣赏一件杰作。

        赵简迅速从房顶上一跃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开了房门。米禽牧北一惊,下意识地把手帕收到了袖口中。

        “拿出来!”赵简的剑又指向了米禽牧北的鼻尖。

        “你不会真打算每次见到我都拔剑吧?”米禽牧北哭笑不得。

        “谁让你每次都鬼鬼祟祟的!”赵简斥责道,“刚才偷偷写了什么?拿出来!”

        “你说这个啊?”米禽牧北指了指袖口,随即神秘地一笑,“你真的想看?”

        “少废话,快给我!”赵简伸手道。

        “这可是你主动要的。”说着,米禽牧北掏出了那张手帕,忍不住窃笑。

        赵简收起剑,突然发觉米禽牧北的表情很是可疑。不过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把抢过手帕,打开来看,却见上面用遒劲工整的字迹写着八行字:

        大漠黄沙跃马蹄,疾风怒展少年衣。

        山高未阻北飞雁,水远偏留南渡楫。

        背土千辛甘作客,离国万死为除敌。

        蓦然剑指情深处,却羡鹣鲽比翼栖。

        这……这竟是他们两人在游园会上联的那首诗!米禽牧北居然把这首诗默写了下来!

        赵简的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心也开始砰砰乱跳。她本以为米禽牧北就是逢场作戏,故意刺激元仲辛,没想到他还真把这诗当回事了。

        “不过就是首稀松平常的小破诗,你还当宝贝。还真是不学无术,没见过世面。”赵简说着鄙夷的狠话,满脸的不屑一顾。

        米禽牧北却一本正经地说道:“虽说你我都不是文人才子,可这首诗却是我们珠联璧合,琴瑟和鸣的产物,就当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了。”

        “你有病!”赵简把手帕狠狠地砸还给他。

        “这可是你自己抢着要的,哪有要过去又还给我的道理?”米禽牧北想把手帕再塞给她。

        “我说过要了吗?”赵简用剑鞘将手帕打落到地上,赶紧冲出房门,又羞又恼地逃走了。

        米禽牧北捡起手帕,小心弹去上面的尘土,又仔细地将它叠起来,轻轻捏在手里。他回想着赵简刚才脸红的样子,不由得温柔地勾起嘴角,可他注视着手帕的目光中却流出一丝落寞。

        迟早有一天,他要让赵简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件定情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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