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罩着你,小弟没脾气
从程叙出现开始,他对蒋律而言就是个特别又多余的存在,在蒋律挨揍的时候是“特别的观众”,在胖子挨揍的时候是“多余的管闲事份子”。
蒋律习惯沉默寡言,不过有人搭话也会礼貌回应,但对于程叙,她会自动的开启哑巴模式,原因是这种不用开口说话的状态很自在。
蒋律在沉默的时候会把自己带入男孩的角色。从一开始程叙就没把她当女孩看,蒋律也知道自己和他相处模式,是属于同类之间的争锋相对。如果开口对着程叙用那种尖细甜腻的女孩嗓音说话,那绝对会浑身不自在,所以不如一直沉默。
那天没有胖子的放学时间,程叙还是站在那个拐角,背靠着墙,晒着斜射过来的阳光。蒋律走过来的时候,他懒洋洋的睁开半眯着的眼,开着玩笑“你当我小弟吧,我看你有点天赋。”
蒋律从口袋里掏出随身带的便利贴和笔,一笔一划的写了两个字“放屁”。随手一投,纸团扔在了程叙的额头上,程叙低头捡起来,脸上没有一丝愠色。看完之后笑着说“你是小哑巴吗?放屁这种话,骂出来才够味,写出来的没有灵魂。”
额头上又飞过来第二张,这次程叙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打开看,里面写着“放(四声升调)屁(四声平调)。”
程叙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随口读了出来,刚想说屁要用长音,抬头发现蒋律已经走了。
自行车上的蒋律笑的像个傻子一样,嘴里还不停的重复说着“傻子。”
程叙习惯早起,但从来不吃早餐。他知道母亲一个人撑这个家已经很累了,比起吃早饭他更想能让她多休息一会。
而蒋律不仅起的晚,还每天都要磨磨蹭蹭的惦记着吃早饭。
所以两个人虽然是邻居,却从来不会在早晨相遇。
直到某天,蒋律一大早坐在自行车上,脚撑着地,等在程叙家门口,不急不慢的啃着手中的烙饼。
程叙出门的时候被门前这个多出的门神吓了一跳,就随口扯了句“小弟,这是等着大哥呢。”
蒋律从书包里掏出专门保着温的烙饼,上面还附着一张明黄色的便利贴,“你认我做大哥,我请你吃早餐。”
程叙伸手接过来的那一刻,饼还是热的。没有拒绝,也没有特别认真道谢,两个人默契的对送早餐这件事没有过多的矫情。
左手骑车,右手吃饭是蒋律每天早晨的日常,也只有靠这样,她才能勉强赶上上课铃。
程叙觉得她很傻,但手里的饼真的很香。不是街边小摊上那种闻起来令人作呕的地沟油味,而是家里才有的饭香,这个味道很勾他的食欲。
大道上没什么人,也没什么车,只有一前一后两个人,左手骑车右手拿饼,啃的不亦乐乎。
饼是蒋律的娘让她送的,为此还专门一大早把她折腾起来,唠唠叨叨半天“邻居家搬来这么长时间,早上一点动静都没有。看那样应该没人给他做饭,你们现在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早饭不行,你勤快点,给他带一份。”
于是蒋律就成了程叙每天的带饭使者。有时候是饼,有时候是韭菜盒子,有时候是包子。
程叙想问为什么,但最后也没问。只是每次接过来的时侯总是拱手一拜,“谢大哥!”
一年过的很快,去年的雪经过蒸发循环又降落在了今年,只不过落在手里的这一瓣却已不是去年的那一瓣。
蒋律还是顶着她的刺头,每天的狼吞虎咽也没有让她脱离瘦猴的阵营。要说变化也是有的,就是不再挨揍了,顺便还多了个小弟。
认识程叙这一年,很废便利贴,习惯了这种沟通方式,一次又一次,蒋律记不清扔了多少的纸在他身上。
蒋律和小弟不是同一个年级,两人的交集也只停留在上学和放学,早晨蒋律不情不愿的早起等着程叙,晚上程叙会半道拦住骑车飞驰而过的蒋律。
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因为一旦习惯了,就要面临着某天会突然不习惯。
程叙的出现不可预见,他突然的消失也让人毫无防备。
只是忽然有一天,蒋律放学的路上没有了小弟拦路,回家还听见老妈莫名其妙的念叨“今天隔壁搬走了。”
“搬走了,为什么不说一声呢,说一声大哥还能给你送个别。”蒋律把桌子上屯的那一大摞便利贴收进柜子里,脑子里似乎有很多事情在回放,又似乎很空旷。
他知道自己认的大哥是个女的吗?蒋律想笑,很奇怪却又笑不出来。
坐在台阶上的她,脑海里把当年哪点事完完整整的又过了一遍。用脑是很消耗体力的,蒋律的肚子早已经咕噜咕噜的鸣叫了半天。
对比程叙的淡定,蒋律的慌张显得有些过度,倒不是怕见程叙,只是她不知道怎样以“女”这个性别和她的小弟重逢,也不知道怎样以“女”这个性别和她的小弟相见甚欢。
蒋律双手插进头发里胡乱揉搡了两把,“麻烦,真麻烦。”
因为坐了太久,猛地一起身有就些头晕目眩,没留意身子差点要往后仰过去。幸好后面来的人扶了她一把,蒋律赶忙转过身道谢,程叙松开手时接了一句,“大哥,你的冒冒失失倒是一点没变。”说完程叙又特意绕到蒋律跟前,对着蒋律仔细端详一番,“大哥,变性变得不错啊,泰国做的是不是。”
蒋律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放屁。”
程叙笑了,“嗯,放是升调屁是平调,很标准,就是如果屁是长音的话,说出来会更有感情一点。”
蒋律把A杯的胸直直的往前一挺,看好了,你大哥从出生就是个女娇娥。
程叙眼神里有些许迟疑,“大哥,这泰国的技术也不能全信,你这胸做的还不如别人垫的呢。”
蒋律用力咬了下被风吹的有些发干的嘴唇,自己可能真的是脑子有病,对于这样的人,当年她竟然还认真的想过如果以后遇见了该怎么和他解释性别女这件事。
蒋律竟然忘了考虑这一点,“就算是程叙认出了‘他’是‘她’也没什么两样,不管自己是什么性别,程叙都只会完全当她是个男的。”
想明白的蒋律彻底没了顾忌,“走吧小弟,大哥请你吃饭。”
程叙在医院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是真没认出来她是蒋律,不过他也不是现在才知道蒋律其实是个女的。
虽然以前蒋律没对他开口说过话,但当了整整一年邻居,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何况蒋律他妈又是个热心肠,刚开始是因为程叙家刚搬过来没好意思打扰,等程叙和蒋律混熟了以后,蒋律妈也接机隔三差五串门和程叙妈混熟了。第一次听蒋律妈说我闺女蒋律怎么怎么样的时候程叙甚至犯傻的反问了人家妈一句,“蒋律,不应该是儿子吗。”蒋律妈不好意思的回了程叙,“也怪我,怕打理麻烦,总给她剃一个男孩子头”
他没交过朋友,也没想过会和女生成为朋友。蒋律的存在,甚至一度让程叙模糊了男和女的的差异。
一开始招她的时候程叙只是觉得哪个毛头小子应该挺能打的,他眼里有东西,不像个只是因为害怕就单纯挨揍的。程叙只想想激他一下玩玩,看他毛了会是个什么样。
知道蒋律是个女孩之后,程叙感觉很烂,什么都很烂,看她挨揍很烂,自己挑衅胖子很烂,曾经一度觉得精彩的蒋律那场绝地反击,程叙现在只觉得很烂,所有发生的这些原本理所当然的这一切,现在却成了闹剧,丑角不是蒋律,而是自己,这种很烂的感觉,就想吃屎一样恶心,还是自己主动一口一口喂给自己吃的。
刨除这些不想,自己知道,蒋律想和自己相处的模式,就是这样,同类之间的争锋相对,而不是会碍于性别的顾忌。
所以,虽然程叙知道了,但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却没有一点改变,依然是“大哥罩着你,小弟没脾气。”
或许是不到一年,或许是一年多一点,本来都习惯了,身边多一个人。程叙最后的不辞而别来的实在匆匆,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曾预料。
一身赌债的父亲还是找上了门来,骂骂咧咧的把家里所有的值钱的东西全部卷走,最后还留下一句“老子有的是办法找你们,跑个屁。”
原本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母亲收拾干净了,两个人本来不多的行李也被打包好了。程叙一进门就知道了,那个人又找过来了,这个场景太熟悉,母亲面无表情的站在打包好的行李前等他回家。
这么多年来,自己和母亲像难民一样不断的东躲西藏,每当他找上门来就立刻换一个住处,有时候是半年,有时候是几月,甚至最快的一次只有两个星期。所以程叙从来没有过归属感,对任何一个地方。
对这里,程叙也没有归属感,但他有了“大哥”,大哥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所以他也第一次,在离开的时候有了不舍,有了要对她说一声自己去向的人。走的时候纠结过,要不要说一声,不过总归还是没说,因为很确信,还会再见的,到时候可以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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