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六十一章】

骊山温泉宫共有大大小小汤池一百三十六眼,  散落宫阙各处。时值夤夜,各处温泉殿空旷而静谧,看守极少,  每个汤泉门前只守着两个小太监,毕竟极少有人深更半夜不睡觉,  黑灯瞎火来泡温泉,尤其外头还下着这样大的雪——

当一道黑影在专供官员们泡汤的尚食汤闪过时,  小太监揉着眼睛还以为大半夜见了鬼,  赶紧推搡着另一个太监,  “我刚才好像瞧见了一道影子?你瞧见了没?”

“哪有啊。”另一个太监打了个哈欠,  眯眼顺着同伴所指的方向看去,除了冷风飘雪,  便是黑黢黢的夜,  “我看你是睡糊涂了。咱们这儿大半夜的谁会来,  你怕不是见了鬼。”

“会不会有贼?”

“有贼也不往咱这来啊,里头除了温汤就是温汤,  偷个啥?偷桶洗澡水?好了,  你别吵,我才做了个美梦呢,再睡会儿。”

这个太监睡了,另个太监又看一眼外头的大雪纷飞,心道,  也是,  这大冷天的哪个笨贼往这跑。旋即双手插袖阖上了眼睛。

尚食汤殿内寂静无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最里的一处汤泉角落亮起一盏昏黄的小灯,黄浸浸地照亮一小方天地。

地下天然泉水日日夜夜都温热,  最里的这个池子热度最低,却也不会太凉。棉被被打开,谢伯缙将人抱进了汤泉里,打算放她一个人清醒。

池子不深,他按着她的肩,让她在池边坐好,“你乖乖泡着,我去寻些茶水来。”

也不知她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呆呆地泡在水里,“唔”了一声。

谢伯缙转身去寻茶水。

不曾想提着茶壶回来,就见云黛在水里胡乱挣扎着,那浅浅的水险些淹过头顶。

谢伯缙脸色一变,赶紧下了池子,将那胡乱扑腾的人捞了起来,搂在了怀里。

“救…救命……”云黛从头到尾都湿透了,趴在男人怀中,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仿佛溺水之人抱住一根浮木,“别走……”

谢伯缙看着才到腰间的水深,额心突突直跳,再看那宛若水蛇般紧紧缠在身上的女孩,更觉头疼。

似乎想了个昏招。

她有没有纾解他不知道,只知道他的确更煎熬了。

“不走。”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手掌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发,另一只手固定着她的腰,低下头,薄唇仿若擦过她的耳尖,嗓音沙哑磁沉,“不会掉进水里,哥哥抱着你。云黛听话,好好泡着,过会儿就不难受了。”

水是温凉的,浸湿两人的衣裳,紧贴着肌肤,无孔不入地,将身体的燥热一点一点驱散。

云黛抱坐在他的怀中,水珠从她的额发滴落,两只手圈着他窄而劲瘦的腰,湿润细腻的脸颊贴着男人的胸膛,热与冷交错,一开始男人的体温是凉的,池水是温热的。渐渐地,池水仿佛变凉了,怀中那坚实的躯体变得滚烫。

谢伯缙垂下眼眸,角落微弱的烛光笼罩着他们,她就这般乖巧倚在他的怀中,海藻般的长发披散着,薄薄的罗衣勾勒着起伏的曲线,像初出茅庐的水妖,与生俱来的妩媚,又不谙世事的单纯。

固定在她腰间的手掌收紧,他闭上眼,呼吸变得粗重。

理智与本能的博弈,他想,这大概是他的惩罚——

惩罚那些不该有的、离经叛道的念头。

熬过一盏茶功夫,他将人抱上岸,攫着她的下巴,喂她喝茶水。

岸边的青莲砖石也是温热的,她躺倒在他怀中,没有茶杯,茶壶嘴贴着她的红唇,静谧中她脸颊微鼓起,小口小口喝着茶水。有茶水沿着唇角流下,沿着白嫩的下巴滴落在锁骨上。

凌乱衣衫下的贴身小衣被浸成深色,半边雪白细腻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摇曳烛光下尽显妖冶。

小小的痣,映在眼底,印入心里。

他眸光深暗,忽然觉着口渴。

“不舒服……”怀中人忽的呢喃,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看他,柳眉微簇,水光沾染在翕张的唇瓣,宛若芍药花瓣上的晶莹露珠。

她扭了扭腰,想避开背后膈着的东西,避不开,想去拿开。

手才刚伸,纤细的腕便被握住,又被男人拖进了水里。

“别乱动。”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哄孩子般,手掌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背,“你乖一点。”

让他少受些罪。

到水里云黛就安分了,老老实实趴在他怀中,身上那股燥热的痒劲儿逐渐在平息。

许久,她从那温热的怀中抬起头,半睁着的黑眸透着倦意,视线沿着男人凌冽的下颌往上,完美的薄唇,高挺的鼻梁,阒黑沉静的长眸。

“哥哥……”她气若游丝地轻唤了一声。

这声唤让谢伯缙有片刻失神,修长的手指撩过她额前湿漉漉的碎发,“嗯,我在。”

她有气无力,像是累极了,又垂下头,脸贴在胸膛,喃喃着,“好困……”

黑眸里闪过一抹晦涩,他轻托着她的脑袋,薄唇贴着她的头顶,温柔地吻了吻,“那就睡吧,哥哥在。”

“一直都在……”

殿外风雪交加,窸窸窣窣敲打着窗纸。

殿内一方小小的暖池边,烛光昏黄,烟气氤氲,俩人静静依偎,时间变得很慢很慢。

直至夜半,琥珀等得心都焦了,谢伯缙才抱着云黛回来。

他浑身湿透,眼下乌青,掩不住的疲色,“给她换衣裳,灌姜汤。”

说罢,将人带棉被一道放在床上,转身离去。

琥珀一怔,打开棉被一看,见被子里的姑娘也是浑身湿透,阖着眼睛,昏沉睡着。

她忽然想到什么,赶紧替云黛脱下湿衣,边擦拭边检查着。

白壁晶莹,除却腰间有一道红色指痕。

琥珀肩膀放松地垮下,暗暗舒了口气,还好还好。

又赶紧给人盖被子,塞汤婆子,添炭盆,灌姜汤,直忙到窗外鱼肚泛白,才歇口气,走到梢间小憩。

主仆俩关上门睡得昏天黑地,伴随着旭日东升,掩盖在黑夜与风雪下的一切也都逐渐显露出来。

先是尚食汤,有个小太监说闹鬼了,清晨打扫汤池时,在池边发现了半截灯烛!

然后是丹阳公主那里,等到公主醒来,亲信宫女才敢告知抬轿太监被割耳割喉的事,丹阳公主怒不可遏,然而心里有鬼,也不敢大肆声张,打发人将那太监尸体处理掉。

处理往后,她心头依旧惴惴,又问宫女广兰殿那边的动静。

宫女如实道,“广兰殿并未听到动静。许是那谢世子知道孝义乡君被掳走了,觉得赶过去也于事无补,就作罢了。亦或是他赶过去后,见殿下成事了,也不好再声张,便吃下这暗亏了。”

“倒是有可能。”丹阳点头,可静坐片刻,眼皮却连跳了好几下,始终放不下心。

若换做旁人遇到这事,大多会息事宁人。可是谢伯缙……

眼前闪过那男人淡漠平静的黑眸,丹阳不由打了个颤。

谢伯缙他并非常人,他既然能连夜杀了她的太监,怎会就此罢休呢?

“不对,这不对。”丹阳倏地从美人榻上起身,险些打翻案几上的杯盏,她急切吩咐着宫女,“你快安排轿子,我要去广兰殿。”

宫女叠声称是,连忙下去安排。

下过一夜大雪,外头积了厚厚一层雪,琉璃瓦被皑皑白雪覆盖,光秃秃的枝桠挂着琼枝冰条,天色寡淡清灰,地上灰白茫茫,萧瑟寒风夹杂着细细的雪花,宫人们冻着鼻尖在宫巷扫雪。

丹阳前脚赶到广兰殿,后脚御医就从里间出来,脸色凝重地交代着医佐抓药。

果然出事了。

丹阳的步子僵住,心口狂跳,瞪着眼睛看向慌忙朝自己行礼的御医,“我皇兄怎么了?”

御医面露难色,斟酌片刻,才道,“公主莫担心,五殿下他……他只是昏厥过去,方才服过药已经苏醒了……”

昏厥?丹阳美眸一眯,难道是谢伯缙昨夜赶来,把自家皇兄打晕了,然后把沈云黛给带走了?

反正这会儿皇兄是醒着的。丹阳也不再看御医,抬步就往屋里去,打算问问五皇子昨夜到底发生何事。

才抬步走进垂花门,一阵浓郁苦涩的药味传来,旋即是杯盏落地破碎,及男人的怒骂声,“你们这群废物!废物!人都跑了一个晚上,你们竟然浑然不觉?!”

丹阳心下一沉,快步走进去,只见猛虎下山锦屏后,五皇子脸色青紫的斜靠在床边,地上整整齐齐跪着四个太监。

“殿下息怒啊,昨儿个奴才们真没听到动静,还以为殿下已经歇下了……”

太监们磕头都嗑得红肿流血,心头叫苦不迭,谁知道那小娘们使了什么手段,竟不声不响地打晕了殿下,也不知道那样大的风雪她是如何跑了!

一开始他们还能听到殿下的笑声说话声,后来风雪大作,他们听里头的声音也听不太清,只当殿下已然拥着美人入帐颠鸾倒凤了,哪曾想到今早敲门问安,里头迟迟没有声音,壮着胆子推门一看,只见殿下光着上身倒在床边,面色惨白地冻了一夜。

“都是群废物,来人啊,把他们都给我拖下去——”

“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

屋内哀叫声一片,一大早这么聒噪,丹阳心烦地皱起眉,快步走了进去,“皇兄。”

那群太监见着公主来了,齐齐看向丹阳,求着她说情。

丹阳挥挥手,叫人堵了他们的嘴拖了下去,待殿内安静下来,她施施然坐在月牙凳上,担忧地望着床上的五皇子——方才离远了没仔细看,如今仔细一瞧,只见他脸色灰青,一双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眼窝凹陷,浑身散发着阴恻恻的戾气,很是骇人。

丹阳屏退旁人,捏紧帕子,觑着他的神色,忐忑问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谢伯缙打晕了你?”

五皇子幽幽抬起眼,“谢伯缙?”

“怎么,不是他?”丹阳眼中闪过迷茫,“昨夜他闯入值房,杀了我一个抬轿太监,问出那沈云黛在你这,我还以为他来寻你了……”

“原来如此。”五皇子磨着后槽牙,看来昨夜那小贱人是被谢伯缙带走了,前院有人把守,她又喝了那助兴的合欢酒,根本就走不远!

——他先前考虑到她会宁死不从,所以往酒中加了双倍的药,再三贞九烈的女子只要喝下这酒都会软成香泥,意乱情迷由着人为所欲为。

可谁曾想到,那小贱人竟然装模作样,还暗里对他下死手!

他方才问过御医关于胁下之事,御医直说那两处是致命死穴,力道控制不好,可致残或致命。也是那沈云黛中了迷药,手劲不足,才让他陷入短暂麻痹状态。若是她力道再重些,没准他这会儿就废了!

若是被谢伯缙坏了好事,五皇子倒还没这么气愤,一想到自己堂堂皇子竟被个女子磋磨至此,那份屈辱,真是叫他怄得吐血。

丹阳见五皇子粗喘如牛,怒不可遏的模样,也有些害怕,“皇兄,到底是怎么了吗?”

五皇子怎会将那丢人之事说出,只握拳锤着床沿,喉间血气弥漫,冷声道,“那个贱人被谢伯缙救走了。”

丹阳掩唇,“果真是他,他真是好大的胆子!”

五皇子静坐着,沉默半晌,忽然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那贱人喝了合欢酒,又被谢伯缙救走了……”

孤男寡女,又喝了那样的酒。

“丹阳,你派个人去打听,看看昨夜那对狗男女去了哪?没准……嘿嘿,没准还有一出好戏看。”

丹阳却是瞪大了眼,错愕道,“怎么会?不行,不行!皇兄,一开始我们说好了的,我帮你搞来那个沈云黛,你再想办法撮合我和谢伯缙的,他们俩怎么能在一块儿?”

“有几个男人能抵得住送上门的美人。”五皇子嗤笑一声,巴不得那俩人做出苟且事,好消他心头恨意。

丹阳只觉耳边嗡嗡作响,这事情的发展全然超出她的预想——她还想要谢伯缙做她的驸马,怎能允许他和那个沈云黛有所牵连。

她再也坐不住,跌跌撞撞起身,吩咐人前去打听。

待吩咐过后,她扭身看向床上的五皇子,忧心道,“皇兄,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你叫御医的事,万一母妃问起来。”

“此事不许与母妃透漏。”五皇子斩钉截铁,“量那谢伯缙也不敢如何,除非他完全不要那沈云黛的名声了。”

丹阳想想也是,捏了捏染着红蔻丹的手指,沉声道,“静观其变吧。”

窗外的雪又落了下来,洋洋洒洒,铺天盖地。行宫殿内大都烧着地龙,暖意浓浓,与外头的冰天雪地判若两世。

琥珀推说自家姑娘昨夜受了凉,有些高热在屋内静养,好声好气的劝走了前来探望的许意晴和嘉宁,又将门关上,看了眼泥炉上温煮的姜汤,转身走向里间察看姑娘是否苏醒——

晨起的时候起了高热,喂过一副退烧药后,烧虽然退了,人却一直昏睡着,无知无觉般。

轻手轻脚地走到架子床旁,琥珀撩开一角锦帐往里瞧,见床上玉雪般的人儿依旧阖着眼,心底深深叹了口气。

少倾,她放下帘子转身往外走,寻思着晚些若还没醒来,得求嘉宁郡主召个大夫来看看才是。

盈满馨香的床帷间,听着那渐渐离去的脚步声,云黛缓缓地睁开眼睛,呆愣地盯着帐顶绣着花鸟虫草。

半晌,她坐起身来,盯着自个儿的手腕瞧了会儿,又掀开被子、洁净的牙白色中衣,看了过去。

小小的柳腰,红色指痕清晰。

她还记得那粗粝手掌掐在腰间的力度,仿佛要将她捏碎般,掌心热度惊人。

混乱又破碎的记忆里,还有男人粗重的喘息,坚实有力的臂弯,那耐心温柔的轻哄与安慰……原来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做梦。

手臂将锦被一点点攒入怀中,她双手抱着腿坐着,脸埋进膝盖里,身子不由颤抖,脸颊、耳朵、脖子连绵染上绯红。

荒唐,实在太荒唐了。

她竟然对大哥哥做出那些事来,毫不矜持的抱着他,吻他,还向他求/欢。

不知廉耻,罔顾人伦,她一人毁了就罢了,还连累了大哥哥——

他那样一个矜贵自持神仙般的人,却因她陷入泥淖。

她有何面目再面对他,又怎对得起国公爷和夫人的恩情?

云黛越想越悔恨,泪水洇湿被子,早知会落得如此不义窘境,她倒不如死在五皇子的殿中。

啜泣难抑,外头的琥珀听到动静,忙走了过来,掀帘一看,吓了一跳,“姑娘,您这是怎么了?人还病着呢,怎经得起这样哭?仔细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琥珀姐姐,我…我……”她双手捂着脸,泪水涟涟。

琥珀眼圈儿也红了,赶紧坐到床边,搂着她安慰道,“我的好姑娘,昨儿个事都怪奴婢没守好您,您千万别怪自个儿,要怪就怪奴婢吧,谁知道那皇子公主瞧着光鲜亮丽人模人样的,心肠却这般黑,做些畜牲不如的污糟事!怪道郑嬷嬷先前说,这天底下最脏最烂的事都在皇宫里了。好在昨儿个世子爷去的及时,将您全须全尾的带了回来,您也别哭了,事情过去了,只要人好好的便是万幸了。”

听她提到谢伯缙,云黛的泪水愈发止不住了,伏在琥珀的肩头,哑声呜咽道,“我…我还如何有颜面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

琥珀一惊,忙去捂她的嘴,“呸呸呸,这样的话怎好说的!姑娘您莫要多想,世子爷上午来过了,特地交代奴婢,昨儿个的事决不会外传,叫你放宽心,就当昨日没那回事,你赴完宴回来后就歇下了,只是受了寒气病倒了。”

略作停顿,琥珀又往云黛耳边悄声补充,“姑娘您放心,昨夜奴婢替您检查过,您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这事你不说我不说,世子爷不说,那丹阳公主和五皇子也不敢拿这事到外头传,没人知道的……便是许大姑娘和嘉宁郡主都不知道的!”

见云黛如泥菩萨般枯坐着不言语,琥珀吸了下鼻子道,“除非姑娘您信不过奴婢,觉着奴婢会往外传。”

云黛这才有些表情,握住琥珀的手,低低道,“我怎会信不过你。只是……”

“没什么只是。”琥珀反握住她的手,温柔与坚定,“姑娘还记得在渭河上,你与奴婢说的那些话么。你那时劝奴婢,就把那事当一场噩梦,人只要还活着,就要朝前看。你不记得了么?”

云黛垂下眼帘,唇边扯出一抹苦笑,果然劝人和被人劝,完全是两种心境。

“姑娘,您先歇着,一日一夜水米没沾牙,奴婢去给你拿些吃的,再喝一碗热姜汤暖暖身子。”琥珀起身,给她一些思考的空间,转身去忙。

云黛低头,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拨着腕间的玉镯,最初的情绪如潮水退却,脑子也冷静下来。

寻死觅活,她干不出来,命多宝贵,世上有那么多值得留恋的美好。幼时家里遭逢大难,她都挺过来,昨日之事与家破人亡相比,倒显得没那么糟糕透顶。

只是,她再无颜面去见大哥哥,也无脸回陇西见国公爷夫妇,若是日后大哥哥娶妻,她更没脸面对大嫂子……

云黛满脸倦色的往床边靠去,长睫微垂。

她想,留在长安吧,或是别的什么地方,离得陇西远远的,山高路远,时间一久,这事也会淡了吧。

不多时,琥珀端着碗熬得香稠的肉粥过来,伺候云黛吃下后,又给她倒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云黛一一用了,身上也有了些力气,靠着软枕问了些外头的情况。

琥珀见她状态好了许多,也很是高兴,将知道的事说了,“五皇子上午叫了御医,说是有些头晕不适。还有就是晌午时,奴婢瞧见个小太监在咱们外头鬼鬼祟祟的,问了嘉宁郡主身边的彩月才知道,那小太监是丹阳公主的人……八成是他们做贼心虚,也来打听咱们的情况呢。”

云黛静静听着,忽而门外传来敲门声。

主仆俩皆是一怔,琥珀扬声问了句,“是谁?”

屋外传来谭信的声音,“世子爷来了。”

云黛目光一颤。

琥珀起身就要去开门,袖子却被扯住,她扭头疑惑,“姑娘?”

云黛小脸雪白,眼神飘忽,嗫喏道,“就说我歇下了……”

她还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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