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

　　灯火阑珊，但赵合陌有些兴致缺缺。

　　她在想刚才的事。

　　另外两人也没问什么。

　　她猜想许宁一定看出了什么，因为许宁刚刚的气息有一瞬的变化。

　　微弱的，不易察觉的，

　　杀意。

　　她并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但能这样引起许宁神思变换的，总归不简单。

　　至于七皇子，她忽然有些看不穿。

　　七皇子自刚才就没说话，她起初以为是因为她的警告。

　　如今看来，并不是。

　　他长大了。

　　他不是。

　　不再是。

　　不再是那个带她霸遍大街小巷的京城小霸王。

　　想罢，她忽然觉得有些讽刺。她都已经这样了，皇家……又能干净多少呢？

　　只是她没有看清而已。

　　她凭什么认为，比她大一岁的七皇子还小还不懂事。

　　自以为是。

　　她在心里淡淡地嘲讽。

　　“师父，我要吃汤圆。”她很快掩去神思，轻扯许宁衣袖撒娇。

　　许宁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带着她往夜宵小肆中走。

　　“老板，三碗汤圆。”甫一进门，赵合陌就遥遥地朝着掌柜喊。

　　她一口一个汤圆吃的很欢快。另外两人倒是连筷子也未动。她知道两人兴许没什么胃口。

　　于是只低头豪迈地吃汤圆，也没问他们为什么不吃。

　　“礼仪。”许宁淡淡出声。

　　赵合陌眨了眨眼，默默把架在凳子上的腿收回来。

　　“合陌。”七皇子终于开口说话，只是声音有一丝不符合年龄的沙哑。

　　她眼神微涩。

　　“什么？”她头也未抬，只一昧地低头吃汤圆，掩下神采。

　　“对不起。”七皇子微垂眼睑，“我知道，有很多事你都明白，但我不能说。”

　　“没有必要对不起。”她终于停下，微笑着开口，仿佛很愉快，“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事对不起我，你这一句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有什么用呢？

　　是啊，有什么用呢。

　　七皇子面色白了白，抿唇不再言语。

　　许宁平静地瞧着。

　　他们说话并未避开他，是因为明白他都知道，刻意避开显得幼稚而没有必要。

　　这并不好。

　　仿佛三人在较量。

　　高手过招，招过无痕。

　　许宁头一次如此清晰地明白，自家徒儿并不是只有简单的聪慧而已。

　　虽然早有预料。

　　她把他当对手。

　　而非朝夕相处的师父。

　　他不动声色地按下跳动的不寻常的脉搏，心情微漾。

　　女孩又开始吃汤圆。

　　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她眼底潋滟的水光。

　　她很难过。

　　比上次还要难过。

　　这次是因为什么？

　　无疑是因为七皇子。

　　他缓缓眨眼，目光暗了一瞬。这是他的本意。他需要她看清那个人。

　　意外地达到目的。

　　他却并不觉得有什么欣喜——虽然他向来平淡。

　　女孩太难过了。

　　他这个做师父的，怎么可以让自己徒弟这么难过。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有些平静地无措。

　　赵合陌抬头时脸上已经看不出喜怒，她笑着伸了个懒腰，“唔，好饱。”

　　许宁面色如常。

　　七皇子看向她。

　　“我们走吧？”她想了想，也没有什么想吃的了，“出去走走，消消食，大晚上的吃元宵也不好。”

　　“知道不好你还吃这么多？”七皇子又恢复了之前那幅样子，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拉着赵合陌正要走，却听见身后清清冷冷一道声音，“阿佳先走吧，为师同七皇子有几句话要说。”

　　七皇子神色不明地笑笑，点点头，“合陌你先走吧，不要走太远，我和先生会去找你的。”

　　她摆摆手，并不在意他们会说什么，又为什么要避开自己。

　　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终于……无关紧要了吗？

　　她一时有些恍惚。

　　七皇子目送着她远去，她的背影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狂傲不训，但又多了点什么。

　　总之，他们又远了。

　　虽然看似他们还是很好，怼过来揍过去很轻松的样子。

　　但他们都清楚。

　　京城五霸王，

　　早就消失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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