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江湖之纷扰，化于无为间

　　杨云凡饮尽杯中酒，道：“木兰将有关你的事情告诉了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无论有何难处，我们都会尽力帮你。”

　　他并不知道，她已深陷苦海，纵然回头也无岸。

　　秦妙音迟疑甚久，唯有一句轻声叮咛：“不要继续追查此事，很危险。”

　　他眼中沉沉失望：“若小秦姑娘有难处，那便不再勉强。”

　　她心中虽有千言万语，此刻却化为苍白遗憾。

　　宋峻霖风尘仆仆归长安，直奔林府后方才得知近日之事，“多亏有林兄相助，但木兰与致远私定终身之事，着实是贸然逾礼。”

　　林清岳笑言：“记得昔日昆嵛山中，那两个孩子便因性情相投而常常一道玩耍，这份情意能修成正果也甚为圆满，而且能与与宋兄结成亲家，求之不得，至于婚期宜早不宜晚，三日之后便是吉日，不知宋兄意下如何？”

　　宋峻霖心有疑虑，问道：“不知华栾公主对此事有何看法？”

　　林清岳道：“华栾比我还要心急，她早想抱孙子了。”

　　宋峻霖放下心来，点头赞同婚期。

　　林致远归家，行礼拜见。

　　林清岳道：“为父已与宋盟主商议，你与木兰的婚期定在三日之后。”

　　林致远未料想竟是如此之快，一时讶异无言。

　　宋峻霖见状便问：“致远可是有异议？”

　　林致远忙回道：“三日为免有些仓促，晚辈担心来不及好好准备，委屈了木兰。”

　　宋峻霖感其诚意，道：“江湖中人婚事一向从简，三日准备已足够。”

　　林清岳道：“婚宴之事交由致远的母亲安排便好，另外有一件关乎江湖太平的大案，只待宋兄回长安后商讨对策。”

　　林致远简述案件情况，后道：“目前已抓获恶人二十八名，均是江湖司昔日宣告已死之人，六扇门与此事也有关联，祁王极有可能是幕后重要人物。”

　　宋峻霖双眸忧思深沉道：“其实我此次再赴西北也与周霸天有关，三个月前老友传信于我，说是发现媚三娘与鬼见愁重现昔日匪帮据点附近查找宝藏旧址，而且意外得知宝藏中最重要的并不是财宝，而是一副皇子尸骸与一道皇家圣旨。”

　　林清岳与林致远皆诧异，此事若为真，极有可能是二十八年前先皇的传位遗诏与先太子尸骸。

　　宋峻霖继续道：“我知此事牵扯重大，便亲赴西北查看情况，发现确实有一伙人在搜寻宝藏，交手中捕获五人，其中有三人是邵雍、张西与孟州，均是江湖司宣告已斩首之恶人，我与西北众江湖门派联手深查，发现此事很有可能是江湖司所为，只是证据尚不充分，而且宝藏既与皇子尸骸与先皇遗诏有关，只怕庇护恶人、查找宝藏的幕后黑手，目的不仅仅是扰乱江湖，更有可能是扰乱朝堂。”

　　林致远道：“前日在鬼市擒获恶人楚赢，此人个性狡诈，知晓不少秘密但尚未全部交代，尚在严加审问中，但是他提到这件事不仅关乎江湖更关于朝堂，很可能就是此意。另外江湖司担心此事败露，还设计陷害木兰为替罪羊，我已将案件情况禀告陛下。”

　　宋峻霖道：“媚三娘等人尚未找到宝藏，据说只有周霸天一人知道宝藏的具体位置，我在回来的路上听闻他在狱中自尽，此消息可为真？”

　　林致远道：“在狱中自尽之人只是周霸天的替身，真正的周霸天已被人带离天牢，暂未查到去向。”

　　林清岳道：“宝藏之事应尽早禀明陛下，以防擅用权术的江湖司将黑白颠倒。”

　　宋峻霖心存疑虑道：“真相尚未查明，只怕陛下依旧更愿意相信江湖司。”

　　林致远道：“宋伯父放心，根据目前所掌握的证据，江湖司难定难脱罪，陛下应该很快便会安排调查之事。”

　　林清岳道：“先前众多武林门派集聚长安，为免江湖与朝廷正面冲突，调查一直在暗中秘密进行，此事的难处不仅仅在于查明真相，还在于如何化解江湖司阴谋被揭露后的武林风波。”

　　宋峻霖点了点头，心中的沉重愈重几分，道：“在西北发现那三位恶人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开，我认为此事实情不能再隐瞒，需要立刻告知九大门派掌门，共同力保武林稳定，静待真相水落石出。”

　　林致远赞同道：“宋兄所言极是，武林绝不能自乱，另外我会尽力请陛下尽早颁旨彻查此事，以安武林之心。”

　　宋峻霖与林清岳皆回想起十年前，昆嵛山前辈之言——江湖自有其道，无需设司管理，无为而治方得安，若立江湖司，只怕反而会引起江湖之祸。

　　可惜他们当时未能领悟其言精髓，应朝廷之意赞同设立江湖司，本以为此举能够化解朝廷对于武林的忌惮之心，不曾想江湖司变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嚣张怪物，非但不能安江湖，却频掀风浪，放纵愿意归顺的恶人，只为难刚正不阿的英豪，是非不减反增。

　　祖师遗言，“江湖之纷扰，化于无为间，无为则无不为”，解其意却已晚。

　　宋峻霖至家中，与儿子宋长风与外甥女苏木兰相聚，见两个孩子皆有归宿，不由得心生感慨。

　　苏木兰得知婚期在三日后，心中不免忐忑，加之有所欺瞒，郁郁难欢。

　　宋峻霖摸摸她的头道：“眨眼间便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林家是很好的人家，致远也是可托付终身之人，你娘泉下有知，定会欣慰。”

　　苏木兰如小时候那般靠在舅舅肩头，眼泪止不住落下，舅舅是这世上除了娘亲之外对她最好的人。

　　宋峻霖还记得妹妹出嫁前，也曾如这般靠在他肩头，只可惜她所嫁非良人。妹妹因病过世前的嘱托字字难忘——“哥哥，木兰喜欢医术，也很有天分，希望你可以让她去昆嵛山中学艺，将来有一技傍身，便不用依附他人，莫要如我这般软弱无用。”

　　宋峻霖紧紧握住苏木兰的手，道：“出嫁之后言行皆要守礼恭顺，但若有委屈之处，一定不许瞒着舅舅与表哥。”

　　贴己话过后，苏木兰将柏久娘所托之言转述。

　　宋峻霖诧异中亦有感怀，十五年前临别所言，她竟挂念至今。

　　江湖并非简单黑白两分，亦有游离于黑白之间的英豪，柏久娘便为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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