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天下归心 一千八百六十一章 心惊胆寒上

“调整角度，直接轰击楚王府，全军注意尽量不要轰打民居。”江面上，二十多艘漕运水师的炮舰排列成一字长蛇阵，用侧舷的火炮拼命轰打着武昌城。当日九江一战，青弋军取得了不小的战果，但是吴东明认为这还不够，虽然在陆地上实施了穷寇莫追的方案，可是在长江江面上，那是漕运水师的天下，不论是李自成的大顺军还是皇太极的清军，他们吃亏就吃亏在没有水师，表面上看好像无伤大雅，可是内里的区别大了去了，没有水师就意味着他们是跛腿走路，始终少了一条路线，不像刘毅的军队那样，可以利用水路进行机动，大大方便了战役目标的达成，往往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就像这一次，吴东明命令水师出击轰打武昌城一般，其实吴东明知道光凭借二十几艘长江鸟船，并不能对大顺军和武昌城造成多大的破坏，但是却可以给敌军造成巨大的心理震慑，吴东明就是要让李自成知道，你就算是逃回了武昌城，你也一样不安全，你跑到天涯海角，青弋军也会有办法找到你。黄得功提供了一份武昌城的城防地图给吴东明，吴东明便交给了水师，要求他们按照城防图的标定的位置进行炮击。因为水师是直接在江面上对武昌城内的建筑进行超越射击，实际上就是盲射抛射，并不能对目标进行直瞄，长江水师的火炮是大将军炮的改进型，所以威力比四轮磨盘大炮要小一些，对于武昌城这种坚实的城墙破坏力有限，所以不需要白白浪费炮弹在城墙上，只要算好射击角度，将炮弹打过城头，落在城内即可。

大家都知道，李自成进入武昌城之后，肯定会占用府衙或者是楚王府其中一个作为自己的指挥部或者行宫，所以水师的火炮也是重点照顾这两个地方。本来武昌城内是有一支情报军小队渗透进去活动的，可是因为李自成带领大军出击，有意识加强了武昌城的守备，避免背后出乱子，所以牛金星按照李自成的指示，将武昌城直接封锁，全城戒严，大顺军虽然能力不足，但是架不住人多，武昌虽然是大城，可大顺军在里面一下子布置了数万人马，这数万人日夜巡逻，加上情报军小队刚渗透进去不久，对武昌的情况也不太熟悉，用后世的话说就是群众基础薄弱，不能贸然行动，虽然他们打探到了楚王府改造的事情，但是没有办法将消息及时传递出去，这才造成了中军都督府并不知道李自成的实际指挥部究竟在城内何处。

不过这件事的影响不大，刘毅也没指望能将李自成直接干掉，那真是撞大运了，只要能让李自成知道，青弋军不是好惹的即可，同时也能打击闯军上下的自信心，让他们怀疑人生。

“预备！放！”轰轰轰，又是一轮炮击，长江鸟船因为吃水浅，且航道较窄的缘故，体积上比远洋水师的鸟船要略小一些，呈现瘦长型，同时载重量要低了不少，为了避免搁浅，船厂减少了火炮的搭载数量，一般远洋水师的鸟船是二十四门炮的配置，长江鸟船减少到十六门，也就是左右各有八门火炮，即便是这样，在长江江面上也是独树一帜的力量了，二十多艘炮舰一次齐射就有两百门质量上乘的水师大将军炮同时开火，这种恐怖的火力即便是对上朝廷的任何一支水师，甚至是郑芝龙和西洋人的舰队也是毫不逊色，更不要说这还只是漕运水师，可见刘毅的远洋水师已经发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江面上，两百门大将军炮开火后的烟雾将整个舰队都笼罩在其中，无数的炮弹带着炽热的红色尾焰划过城头，落在了楚王府和府衙的附近，城头上守卫的大顺军士兵惊恐的喊道：“又来了！官兵的火炮又来了！”城头根本是毫无还手之力，武昌城的重炮在李自成东征的时候基本被全部征用了，只留下了一些原有的中小型佛郎机，这些火炮且不说射程跟大将军炮完全没法比，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将军炮发射，自己却够不着漕运水师，即便是他们的射程能够到，威力也不足，无法击沉漕运水师的战船，用后世的话说，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降维打击吧。城头的士兵们看着一团团火焰落进城中，他们只能惊恐的喊叫，抱着头蹲在垛口的后面，生怕下一发炮弹就落在自己的头上。

相比于炮弹的落点地区，城头还算是好的，因为水师根本就没将目标锁定在城头，所以虽然给大顺军士兵带来不小的惊讶，可他们却没有生命危险，而城内的几个地区可就遭殃了。李自成正在楚王府大殿召开议事大会，没想到官兵的炮弹能直接打进来。文官武将们四散逃跑，纷纷涌出大殿。李自成也在亲卫们的掩护下从大殿的后门逃出去，想要躲进楚王府的地下室中，那里曾经是楚王的地窖，现在看来，那里是防炮最安全的地方。李自成能躲进地窖中，外面的文官武将和侍卫宫女们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炮弹可是不长眼的。

轰的一声，一发开花弹不偏不倚，直接落在了大殿的出口处，正在往外奔逃的大顺朝官员们实打实的挨了一发炮弹，开花弹爆炸，无数的破片扫射向周围的人群，并不因为他们是官员不是战场上的普通士兵，炮弹的威力就减弱了，相反，文官武将上朝的时候，很多都没有穿戴铠甲，这更是让破片的威力暴增。炮弹落点附近的人身上冒出密密麻麻的血洞，有的人直接被炸得碎裂开来，有的人面目全非，谁也认不出这人曾经是谁。

“啊！老子的腿！”一声惨叫传来，贺一龙滚倒在地上，一个破片斜斜插入他的小腿，虽然他距离炸点比较远，可是破片还是不偏不倚正中他的下肢，贺一龙捂着伤口，放声惨叫着，若是在战场上，可能他还会忍忍，可到了武昌城内，谁能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楚王府内被炮弹击中？罗汝才和左金王几人立刻围了上去，虽然罗汝才和贺一龙以前也不是很对付，但是现在，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都是属于被排挤的外来派，罗汝才双手抄到贺一龙的腋下，将他抬起来，一边对左金王大叫道：“还他娘的看什么看，帮忙啊！赶紧走！”左金王立即回过味来，抬着贺一龙的双腿，两人立刻朝大门口奔去。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作为一军主将，也算是看出来了，官兵炮弹根本就是对着楚王府打的，不管是城内有细作，还是官兵手上有城防图，总之他们就是冲着李自成来的，这么多炮弹集中轰打楚王府，一个不留神，或许就能取得巨大的战果。

罗汝才想叫侍卫们帮忙，可是这时候人人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人有空来帮助他们。罗汝才只看见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被炮弹撕碎，消失在一片红光中，也许这些人曾经是闯军的中高级将领，也许这些人曾经是大顺朝的文官，李自成的左膀右臂，可现在，他们都在炮弹的爆炸之下化作了齑粉。一截手臂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贺一龙的身上，贺一龙虽然也是打老了仗的将领，可是这么突兀的一截带着骨渣子的手臂就这么落在自己身上，还是将贺一龙吓了一跳。“老罗，给老子把这玩意弄下去！老罗！你他娘的聋了？”贺一龙大喊大叫着，他的双手双脚被罗汝才和左金王二人抬着，自己根本没办法将断手给扒拉走，只能大喊着让罗汝才帮忙，可是罗汝才这时候能救贺一龙一命，已经是非常够意思了，还没逃出危险区域，任何一息的犹豫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罗汝才对着贺一龙骂道：“革里眼！你他娘的赶紧闭嘴吧，再啰嗦，下一次就是你的手挂在别人的身上。”

又是轰的一声，炮弹就在罗汝才等人的身边爆炸，碎石飞溅，打的人脸上生疼，罗汝才分明看见刚才还在大殿内说话的几个熟人，转眼间就成了碎块。一发实心弹更是将其中一人打成了两截，因为炮弹高温的缘故，在穿过身体的一刹那又将皮肉给烫在了一起，没有鲜血喷涌，罗汝才只能闻到人肉烧焦的味道，楚王府的空气带着血腥味、烧焦味，令人作呕。“快跑啊！快跑啊！”一些胆小的宫女更是和无头苍蝇一般乱跑着，这些女人哪里经历过如此惨烈的场面，她们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办，一会跟着这些人跑，一会跟着那些人跑，也没个主意，运气不好的，一发炮弹过来，就全部被送上了西天，连个话都没留下，这也许就是乱世之中人们的悲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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