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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惊魂夜


三更天尽,大明宫灯火透亮。

帝国最高处,禁卫军统领南宫文轩率禁卫军,护在唇色发黑的皇帝左右,太子被缚于阶梯一角,清妧跪在殿中。

卿云礼再次伏首:“父皇,求您为香娘和香娘腹中的孩儿做主。”

闻言,王忠朝殿外探出脑袋,神色越发焦灼。

天外,大雪纷飞,浓密的白絮遮天盖地,以至于不管王忠怎么竭力探出脑袋,都看不到葛潘的人影。

许久,满身白霜的葛潘被人抬上大殿。

“臣……臣叩见陛下。”

王忠急忙托起葛潘:“陛下身子不妥,劳葛太医赶紧去瞧瞧。”

“是。”

葛潘又被抬上高阶,他一看见皇帝唇间的黑色,心便不断往下沉,以天子如今的身子状况,若又中毒,不管能解不能解,皆命不久矣。

他伸手,搭上皇帝脉搏,脉搏之弱,几不可察。

“葛潘,朕如何了?”

葛潘颤巍巍抬眸,看着皇帝眼底那对生的希冀,到底老实地摇摇头:“回陛下,微臣……无能。”

皇帝垂眸。

一旁,王忠急言:“葛太医,陛下后背扎着三根银针,你看看,这针该留该拔?”

葛潘抬眼,他只看了一眼,就慌忙大叫:“拔!赶紧拔!背腧穴是促进血脉流动的,陛下本就——怎能再在其上扎针?!”

话音将落,王忠已拔去三针。

最后一根针被拔出时,皇帝后背陡然一震,只见他躬起身,对着几案猛地一声咳,黑红的浓血,顷刻

间溅满几案。

“陛下——”王忠失声惊叫,“葛太医,快,快救陛下——”

葛潘亦是满目呆滞。

拔去银针怎么会叫陛下吐血?!

他慌忙伸手,再探皇帝手腕,皇帝的脉象比之刚才,竟然强了些许。

怎么可能?

难道是因为那三针?

正当他满心不解,皇帝已稳住心神,抽回手腕:“葛潘,你下去吧。”

“……是。”

葛潘被人抬下,皇帝扭头,看向南宫文轩:“太子对朕下毒,大逆不道,你立刻将其押入死牢!”

“是。”

南宫文轩拂袖,带着数十禁卫军,将太子拖出大明宫。

接着,皇帝垂眸,又问卿云礼:“你说安乐杀人,可有实证?”

“回父皇,儿臣有。”

卿云礼低头,从袖中抽出一张药方:“这是先前父皇恩准妧娘去儿臣府里替香娘诊治时开得药方。”

“王忠,把药方拿给葛潘看看。”

“是。”

王忠接过药方时,卿云礼再道:“妧娘过府前几天,葛太医还来看过香娘,当时葛太医说,香娘和孩子都好。

葛太医不来,太医疗另有几位医正也来过两回,他们都说香娘身子弱,却从未说过孩子不好。

可妧娘来看香娘的这回,说香娘身子不好,是受腹中胎儿所累,然后给香娘开了一道落胎的方子。

此事,香娘全不曾同儿臣提过。

今日宫宴,香娘趁儿臣不在府中,悄悄命人抓了药,然后一碗灌下,如今,香娘横在血泊,命在旦夕!



说罢,卿云礼伏首:“父皇,儿臣求您为香娘和香娘腹中的孩儿做主。”

“葛潘?”

葛潘抖着腿,扑在地上。

太医疗奉命去三皇子府请脉前,曾寻他探过底,他一如告诉清妧那般地,叮嘱了他们,所以,没有人诊出三皇子妃腹中胎儿已死的事。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若他实话实说,不止他自己难逃一死,那些去过三皇子府的医正都会死。

葛潘垂眸,咬着牙,对清妧低言:“县主,您这又是何必呢?!”

是啊,她这又是何必?

她全可以不管,只她不管,世间还有谁在乎崔元香的死活?

“县主,既您不肯听劝,那就怨不得老朽。”

说罢,葛潘仰面,朗声答:“陛下,这的确是一张落子方,且药效凶猛,稍有不慎,祸及母体。”

皇帝不再犹豫:“安清妧谋害皇子妃,罪同犯上作乱,夺其县主封号,即刻押入死牢,于三日后,斩首示众!

李秦,把人拖下去——”

“是。”

清妧被拖出皇城时,三更天已尽。

青石砖上铺成的薄雪,被冻成霜,她要竭力稳住身子,才不至于叫蛮横的禁卫军拽得东倒西歪。

他们用一根粗粝的绳索捆住清妧手腕,然后把她拴在马上,骑马飞驰进夜色。

清妧最初还能跟着跑,跑出半里地,她挨不住,一个趔趄,摔进雪地。

见此,禁卫军哈哈大笑,抽着马鞭,跑得更快:“驾——驾——”

不久,他们转入十

字街,拐进西宁坊,又纵穿西宁坊,奔上前往冷山的荒僻山路。

一个禁卫军扭头,乐呵呵地问李秦:“将军,安小娘子貌美如花,就这么赴黄泉,岂不是太可惜?”

“你想怎样?”

“天寒地冻,不如让她尝尝人间极乐,也算不枉此生?”

旁些个禁卫军一听,顿时也乐了。

“李将军,卑职们附议。”

李秦勒住马绳。

三殿下有命,安清妧必须死,若由着这几个禁卫军动手,倒是省得他另寻机会动手,便回头有人追究,也算不到他头上。

“安妧娘是贵女,哪里由得你们放肆?!”说罢,李秦摸上小腹,“本将忽然觉得肚子疼,你们看好安妧娘,本将去前头解个手。”

禁卫军立刻咧开嘴:“将军慢慢来,卑职等定然看好人。”

李秦颔首,随即调转马头,跑进一侧密林。

待他没了影,禁卫军急不可耐地大喊:“哥几个,还不下马?!”

“下,哈哈——”

狂肆的笑声将起,破空刺出数百支利箭,箭之狠,不是顷刻间射穿禁卫军的头颅,便是扎穿他们的五脏六腑。

转瞬即逝的功夫,数十禁卫军皆被万箭穿心,死前甚至连一句惨叫都来不及发生,就直挺挺地栽进雪地。

清妧微微昂起头,听见密林一侧传来一声耳熟的低咳,须臾,她看见星回掌着伞,若谷扶着的卿流景急急朝她走来。

到了身前,卿流景弯下腰,竭力掩下痛彻心扉的心疼,

一边抱起清妧,一边轻言:“阿妧,我来晚了。”

抱着她的手温热如暖玉,可清妧的心却如这漫天飞雪一样,冷到冰点。

“卿芳君,我要去苦白。”

卿流景略顿:“待你养好了伤,我送你去。”

“我现在就——”

“先养伤。”

清妧撇开脸。

她了解卿流景,他这会儿不肯送她,便她再纠缠,也是枉然。

不久,李秦去而复返,然,冰天雪地里,只余下数十具被扎成刺猬的禁卫军尸身,安清妧不见踪影。

他神色大骇,拉起马缰绳便要冲回皇城,将此事禀告三殿下,可他才拉住马绳,凌空射来两支利箭。

一支射在马蹄前一寸,一支擦过他的左肩。

李秦顾不上被割破的肩膀,拉起马绳,朝皇城相反的方向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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