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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6 章 妖孽?


弟弟们的眼神都快凝成实质了,扶苏又不是死人当然能感觉得出来。他偏头看了一眼,正对上两双受惊小鹿一般的视线。

  扶苏明知故问:

  “你们二人怎么这样看我?”

  秦王政顺着儿子的话望过去,也看到了这一幕。稍一思索就明白二人是想岔了,不由得啼笑皆非。

  他们对他们的大兄到底有多少误解?

  但是很快秦王政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既然儿子们会觉得兄长能随便把他们过继出去,岂不是默认了扶苏说什么父亲就会听什么?

  那么,自己这个亲爹在儿子们心里又是个什么形象?

  秦王政无奈扶额:

  “不会把你们过继出去的。”

  总觉得不明说的话,两只蠢儿子会听不明白,继续脑补一些有的没的。

  孩子太傻难免让当爹的心生无力感,幸好还有个出[se]的长子在。否则所有儿女都这个德[xing]的话,他真的要担心大秦的未来了。

  秦王政庆幸地看向太子:

  “你这些个弟妹,以后还得你多看顾着点。”

  没有聪明的兄长为他们遮风挡雨,实在叫人忧心。别出门就被人骗了,到时候全军覆没,一个不剩。

  扶苏忍俊不禁:

  “父亲多虑了,[yin]嫚他们还是很聪明的。”

  爱女确实聪明,但剩下的嘛,秦王政不敢对他们抱有太多期望。

  两个公子不明所以。

  虽然听到父亲承诺不会将他们送人还是挺开心的,但怎么说着说着父亲就要托孤大兄了?而且托孤谁不好选大兄,大兄不是只会欺负他们的吗?

  两人在心中腹诽父亲在大兄的事情上已经没有理智了,越发觉得前路渺茫。

  他们比不过大兄,根本不可能夺得王位的。那么以后就得在大兄手底下过[ri]子,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眼前一黑。

  两人互相使了个眼[se],觉得不能再等了。

  他们得赶紧表忠心,告诉父兄他们不想和大兄“公平竞争”了。哪怕父亲承诺不过继他们,可父亲的承诺是父亲的,万一大兄继位之后不认呢?

  十五公子试探着开[kou]:

  “父亲,那个,我、我想……”

  秦王政一眼看透他的小心思:

  “不想学了?”

  十五公子:!!!

  这么直白的吗?就不能委婉一点给他留点面子吗?!

  秦王政没搭理他,又看向十四公子:

  “你呢?还想不想学了?”

  十四公子疯狂摇头。

  扶苏掩唇干咳一声压下笑意:

  “父亲,我昨夜说得可对?他们两个就是小孩心[xing],一时争强好胜非要学,玩两天就不感兴趣了。”

  两个公子听着大兄的话都有点发懵,不明白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直到看见大兄给他们使眼[se],

  才恍然明悟,连忙点头承认自己就是小孩子闹着玩。

  很好,保住自己在父亲心里的形象了。

  大兄真好,还帮他们善后打掩护。看来大兄也不是那么讨厌嘛,还是有一点可取之处的。

  秦王政:……

  寡人没瞎,能看得见你们的小动作。

  算了,毕竟是亲生的。

  秦王政摆摆手让两个蠢儿子赶紧滚,别杵在这儿碍眼。

  二人如蒙大赦,赶紧收拾东西一溜烟跑没影了。

  秦王政看向长子:

  “也不知道他们能记你多久的好。”

  只怕过两[ri]又觉得大兄只是装模作样,并非真心想帮助他们了。

  扶苏不以为意:

  “我又不可能叫所有人都喜欢我,只要父亲喜欢就好了。”

  而且他也确实不是真心助人的,不过是为了叫父亲看到他有多“友爱弟弟”而已。两个帮他刷好感的工具人,心里怎么想的根本不重要,他们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像这样有异心的弟弟,本来也没那么容易被彻底收服。扶苏没兴趣把他们变成自己的心腹,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只要闹不出事来就行。

  看两人蠢成这样,扶苏是一点都不担心他们能有什么大造化的。

  扶苏笑着吩咐侍者们将朝食送上来:

  “刚才光顾着说话,父亲饿了吧?那些烦心事就别想了,先用膳。左右弟弟们以后肯定不会再闹腾了,随他们去吧。”

  私下里爱怎么埋怨怎么埋怨,反正又传不到他耳朵里。真叫他们当着外人的面发牢[sao],有今[ri]胡亥的下场在,他们是绝对不敢的。

  既然外人听不见,那就是自己关起门来自言自语,根本碍不着谁。嘴长在别人身上,这都要管那就太累了。

  秦王政并不赞同爱子的想法,他听不得别人说太子的坏话。

  扶苏还想再劝两句,忽然想起事情换到父亲身上的话,他只怕也是一样的反应。他可以忍受别人说他不好,但无法忍受有人私下诋毁父亲。

  父亲是因为宠爱他才见不惯这样的事情,他要是一味地劝父亲不计较反而辜负了这一片爱子之心。

  于是扶苏也不再劝说,只道二人以后肯定不敢说他坏话了。要是他们当真说了,那父亲就拿过继吓唬两人。

  秦王政失笑:

  “你啊……”

  不管如何,过继警告确实很好用。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个弟弟都安分了。另外那个没参与进章台宫学习的十三公子还疑惑他们怎么蔫了,私底下询问过一番之后,同样变成了老实鹌鹑。

  啊,大兄真可怕。

  更可怕的是大兄打一[bang]子给个甜枣,他们还要感谢大兄帮他们在父亲面前圆谎,真是把人心拿捏得死死的。

  几人回去后仔细分析了一通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不由得无语凝噎。

  他们倒是没有像秦王政想的那样对长兄[kou]出恶

  言,反而更加忌惮了。人家随随便便就能把他们玩弄在鼓掌里,他们是嫌命长才继续招惹大兄呢。

  三人自认为自己还是有一点脑子的,没有父亲以为的那么蠢笨。

  但他们隔壁住了个没脑子的家伙。

  胡亥被过继出去的事情暂时还没有大肆公布,毕竟牵扯到秦王子嗣,需要等到大朝会时正式宣告天下。

  倒是胡亥宫中的物件,已经开始陆续往宫外长安君的府邸搬了。

  当然,成蟜现在不叫长安君了。

  自从他谋反之后,就被褫夺了封号和封地。只不过秦王也没给他新的封号,大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一般还是称呼长安君。

  如今长安君有了嗣子,原先的名号就不能糊弄着叫了。毕竟他的嗣子按理来说是可以继承封君之位的,继续这么叫,以后岂不是凭白给胡亥多了个长安君的封位?

  不成不成,成蟜的封地长安县已经改回原名了,胡亥别想捡漏。

  秦王政显然没有重新给王弟和原十八子现侄子一个封号和封地的想法,做什么美梦呢,成蟜说到底还是个造过反的家伙。

  于是胡亥的身份就尴尬起来。

  论出身,他不再是秦王公子,而是普通宗室。而宗室无功不可封爵,严格来说就是个庶民。

  说好听点算是贵族之后,真想拥有贵族之实,还得自己奋斗出个官身来。要是一直当不了官,顶多两代就得成为宗室里的边缘人物,那[ri]子可就真和庶民没差了。

  也不对,好歹有点财物傍身,可以算个富户吧。

  宫中侍者目前还在称呼胡亥为公子,因为王弟的嗣子也能勉强称为公子。只是此公子非彼公子,大家心里都有数。

  三位公子去围观过胡亥搬家。

  侍者并没有把所有东西都搬走,而是按照身份搬的。有一些超过规格的物件依旧留在了宫中没有挪动,三人一看就知道,以后胡亥的待遇要降到寻常公子之下了。

  “好惨啊……”

  失去秦王之子的身份,可不仅仅只是失去了王位的继承权。方方面面都会削减,这叫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公子们如何能够接受?

  胡亥现在就在宫殿里发疯。

  他喝令侍者不许动他的东西,他不要搬出六英宫。他才十一岁,凭什么让他出宫?就算过继给王叔了,他还是父亲的孩子,他要继续留在宫里。

  至于搬出去,等他长大再说。说不定过两年父亲又改变主意了,舍不得他呢?

  留在宫里才能有更多的机会见到父亲,到时候他可以想办法讨到父亲的欢心,借此改变命运。搬出去可就彻底没辙了,以后想见秦王都没机会。

  然而侍者却不惯着他。

  他们都是六英宫的侍人,那天的情况大家也看见了。王上明显是厌弃了这位不知好歹的公子,自己又何必再给他好脸[se]。

  更何况来往帮忙搬运物件的也不止有六英宫的侍者,还有一些太子和秦王派来的。他们得到过君上的命

  令,更不必把小小的王弟嗣子放在眼中。

  胡亥见阻止不了,便开始闹脾气。

  他先是砸了一些金银玉器发泄,结果却见大家动作更快了,免得他糟蹋好东西。于是更加生气,干脆拿着摆件往侍者身上砸。

  三位公子看不过去,站出来阻止他,却被胡亥一顿痛骂。

  他觉得大家都是那天被长兄留下的人,凭什么只有他一个被过继出去了?是不是哥哥们说了什么他的坏话,把他这个年纪最小的软柿子推出去当替罪羊了?

  公子们:……

  公子们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搞清楚,分明是你自己得罪了大兄才有此一劫,关我们什么事?知道因为你的问题我们几个这些天有多担惊受怕吗?你还有脸怪别人?!

  公子们被气跑了,决定去找大兄告状。

  他们得赶紧和胡亥割席,避免遭受那小子的牵连。顺便还能讨好一下大兄,简直一举两得。

  原先三人还有点同情胡亥倒霉,现在只觉得他活该。

  肯定是他自己做了很过分的事情,虽然他们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看他那样就不像个好东西。

  扶苏正在章台宫处理奏折,听到侍者来报也没太意外。

  秦王政不悦地问道:

  “胡亥在宫中砸东西?”

  侍者低头回道:

  “还生气地将东西砸向三位公子和搬运的侍人。”

  其实主要是砸侍人,但侍者担心王上并不在意他们这些小小侍人的安危,特意把三位公子放在了前头。

  他也没说谎,胡亥和兄长们吵架时确实一个气急砸过东西。本来是要砸到侍者身上的,火气上头了干脆把手里的摆件转换方向丢往门[kou]哥哥们站立的位置。

  不过三人并没有被他砸到,轻松躲了过去。倒是侍者不敢躲也不方便躲,被砸了好些次,许多人都受伤了。

  扶苏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蠢弟弟受不受伤他倒是不在意,但是打骂侍人就过分了。他们也只是听令行事,胡亥这分明是对他和父亲有意见,却拿无法反抗的侍人出气。

  是他疏忽了,应该一开始就叫人把胡亥关起来的。

  扶苏放下奏折起身:

  “父亲,我过去看看。”

  秦王政拦下了儿子:

  “你过去他更要发疯,万一伤了你可如何是好?”

  胡亥现在最恨的必然是太子,不能叫太子冒这个险。

  秦王政当即下令让蒙毅带手下的侍郎们过去处理,务必以最快地速度帮胡亥搬完家。胡亥若是还要闹,就将他关在成蟜的宅院中,派兵看管,不许他出去乱跑。

  蒙毅作为郎中令,虽然如今已经以文职为主,是给秦王当助理秘书的了,但郎中令的本职工作还是守卫王宫。

  其下设置的三署郎中、议郎、侍郎,前两者分别是蒙毅的副手助理和给权二代镀金的职位,剩下的侍郎就是侍卫了。

  侍郎一般可持戟行走在宫中(),平[ri]里守卫宫殿?[((),王上出行时充车随行。

  既然光有侍者镇不住胡亥,那就直接上卫兵好了。

  侍郎们一到,胡亥果然安分下来。他惊恐地看着手持兵器一拥而入的壮汉们,生怕自己会被一戟挑死。

  “你们、你们胆大包天!竟敢擅闯本公子的宫殿!”

  侍郎不为所动,只行动迅速地将他控制起来。剩下的人开始帮忙搬运物品,换下了已经受伤的侍人。

  蒙毅看了两眼:

  “受伤者下去包扎医治吧,太子殿下做主给你们分发了药钱。”

  说是药钱,其实就是补偿款,不过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侍者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其余公子公主躲在学殿和自己的宫室里不敢出来,只悄悄探头观察外面的情况。

  他们到现在还没搞明白胡亥为什么要搬走,但是见持戟的侍郎都来了,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xing]。

  窃窃私语讨论一番,还是搞不明白胡亥到底做了什么。因为他们寻常不怎么和胡亥来往,主要是胡亥瞧不上这些单纯的兄弟姐妹,觉得他们都被长兄洗脑了。

  蒙毅走到胡亥面前:

  “公子还是不要挣扎了,事情已成定局,若是反抗只会越发惹得王上厌弃。”

  胡亥怒目而视:

  “你滚!你这个扶苏的走狗!我要见父亲!”

  蒙毅:……

  还是第一次有人骂他是太子殿下的走狗,之前这个骂名好像是李斯担着的?

  看来咸阳上下对他确实很有误解。

  不过蒙毅也没去澄清,会把秦王秘书当成太子心腹的人着实是智商堪忧,和他们没有理论的必要,[lang]费时间。

  蒙毅放弃了劝说公子胡亥,转而主持起侍郎们的搬迁事宜。

  原本秦王政对这个幼子还有一点感情,没让侍者做得太过分。所以胡亥[ri]后的待遇哪怕比不上公子时期,其实也差不了太多。

  可他都开始和兄长动手了,甚至对太子多有埋怨,那就不能再心软。

  蒙毅既然都担了个“太子走狗”的骂名,不帮太子做点什么岂不是白挨骂了?

  他于是忖度着王上的心思,再度削减了胡亥的用度。别说比肩公子了,以后你就当个普通的远房宗室吧。

  一些原本被装箱准备送去成蟜旧邸的东西被分了出来,抬去了宫中府库封存。既然都收好了,那也别再放出来了,干脆入库等以后再赏赐旁人。

  蒙毅觉得自己做得已经挺过分的了,但等太子派遣的心腹侍官过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心慈手软了。

  那侍官挑剔地看了一眼凌乱的宫室:

  “我听说,公子胡亥方才砸了不少东西?那就照价赔偿吧。”

  胡亥砸的可不少,侍官让人计算了一下价值,然后直接从剩余的物品里扣除金银等物进行抵扣。

  这一扣,也没剩多少了。谁让胡亥砸的时候

  ()  不管不顾(),砸了好些个十分昂贵的器物呢。

  蒙毅看了看那所谓的十分昂贵的器物?()_[((),默默无语。

  这不就是琉璃坊烧制出来的吗?

  如果蒙毅没记错的话,琉璃坊烧琉璃的成本其实很低的。只是要做得[jing]美比较费事,人工费可能要高些。

  ——但绝对没有侍官狮子大开[kou]要的那么高。

  黑心还是太子黑心啊。

  原本胡亥还能当个富贵闲人,现在估计只能当个普通富户了。提前两代进入落魄贵族的阶段,也不知道这点钱财够不够他自己挥霍的。

  侍官呵呵一笑:

  “郎中令多虑了,听闻公子母家富庶,时常给他进贡镶金嵌玉的玩具。若是没钱花销,回胡家要一点接济不就好了?”

  说着想起这件事,又叫人把这些胡家送的东西都收拾好。

  这可是人家出钱置办的,和他们王宫没关系。王宫不贪他那点,免得有人造谣王上吝啬小气。

  蒙毅:……

  说真的,胡亥已经明显扶不起来了。胡家有大志向,估计不会继续资助他。

  比起把钱咋给这个没了未来的公子,只怕胡家会更倾向于再让胡姬生个小的。或者给宫中重新送个美人进来,毕竟胡姬看着不太行,万一又生个蠢货可怎么是好。

  六英宫的闹腾瞒不过秦王政,但秦王政听完底下人的奏报什么都没说。

  太子要出气就让他出去,本身就是爱子受了委屈,这点小折腾无伤大雅。

  秦王政猜到扶苏原本的打算应该是等胡亥再次造反,然后顺理成章地把人收拾掉。如今还允许胡亥继续过富裕[ri]子,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次[ri]见到长子的时候,秦王就仿佛根本没听人说起过六英宫的事情一般,如常地与扶苏[jiao]谈、办公。

  扶苏也没去提扫兴的话。

  胡亥已经被押送去了成蟜旧邸,看守他的人从宫中侍郎变成了宫外中尉手下的士兵。中尉是负责都城治安的官吏。

  蒙毅办好差事回来禀报进度,说中尉手下的卫兵已经就位了。可胡亥脾气暴躁动辄打骂,不知该派谁去侍奉他,他身边总不能一个侍者都没有。

  扶苏见父亲要皱眉,当即为他分忧:

  “这有何难?将胡姬身边的侍者分派一部分过去就是了。”

  胡家对胡姬可谓是寄予厚望,往宫中安[cha]了不少人,全都用尽办法调入了胡姬宫内。

  扶苏清理那些另有其主的宫侍时,没有铁面无私到连后宫夫人们身边的亲信都要清掉。调查过后只把个人宫中被旁人安[cha]进来的探子清掉了,剩下的自己人就让她们自己留着。

  只不过其他宫侍都遭受过清洗,不会再有人和这些夫人勾结。她们就算身边留足了心腹也翻不起风[lang],顶多叫自己[ri]子过得舒心些。

  既然都是胡家派来的心腹,去照顾胡亥正合适不过,顺便也能减少一些宫中的胡家侍者数量。

  旁的夫人都是身边就那么几

  ()  个心腹,胡姬倒好,阖宫都是她的人,她想干什么?()

  扶苏直接砍了一半的人出宫去陪胡亥。

  ㈣本作者无字惊鸿提醒您最全的《在大秦当完美太子》尽在[],域名[(()

  选的还都是胡姬宫中比较低等的宫侍,而非近侍心腹。

  找的借[kou]也很合理,说是近侍品级高不适合去侍奉庶人胡亥。而且胡姬夫人被近侍伺候惯了,也不好[chou]调太多。

  实则是觉得能在胡姬身边混出头的肯定比旁人心思更多,胡亥那里还是留点蠢笨的侍者吧,免得又怂恿他闹事。

  秦王政考虑了片刻就同意了。

  他倒不在乎胡姬怎么想的,[chou]调谁都一样。生母身边的人,胡亥应当会给点面子,不再随意打骂了吧?

  侍卫去胡姬宫中带人的时候,胡姬才知道自己儿子这几天遭遇了什么。

  太子将宫中门户掌管得太好了,六英宫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怎么在后宫中传播。

  以前会收钱给夫人们传递消息的侍者,现在也没几个了。就算传,传的也是君上授意过不用隐瞒的事情。

  寻常倒是六英宫消息最灵通,因为里头居住的公子公主们可以到处乱跑,他们亲自询问时也没人敢瞒着。不像夫人们,基本都不怎么受宠,宫侍们不用顾虑宠姬的问题。

  乍然得知这么恐怖的事情,胡姬的理智瞬间就没了。

  她不明白胡亥为什么突然就被过继了出去,胡亥这些[ri]子不是很乖的吗?连番追问也得不到回答,侍郎们个个守[kou]如瓶。

  胡姬有点拿不准到底是胡亥惹怒了秦王,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侍女上来扶住她:

  “夫人,您还好吗?”

  胡姬浑身颤抖:

  “我、我要去求见王上……”

  既然他们都不说,那她就自己去问。王上可没说要禁足她,那侍郎们就不能阻拦她去哪里。

  侍郎原还想拦,可胡姬说的也有道理。王上没发话不许胡姬去求见,他们多此一举可能要吃挂落。

  最终大家还是什么都没做,任由她出去了。

  然而经过那次胡姬自作主张去拦截下朝的秦王之后,后宫夫人们就不许随意离开后宫的范围了。她们可以在后宫的区域爱怎么活动怎么活动,前宫那边却是管束严格。

  六英宫也在前宫范围,这就导致夫人们想见儿女还得等儿女自己来找母亲。否则当娘的就得请守卫在宫门这边的侍郎帮忙传个话,十分麻烦。

  因为这件事,胡姬在夫人们之中人缘非常差,大家都很怨怪她。

  这次胡姬试图闯出去,也被拦了下来。

  胡姬却知道她不能再认命,这次就算拼着被责罚,她也得去找王上问个清楚。

  两边一时僵持住了。

  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守门的侍郎最后只好派了个人去向王上请示,得到批准后才护送胡姬来到章台宫。

  说是护送,其实就是监视,防止她另有所图往别的地方跑。

  胡姬心里冷笑。

  王上如今已经这么防

  ()  备她了吗?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胡姬独自入殿参拜,她的侍女被拦下不许跟进去。

  “妾见过王上。”

  秦王政定定地看着下方跪拜的女人,也没叫她起来。扶苏默默往旁边挪了挪,不受这个礼。

  秦王政把儿子拉了回来。

  扶苏冲父亲歪了歪头。她拜见王上呢,父亲别闹。

  秦王政却冷淡地质问胡姬:

  “为何不拜见太子?”

  难怪胡亥那么不敬长兄,原来是和她学的。

  胡姬浑身一颤,屈辱地咬了咬唇,还是补了一个拜见太子的大礼。她跪伏在地上,却许久没有等到王上喊起。

  太子!太子!又是太子!

  此事定然与太子脱不开关系!

  蒙毅敏锐地意识到接下来的对话估计充斥着胡姬的私人抱怨,恐怕不是当臣下的能随便听的。他当即示意殿中其余侍者全都退出去,免得听到不该听的东西稀里糊涂丢了[xing]命。

  但为了保证两位君上的安全,蒙毅自己倒是没有走。他上前两步走到能随时冲出去制住胡姬的位置,警惕地防备着对方受刺激太大当场发疯。

  幸好他是武将家族出身,比寻常文臣更加能打,制住一个弱女子不在话下。

  史官窝在角落,再一次陷入了自己要不要趁机出去的纠结。

  他是史官,按理来说要把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记录下来的,怎么能主动逃避呢?

  史官求助地看向蒙毅和二位君上,但三人好像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史官有点后悔,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刚才就跟着侍者一起退下呢。现在单独走也太显眼了,他不想当那个显眼包。

  为什么每次都是他这么倒霉?

  胡姬实在有些跪不下去了,忍不住抬头去看秦王的脸[se]。结果看到王上不知在和太子打什么哑谜,表情立刻更难看了些。

  其实扶苏就是在用眼神劝父亲别生气,胡姬不拜他就不拜吧,他也不稀罕。

  秦王政却对旁人不敬太子的行为非常不满,浑身都在冒冷气。太子顺毛也不顶用,还得被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两眼。

  这种事情上怎么还能脾气软呢?!

  扶苏乖巧垂眸,表示受教。

  父子俩的互动直接戳了胡姬的肺管子。

  合着就他们父子是一家人,其余儿女姬妾全都是外人是吧?她的宝贝儿子在王上和太子心里根本不值一提,这叫她怎么冷静?

  胡姬直接不管不顾地质问起来:

  “王上为何要将胡亥过继出去?竟也没有询问过妾的意见!”

  秦王政只觉得可笑,甚至感觉和她生气都是在[lang]费[jing]力:

  “寡人做决定前还需征询你的意见?”

  他是大秦之主,又不是寻常人。

  在夫之前,他先是君。

  胡姬要是想和他当寻常夫妻,还是趁早醒醒脑子吧。

  他做出的决定少有

  人敢质疑,更不敢严辞质问他,之前质问过他的人无一例外坟头[cao]已经三丈高了。

  也就赵姬没被他治罪,还能好端端活到病死的那天。

  胡姬以为自己是谁?

  扶苏从一开始就不赞同父亲见胡姬,对方过来之后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见她只会让自己生气。

  但父亲或许是想当面说点什么叫胡姬死心,还是允许对方入殿了。

  现在看来,父亲说什么胡姬都不会甘心的。她已经有点疯魔了,完全失去了理智,寻常时期她可不敢和父亲这样说话。

  扶苏便劝道:

  “还是请夫人先回去吧?”

  他怕再说下去父亲要被气得头疼。

  秦王政喝了一[kou]茶平复心情,也觉得和胡姬没什么好聊的。正要点头同意把人押回去,那边胡姬倒是先气急败坏了。

  她指着扶苏大声问道:

  “是不是他?是不是他进谗言让王上将胡亥送走的?现在还要把我也送走,王上就这么任由太子摆布?!”

  “这天下到底是王上的天下,还是太子的天下?太子不觉得自己的手伸得太长了吗?!”

  蒙毅和史官齐齐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胡姬真的疯了。

  史官拿笔的手抖得不行,根本不敢往纸上记。他怕自己今天记完明天头就没了,这可真是个要命的差事。

  最后只能匆匆写下一句“胡姬言语无状,污蔑太子”。

  当事人扶苏倒是很淡定。

  啊?就这吗?就这个程度的指控?

  上辈子父亲沉迷修仙的时候,不得不把很多公务都[jiao]给太子扶苏处理。

  因为方士忽悠始皇说修炼阶段不能见任何人,所以宫内外的禁绝非常严格,奏折和消息都传递不便。

  在这种情况下,朝政实际上已经大半都掌控在太子手中了。倘若太子有异心,故意隐瞒重要消息不往宫中报,始皇有可能会当真不知情。

  毕竟那时的始皇帝陛下真的非常信任爱子,根本没有做两手准备。

  后来始皇准备第五次巡游的时候,终于露面上朝了。当时朝中就有忠心耿耿的臣子不顾事后会被太子清算的危险站出来,声泪俱下地提醒陛下防备太子。

  当时他们是怎么说的来着?

  说太子把控朝堂,隔绝陛下的消息,定是想要取而代之。陛下不可不防,决不能再避不见人了啊!

  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他们举例了不少事情。桩桩件件都既有人证又有物证,简直能把太子扶苏给锤死。

  然而始皇只是点了点头,说:

  “太子不可能谋反的,爱卿多虑了。”

  然后又劝儿子不要和这些脑子不好的臣子计较,他们只是愚忠了一点,不是对他这个太子有意见。

  扶苏则道:

  “父亲放心,我没那么小心眼。”

  这场风[bo]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然后始皇愉

  快地进行了第五次巡游。

  脑子不好的忠心臣子战战兢兢,以为太子之前和陛下说的都是场面话,结果太子居然真的没有清算他们。

  只是后来巡游的归途中始皇突然驾崩,偏偏随行的还有太子的心腹李斯。有些臣子便怀疑是太子被他们揭发后,担心终有一[ri]自己会被父亲废弃,所以提前动手干掉了陛下。

  扶苏:?

  你们有病就吃药。

  父亲驾崩他正痛苦,还有人蹦出来[yin]谋论,真当他没脾气呢。

  想到这些过往,扶苏也有点生气了,不过更多的还是委屈——可恶的老臣怎么能怀疑他对父亲的一片真心?

  察觉到爱子情绪低落,秦王政原就十分生气,这下越发怒火中烧。

  他气极反笑,吩咐蒙毅道:

  “将胡姬堵住嘴拖下去!”

  不能再任由胡姬诋毁太子了。

  连太子随意摆布他的话都能说得出来,胡姬长脑子了吗?

  然而胡姬却猛地躲开了蒙毅伸过来的手,而且她居然还有自己的一番逻辑在。

  见王上要制止她说话,她也不顾得其他了。今[ri]她一定要点醒王上,否则以后事态只会越发严峻。

  胡姬声泪俱下:

  “王上!请您清醒一点!您难道看不出来大公子自从灭韩之前那次的禁足出来,就变得很不一样了吗?!”

  生怕真的被捂住嘴,她语速飞快:

  “大公子一定是被妖孽上身了!王上受妖孽蛊惑,如今竟连亲子都下得去手!长此以往——唔唔唔——”

  蒙毅三魂被吓飞了七魄,再不敢顾虑这是王上的女人,不能随意触碰。他飞快地捂住了胡姬的嘴,可惜已经迟了。

  该说的胡姬已经说了大半,全都是要命的话。

  蒙毅低着头根本不敢去看上首二位的脸[se]。

  “毅办事不力,请王上与太子责罚。”

  秦王政脸[se][yin]晴不定,没有回答。

  扶苏叹了[kou]气:

  “郎中令起来吧,罚俸一年以儆效尤即可。”

  蒙毅也没说什么“王上还未发话毅不敢起身”的话,这个时候说这些,岂不是坐实了胡姬所言的“妖孽太子蛊惑君上”?

  他谢了恩就不再言语,大殿中恢复了一片寂静。

  太子[xing]情转变的事情很多人其实都发现了,朝中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不可能所有人都当真相信太子以前是在假装温厚。

  但是王上没有说太子是妖孽,那么臣子就不会多嘴。

  人家亲爹都觉得没问题,你们这群本来就和太子接触很少的下臣懂什么?儿子有没有被人夺舍,当爹的能不清楚?

  是以满朝都没往妖孽附身之上想,尤其在太子提出那么多利国利民的建议之后。

  大家都是很现实的人,变了的又不是自己儿子,能给大秦带来好处的那就是众望所归的好太子。揭穿此事只会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还会显得王上是个为

  了国家利益连亲儿子的死活都不顾的冷血动物。

  不过就蒙毅观察(),太子应该没有换人。妖孽设想纯属无稽之谈?[((),若说太子梦中被先祖点醒了还更合理一些。

  事实上,如今朝中针对此事基本就两个看法。

  一种是觉得太子那次禁足病重,病好后大彻大悟。这样的情况屡见不鲜,别的国家在历史上也有先例。

  另一种就是太子可能有什么仙缘,不拘是先祖显灵还是神仙抚顶,反正太子他清醒了。这种事情在传说故事里也经常出现,说不准真有呢。

  哪家妖孽会跑来帮你治国啊,不都是祸乱朝纲的吗?

  胡姬就纯属污蔑。

  但无论如何,这样的话说出来,那就是大逆不道。听了这话的臣子很可能会被君王处决掉,因为王上必须要保证太子的名誉不会受损。

  好在殿中只有他蒙毅一人,蒙毅自认为自己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境地。太子也发话赦免他了,他的小命还是很稳的。

  角落里的史官缓缓伸出了手——不,这里还有一个倒霉鬼,天、要、亡、他!

  殿中没人开[kou],史官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恨不得所有人都忘记他的存在,永远不要想起来。

  也没人告诉他太子[xing]情大变过啊?这到底是真是假?别是真的吧?

  史官疯狂祈祷胡姬只是造谣,这样他小命就保住了。

  上首的秦王仍然没有开[kou]。

  他知道扶苏的转变总会被有心人发现,但当真听到有人说他儿子是妖孽时,还是怒不可遏。

  胡姬从现在起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可怎么处置这个死人才不会牵连太子,还需要他仔细斟酌。

  许久之后,秦王才缓缓开[kou]:

  “将罪人胡姬押回宫中,她的那些侍者也一并看押起来。”

  他得派人去查证一番,看看胡姬有没有同身边人说起过类似的言论。

  任何一丝风险都不能放过,以免这种说辞被六国余孽利用,[bi]迫他处死太子。

  蒙毅连忙应下,正要将人拖下去,一抬头忽然对上了史官惊恐的目光。

  蒙毅:……

  史官:……

  察觉到不对的秦王和太子也看了过来。

  史官:好的,我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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