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同宿房中
参加试炼的其他门派弟子都到得十分积极,提前半月便已将鹿吴山附近的客栈全部定满,周边小镇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苍梧山作为修仙大派,虽向来喜欢压轴出场,但前期的住宿问题亦会考虑周全,负责接引的弟子早早地包下了半间客栈的上房作为据点,看上去的确是风头无俩。但参柳不喜欢铺张浪费,因此住房的间数是定额分配。
樱招临时决定跟着贺兰宵过来,到了客栈才发现自己没有房间住。眼看着客栈如今已是人满为患,负责接引的弟子更是诚惶诚恐。贺兰宵当即要把房间让出来,自己去和人挤一挤。
“是我临时起意要过来,不怪你们,”樱招说,“一切照旧便是,我自有去处。”
樱招的去处是她早些年寻得的一件灵宝,名为“紫云壶”,巴掌大小的酒壶,里面却藏着一个洞府。她是不擅长发现生活中美好的那类人,一个人出门游历时几乎过得一塌糊涂,风餐露宿是常事。
她得了这个法器之后也没怎么拾掇过,洞府内只有一间木屋和几样简单家具,花鸟虫鱼全无。粗是粗糙了点,但幸好她十分爱干净,在壶内辟了一湾温泉出来,偶尔泡泡温泉便算放松了。
“你师傅我好歹也是个化神,怎会被住宿这种问题难倒,”她坐在贺兰宵房中,冲他晃了晃手里的紫云壶,“这东西虽然比不上师兄的月魄钟,但出门在外也够用了。”
贺兰宵目光扫过她手上精致的小壶,问道:“那师傅夜里是宿在我房中?”
虽然的确是这么回事,但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他自己说完也悄悄红了耳朵。他抬眼望她,猝不及防撞上她眼神,又巴巴解释道:“我……弟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怕,有损师傅清誉。”
“什么清誉?”樱招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一直挺注重男女之防的,小小年纪便被养得一身规矩,“啊,你说那个啊,我坦坦荡荡,又有谁敢置喙?”
顿了顿,她又问:“还是说你怕有损你自己的清誉?”
“没有。”贺兰宵赶紧摇头,耳朵不知怎地更加红了。
樱招以为他不好意思拒绝,便说道:“那不然等苏常夕来了,我将紫云壶放她房里好了。”
那小姑娘她还挺喜欢的,人可爱又聪明,嘴还甜。
“不是!师傅!”他这下急了,赶忙阻止,“你不要让苏常夕看见你了,不然她又缠着你。”就跟她自己没师傅一样,一看见樱招就凑上来。
“哦……”
樱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他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紫云壶,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道:“师傅,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在这里。可以吗?”
在樱招闭关之前,师徒二人在北垚峰经常会有这样类似的对话。因为贺兰宵性子太闷了,做什么都慢条斯理,很少会有急眼的时候,被樱招逗急了才会显露出一点少年心性。
但他看起来总是开心的。
不像现在,小心翼翼地好似装满了心事。
不过,也的确到了有心事的年纪了,修士修行,与天争寿,最是容易滋生烦恼与欲望,哪能如同少时一般事事如意呢?
“好啦,”樱招别过眼,“我哪里都不去就是了。”
苍梧山众人御剑速度慢,要夜间才会到。下午樱招将贺兰宵带到壶中,传授了他一套剑法和阵法。
她只教了一遍,便把他扔在了壶里自行练习,自己则出了紫云壶,坐在房中入定调息。
修行到她这个境界,已经不需要锻体,破境讲究的是个“顿法”,因此每日仍是以修心为上。
贺兰宵这等低阶弟子则不一样,更注重“渐法”,修心、锻体缺一不可。
一下午时光很快过去,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带着街边小贩的叫卖声一起漫过窗棱,平日里在北垚峰鲜少感觉到的烟火气将厢房填满。晚鸦停在檐角嘎嘎叫,樱招睁开眼,看见贺兰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紫云壶中出来,此时正坐在窗台上。
身影背着光,她只看清了一道轮廓。
他是否一直在看她,她不确定。
“练好了?”她问。
“嗯,”他跳下窗台走近,“师傅要检查一下吗?”
樱招摇摇头:“不必,你心里有数就好。”
贺兰宵学什么都很快,她从不担心他夸海口。
“你刚刚在看什么?”她又问,“外面很热闹吗?”
地地道道的世家小公子如实答道:“比不上金陵城,不过,我都没有感受过。小时候一直不被允许出门,大一点儿便直接来修行了。”
这是他入苍梧山后第一次下山,镇子虽小,但由于这几日挤满了修士,所以周边村落的小贩们全都闻声赶了过来,在街边摆了一长溜摊子,红红的灯笼挂着,比平日里繁华了不少。
正值晚饭时间,虽然樱招已辟谷,贺兰宵亦不需要摄入五谷,但窗外香烟乱飘的场景倒是勾起了樱招不少兴致。
“出去逛一下吧。”她说,“刚好你也没逛过。”
“嗯!”
他点头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点,脸上堆着的笑意多少有些孩子气。这让樱招有些想摸摸他的脑袋。她动了动指头,正欲将手伸过去,却突然闻到了夹杂在窗外各色食物的气息中的一丝魔气。
她神色一凛,蹭地一下站起来,和站在对面的贺兰宵对视了一眼。
接着直接从窗边一跃而出,追着那股气息瞬行而去。
贺兰宵没有丝毫犹豫,下意识便跟上她追了过去。
一路疾驰到了一片僻静树林,她见四下已无人烟,才凝聚灵力从掌中放出几道闪着金光的飞刃。
飞刃带着凌厉攻势划破长空,嗖地将一道黑影牢牢钉在地上。飞刃没有实体,乃是灵力化形,金色光芒看起来漂亮,却蛮横无比。
黑影被钉住四肢,一动弹周身经脉便如同被刀刮过一般,剜心刺骨。一口黑血从口中喷出,黑影才喘着粗气显形。
魔族中人自诩为美丽又强悍的种族,寻常形态下和人类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身形更为高大健硕,显出魔形时才会变得通体漆黑,头上长出魔角与利齿。越是高等的魔族对于本体的掩饰能力越强,轻易不会露出真身。
被樱招钉在地面的魔族此时显然已经维持不住人形,奄奄一息地将本体显露出来,周身还萦绕着一层薄薄黑雾。
樱招飞至他身前,一眼扫过他头上的额饰,突然轻哼了一声:“呵,还是一名魔族战将。怎么,你们如今内乱已平,匀得出功夫来监视我了?”
“樱招仙子说笑了,你杀了我们君上,监视你伺机寻仇,这不是理所应当吗?”那战将魔看起来虚弱,却仍旧牙尖嘴利,“倒是你躲在苍梧山当了二十年缩头乌龟,如今终于肯出来了?”
魔族之人性格狂妄,不管实力如何,动手之前总喜欢放几句狠话。即使在被完全碾压的境况下,嘴上也要找回点场子。
樱招早些年和魔族打过不少交道,熟知他们的套路,并未被激怒。她冷淡地笑了笑,回敬道:“缩头乌龟?只敢用□□来见我,究竟谁才是缩头乌龟啊?”
“没办法啊,用本体对上你简直毫无胜算,我可没蠢到那个地步。”魔族战将说着又咳出一口血。
夕阳渐渐下沉,林子里暗了下来。樱招没再看他,不紧不慢地扬首环视一圈,想辨别出他的本体所在。这只魔身上魔气这么重,本体必定在附近。
忽听得身后有人御剑而来,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贺兰宵终于追了上来。
“师傅。”贺兰宵在樱招身后站定,看了一眼地上被钉住四肢、一脸痛苦的魔族,飞速移开了目光。
虽然他心里对于魔族没有半点认同感,但樱招一出手便如此狠厉,却仍旧让他心神有些慌乱。
少年一瞬间的错眼没有被那只魔族战将捕捉到,反倒是他这副面容引得对方注目了良久。他的眼神在师徒二人之间逡巡了一番,突然不怕死地开口道:“好俊俏的徒弟啊,我久不来人界,倒不知如今人界世风这么开放,和我们魔界有得一比了……”
他见樱招终于沉下面容,接着缓缓道:“你二人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怕不是名为师徒,实为道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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