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撒哈拉(22)
昔日刚融合蝴蝶碎片时, 蝴蝶纹身曾落在卫洵左手上,沿左臂到左肩最后再到偏左侧的心脏。仿若巧合,现在卫洵完好的也是左手。
当他握住吸血刀柄时竟觉得这刀柄触感柔软, 还有些微极短的绒毛, 完全不像正常坚硬刀柄的感觉。空洞的饥饿感愈演愈烈, 这种饥饿感卫洵很熟悉。他异化态变为恶魔的时候,只有其他的恶魔才能弥补他的饥饿, 填补他内心的空洞。
如果恶魔异化的食物是恶魔, 火神异化的食物是其他精神污染的信仰,那现在同理可推, 玛瑞亚蝴蝶的食物很可能是北纬三十度污染——当然, 也有可能玛瑞亚蝴蝶惧怕北纬三十度污染, 所以当污染出现时,被它蝴蝶碎片影响的人就会先一步将污染吞掉。
前者还是后者取决于是污染主动侵袭吸血刀,它需要卫洵吸收污染救命,还是吸血刀身为蝴蝶口器, 主动吮吸污染。但对现在的卫洵来说没有太大差别。
这种饥饿感更加强烈, 甚至远超过那时。现在人们生活都好起来了, 像卫洵这种家庭的人基本没有感受过什么叫做真正的饥饿, 那是一种内脏仿佛被人紧攥,灼热到近乎痛苦的饿感,甚至连大脑都变得昏沉起来, 除了近乎疯狂的食欲以外其他什么都无法去想。
卫洵细品这种饥饿感, 露出一个扭曲愉悦的微笑,他极度想知道纯粹深渊之力和北纬三十度污染间有什么关系。卫雪尘先给他西装, 让他从感知到纯粹深渊之力到学会从蝴蝶碎片中提取深渊之力, 再用阴阳蝶给他能吸收北纬三十度污染的吸血刀, 这先后顺序究竟有什么意义。
但现在他和吸血刀的接触似乎缺少了什么,他碰触到了一点污染,但这污染是吸血刀漏出来的——单纯的口器就如一根吸干,如果没有连接的身体和胃,那吸进去的污染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只会再溢散出去。
现在卫洵想做蝴蝶吸管的胃,然而他明明握住了吸血刀,但吸血刀却暂时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甚至卫洵连拔出它来都不可能。
难道是要用嘴嘬吗?不,不应该是这样,也许是他异化的还不够。
时间不多了,卫洵握住吸血刀的动作似乎让老酋长感受到了某种威胁,腥甜腐臭的气味弥漫开来,巨眼边缘浮现出一条黑线——是无数黑虫组成的虫潮!
和准巨人发间共生黑虫相比,老酋长养的这黑虫群显然更加庞大恐怖。卫洵甚至感到小玫瑰在微微恐慌,更多蛛丝分泌出来缠绕在卫洵身上,这是在防御。现在的小玫瑰就如当年的小翠,能让他感到恐惧,那这一整个黑虫群起码有古老魔虫那么强大!
更恐怖的是它们并没有直接袭向卫洵,而是纷纷钻入巨型眼球中,死寂污染下卫洵无法听到黑虫群行动的声响,但他能看到一片阴影蔓延下来——这些黑虫极其聪明,巨人坚硬的眼壳保护着它们,让它们能钻到敌人的身下。
此时此刻卫洵就如同趴在一片脆弱的薄冰上,薄冰下是欲择人而噬的食人鱼。无法拔出吸血刀,就连狂徒之刀都不能刺穿巨人外表皮,蛛丝包裹更像是自欺欺人,完全不可能抵挡得住能钻破巨人皮肤的黑虫群的侵袭。
但蛛丝缠绕却隔绝了巨眼上的粘稠液体,让卫洵能从沼泽泥潭般的巨眼中逃离,只要卫洵愿意,他随时可以——
利刃出鞘,本该有刀锋磨过刀鞘的声响,但是没有。卫洵不仅没有逃离,他甚至连蛛丝茧子都强制拆开了大半,这些蛛丝被他操控着,拔出了狂徒杀人刀,卫洵唯一能动的左手仍紧握吸血刀,但蛛丝操控的狂徒杀人刀,却刺穿了他的胸膛,刺向心脏!
鲜血喷涌而出,只是刺向,不是刺穿,昔日安雪锋剖开他的胸膛时卫洵没有任何印象,但安雪锋说刺激到的蝴蝶碎片让卫洵变异更严重。无法异化的情况下卫洵没兴趣归零,他想的正是刺激心脏的蝴蝶碎片!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黑虫阴影已经汇聚到了卫洵身下的巨眼下层,卫洵感到有密密麻麻的突刺感,没有痛感觉不真切,他不能确定是不是黑虫头部螺旋尖刺已经刺穿巨眼,刺向他的身体。互助联盟规则有远古魔虫好感这点,但这些黑虫只是实力近似远古魔虫而已,并不是真正的远古魔虫!
它们不受徽章影响,当然也不会对卫洵手软!一旁观战的玉米笋焦急伸出触须,试图把卫洵卷出来,但它绝大多数触须却被疯狂酋长直接扯断,另外的触须竟突兀变得肿胀畸形,坏死般从玉米笋身上脱落下来——是污染!
蝴蝶口器泄露出了大量的污染,而被污染包裹的卫洵心脏砰砰跳动,他感受不到疼,只能感到蝴蝶碎片的热。那热到了极致反而给人一种强烈的冰冷冻结感,寒意在他体内游荡,就连急喘呼气都成了白雾——不,这不是白雾,而是无数雪白细丝!
雪白的,如茧丝般的细丝从心脏延伸出来,缠绕上卫洵的左臂,继而蔓延到他紧握吸血刀的左手上!这些细丝甚至压制了那些蠢蠢欲动的黑虫,但卫洵此刻不在意这些。正如卫洵预期的一样,更深度的变异,细丝的缠绕,让他终于与吸血刀建立了某种联系!
卫洵能感到有精纯恐怖的能量在吸血刀内涌动,疯狂想找到出口。
只要再多给些时间,给更多一点的时间,卫洵就能彻底掌握吸血刀,吸干酋长。但酋长却好似在极致危险感中,终于从疯狂中找回了一丝理智!它巨大有力的双臂不再狂乱挥舞,而是直接抹向自己的巨眼,要将眼上杂物彻底抹除。
酋长巨手就如一面死亡高墙横扫而来,速度极快,连一些没来得及钻入眼中的黑虫都被巨手直接碾碎,如果这巨手碾过卫洵是会真真正正把他碾成细腻肉泥,连渣都不剩,但卫洵却沉浸在吸血刀中,完全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
“唳——”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高空突然响起一声唳鸣!唳鸣声中空间似乎都震荡扭曲了一瞬,一团炽热凤火从天而降,直接将酋长右手烧成了黑炭,是安雪锋出手了,但此刻场景重演的空间却格外不稳定,一团火焰而已就让这处空间变得脆弱不已。
如果他再出手,远古绿洲场景重演注定破碎,但有陈诚旅队,有新进入者在,如果远古绿洲场景重演崩塌,恐怕会发生极其糟糕的事情!
好在出手的不只是安雪锋一人。
“!”
本该有一声厉呵自酋长左侧身体响起,但死寂污染下却无法听到,只能看见一道灰白的线蔓延而来,又如蛛网般飞速蔓延到全身,那不是线,被极寒冻结成灰白色的巨人皮肤!
从酋长腰侧到避开她的手臂,从躲避发间黑虫到飞跃到巨人脸庞直至抵达这面庞正中的巨眼,豁出去的半命道人只用了不到三分钟。
但也不知道卫洵做了什么,不过三分钟而已形势就糟糕至今,但这早已在半命道人预想中,而且他也相信卫洵出手,只要撑过混乱期,局势最终一定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只要撑过去!
安队处理了酋长右手,他必须抵挡住巨人左手才行!
寒光泄地,冰封千里,极寒让酋长左臂速度慢了下来,也让半命道人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左手前。来不及看身后的卫洵,半命咬牙双手抵住剑,回想着昔日陈队交给他的剑法。
“剑出——”
无法听到的声音,只有口型,幽蓝剑身上雪线蔓延,如飞速生长的雪花,让幽蓝剑身小半变为白色,但也只有小半而已。半命道人脸色骤红又骤然惨白,一口鲜血吐出,绷着的一口气差点散了。
他无法用出剑出寒山!不完整的剑,早已消失的橙色称号,不完整的他,根本无法使用这封存在寒山剑内的巅峰剑招!
但不完整的剑招仍有不弱的威势!就见,酋长左手蒙白,就像是将要蜕皮的蜥蜴。这浅浅一层白霜没有让赤红皮肤彻底变为无生机的惨白,但仍有效拖慢了酋长的动作。而代价就是半命道人被反噬吐血,脸色煞白。
然而他却嘴角一勾,有牵丝在,他根本不疼!反噬的痛苦,精神紧绷到极限的刺痛,半命道人纷纷感受不到!
“剑出——”
“剑出——”
是无声的厉呵,是一次次的挥剑,幽蓝剑身上的雪纹起起伏伏,被鲜血染红,巨人动作慢到了极致,但仍在推进,半命道人浑身都在发颤,咬紧牙关,缓慢的后退。他浑身用力,脖颈青筋绷起,脑海中一声声寒山中他不断挥剑,却终究无法彻底冻结酋长左手。
当脚后挨到什么时,半命道人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他知道那是卫洵的身体。不能再后退了,再退一步他就会踩到卫洵身上。而灼热的温度已经落了下来,是安雪锋,即使无法出手,他也能在最危急时刻将卫洵和半命带走。
但是——
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不是为了没有杀死酋长而不甘心,有卫洵张星藏感染者和他,这酋长怎么着都是能打死的。半命道人不甘是在半命道人感到了一点,一点契机!那种感觉让他不想放弃,想再放手一搏!
“剑出——”
半命道人嘴唇微动,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张口,鲜血不止从他的口中溢出,他的眼角,耳孔,都出现了斑斑点点的血痕,幽蓝剑身上雪纹蔓延,最多布满了半个剑身,却最终无法彻底覆盖剑身。到达顶峰的气息一寸寸滑落,雪纹开始减少,一口气就快要撑不住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半命道人即将再次退后的身体却被一人挡住。
‘久等了’
卫洵声音,疲惫又满足,下一刻半命道人便感觉到有一只手抵住腰,紧接着一股力量灌输了进来。这力量很纯粹强大,却散发出暴戾躁动的气息。
‘撑不住了,力量太多——我给你点’
卫洵命令道:‘赶快杀掉酋长’
* *
“该死的,这到底是什么?”
远方也有人在关注这边的战局,但却不是张星藏和追梦人。按计划他们本该在后面接应,觉察到周围空间动荡,意识到安雪锋出手的瞬间,张星藏本来就要过去了,但下一刻他却突然脸色一变!
不对劲!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感到了某种恶心的异样感——那种感觉就跟他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接触到战场污染时的感觉同样!这种污染洪流通常都伴随着恐怖的,难以对抗的怪物,但这里只是场景重演啊,就算这边被破坏掉他们也只会回到黑沙漠或是撒哈拉之眼,怎么看都绝不可能与战场扯上关系。
除非——
张星藏敏锐望向陈诚,却发现这人一直望着半命道人他们前往的方向,明明那里什么也没有,但他却一直凝望着那里。
张星藏觉得这人身上气势有点怪——有点莫名的森冷扭曲感。
张星藏看不到,追梦人也看不到,没接触过污染的卫洵看不到。
但半命道人和陈诚却能看到。
他从一开始就能看到那二十五米高的巨人,能看到那如蝼蚁般在巨人身上拔剑的少年,陈诚看的清清楚楚,他看到少年拿出剑匣,看到少年取出幽蓝的,未完成的寒山剑。
这是梦吗。
陈诚无法确定,少年的脸陌生又熟悉,但那寒山剑是他锻造给他的,陈诚总不会认错。人做梦通常会梦到现实中情绪最激烈的点,然而这是二十年前的事,他更没看过岑琴少年模样,如果这是梦编造出的,那未免也太真实。
但这确实像个梦,断断续续,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他似乎能听到岑琴的声音,又好像听不到,但他总能感知到寒山剑的,陈诚能清楚感知到岑琴在拔剑,在用他之前无法用出的剑招。
‘你无法用出这招,不是没天赋,不努力’
陈诚眸中浮过一丝暖意,隐约想起自己曾经和岑琴的谈话。是安慰,却也是阐述事实。
‘或许我们的方向不对,你无法用剑出寒山,只因为我还活着’
我活着,你就用不出来,他们当时尝试转移信物,也尝试让岑琴也领悟到剑出寒山这招——虽然是旅社赐予最强者的称号,但不论称号,只学剑招而已,天资聪颖的半命却仍无论如何都无法学会。
或许真是因为他还活着吧,会梦到这些,也许预示着他不久就该死了。眼前画面逐渐模糊,思维开始抽离,身周污染感越来越重,陈诚知道这是自己要苏醒的征兆。
可是……
不甘心啊,多年谋划,多年的布局,到最后都一一失败,仍逃不过最终的宿命。
不甘心啊。
双眼微阖,隐约间他似乎又听到了一声剑出,半命的声音倔强顽固,又有着和他一样的不甘心。
剑出,剑出,究竟何时才能再次出剑。
“……寒山”
叹息中,他轻声回应,然而下一刻,陈诚却骤然睁大了眼!一股精纯强大,陌生又熟悉的力量自岑琴那边弥漫过来,回应了他,联系了他,这感觉不对,陈诚感知到自己的力量在涌向谁,在与谁建立联系!不,这不只是梦,这是——
嗯?!
然而下一刻陈诚的注意力却瞬间转移,有谁直接让他的目光从岑琴身上挪开,那种感觉是——
是远古绿洲蝴蝶碎片!
小偷!
是当年那个偷走他蝴蝶碎片的小偷!
陈诚顿时怒火攻心。
小偷这还要伪装岑琴,还要窃取他陈诚的力量吗!
想得美!
陈诚骤然爆发,剧烈的情绪波动让他下一刻睁开眼睛——面前是一片黑暗,果然刚才都是梦。刚抵御过一次污染洪流的同伴还在睡觉,被他吵醒,难得听到陈队呼哧呼哧生气的声音。
“咋了陈队,谁气到你了?”
“傻子,肯定是被你气的。”
“那必不可能,陈队从不生我的气,更何况大家刚才都在睡觉啊——队长,你不会是做梦做生气了吧?”
唐双一句活跃气氛的玩笑话,却让陈诚阴森森瞅了他一眼,唐双顿时装起骷髅,不敢再多嘴了。
但真如他所说,陈诚气性大得很,他是真被气醒了,睡不着了!
一想到当年的小偷陈诚就恨得牙痒痒!
* *
“卧槽我用了剑出寒山?!”
“卧槽这是什么?”
被吸走大半污染之力的酋长虚弱被雪白刀光劈开,而刀光落下时两道惊声同时响起,但前者是既惊又喜,后者却只有惊骇!一团火焰汹涌燃起,挡住了凛冽寒光,卫洵怒声响起:“你剑看着点!砍酋长啊为什么砍我??”
彻底掌握了吸血刀,吸收了大量精纯污染力量的卫洵浑身撑到快要爆炸,心脏处远古绿洲的蝴蝶碎片更是不停挣动,仿佛要有什么新的异变——这可不行!
但卫洵无法停止吸收力量,正巧半命道人就在旁边还虚的很,卫洵干脆把力量注给了他一部分。
谁想到半命道人紧接着挥出一道恐怖的森寒刀气,这刀气不止斩向巨人,同时也砍向他!
“哈哈,我控制不住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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