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运气
秦蓉蓉也被叫了去。
段可珺心底的气还没烟消云散，又被卫如靳的这声传唤慌了魂。
她瞅一眼闭一眼地看着秦蓉蓉。
这个原本跪在她堂内的女人，明明是嚣张跋扈的姿态；如今跪到了王爷的照星斋，却又成了一副娇弱不能自理的委屈模样。
这下可赶得巧。
她刚刚叫春菱打完秦蓉蓉，估摸着春菱打人的手都还没凉呢，她就被传了过来。
“怎么回事？”
卫如靳习惯性地玩弄着手里的玉扳指，一面问道。
站在下面的段可珺愣了神，片刻后，正要解释。
只听秦蓉蓉掩着面，竟哭了起来：“王爷，妾身刚入府，想着和侧夫人照个面，就去给侧夫人请安，希望日后能更好地服侍王爷。可谁想，侧夫人见妾身是王妃同宗同源的四妹妹，心里不高兴，就……就叫丫鬟……”
她把手放下来，抬起头故意给他看。
啧啧啧。
白嫩的脸上，赫然显着五根红紫红紫的手印子。
秦蓉蓉的声音实在娇滴得不行，柔密得都可以挤出水了。
接着抽泣了几下又说：“妾身不怪姐姐，只怪自己说话没称了姐姐的心意。”
好家伙，颠倒是非的本事可真不小。
这下好话歹话都叫她说去了呗！
段可珺气得不行。
“不怪你，怪我！怪我眼拙，没看清你来这趟的意图。”她故意刺刺儿地说道。
卫如靳一听事关秦满，心底的火也被勾了起来
他阴冷着声音，看向段可珺：“不怪你。”
又挑眉看向秦蓉蓉：“也不怪你。”
“那你们觉得，应该怪谁？”
半晌，屋内都在沉默。
他又说道：“怪秦满？”
这一问，吓坏了底下的人。
秦蓉蓉本想在卫如靳传唤之前，故意激起段可珺的怒气，打骂她一顿，好让王爷怜惜她。
结果不但没成，王爷怎么反倒更生气了？
“殿下说笑了，怎么能怪王妃呢？您知道的，妾身向来和王妃之间都是和和睦睦的，从没有争吵过。”段可珺施礼假笑道。
又瞥了一眼秦蓉蓉，继续说：“哪里有秦姨娘说的不高兴这回事。”
“秦姨娘，你说话可要讲良心，不能全凭一张胡说八道的嘴，就血口喷人吧。”
还没等秦蓉蓉哭诉。
卫如靳仿佛丝毫不在乎她们这事儿一样，就硬生生打断了她们的相互指责。
“那为何要在府宴上，抢正妃的事务，代王妃见客呢？”
他冷冷问道。
短短一句话就岔开了话题。
段可珺听了，慌忙解释：“妾身说过了，是王妃自己请求帮忙，妾身才敢答应的。”
卫如靳扬了扬嘴角，却完全不似笑的神情。
只令人悚然。
“所以，你和秦满在狼狈为奸？”
他反问。
段可珺的身子不禁抖了抖，瞄了一眼他的脸色，又说：“妾身是被蒙蔽了，先前并不知晓！”
“所以，你还是在怪罪秦满？”
他又反问。
话也绕回来了。
怪？不怪？
这是一回事儿吗？
还没等段可珺想明白，就听见他的话如冰雨一样砸了过来。
“本王只想告诉你们，以后，若秦满再同你们有任何举动，你们都该一五一十、一字不落地告诉本王，而不该动自己的小心思。”
以后？
“王妃还会……回来吗？”段可珺小声地问。
“当然。”他回答。
两个人明白了王爷早有意图，什么也不敢再说。
只应了声。
便行礼依依退去了。
摄政王总是这样，会把一个人的话往他想要的答案上领。
尽管他胸有成竹，早就认定了答案。
可他还是想要听那个人亲口说出来，好去满足他空虚的无意义的支配欲。
所以，待在这样的人身边，只能委屈，再委屈；警惕，再警惕。一时一刻都过不好。
而这一切，绝不是秦满想要的。
这世间，人与人的所求并不相通。
她只希望自己开心一点，再开心一点。
去看五湖的景，听四海的故事，写上一本游记。
如果能更好，能为这片土地、这片山河再留下些什么。
譬如开一间小私塾，做个教书先生；譬如开一间药房，做个治病大夫。
那便是无憾了。
……
三月，料峭的春风吹得人直醒了神儿，空气微冷。不远处的夕照越过层层高墙，穿过树叶的缝隙，迎在人的前头。
段可珺出了星照斋，穿过好几道门之后，干脆坐在了长亭的横座上。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满心的不畅快，全写在她脸上了。
“春菱，你说说，怎么才能教训那个秦姨娘？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嚣张？她让我难堪，我非得让她死得难看才行！”
“夫人，秦姨娘是虽是王妃的妹妹，可是她仍是无权无势的，与您无法相提并论，何必为了她大动肝火呢？”
春菱不疾不徐，轻轻柔柔地细致分析着：“王爷招她进来，想必也是别有用途。”
“什么用途啊。”段可珺嘲笑了笑，“秦家整个儿没了，她却还活着。这是为何？”
“春菱不知，不敢妄议。”
“求来的呗，用她那狐媚子和哭哭啼啼的功夫求来的。”
春菱点了点头，又说道：“奴婢以为王爷不似那般好哄骗的。”
“你以为。”段可珺笑道，“你以为秦满怎么哄骗过王爷的？”
“王妃确实是个变数。”
春菱抬眼望着她，面色平淡、语气不惊地继续说：“奴婢想着，秦姨娘这次入府的用处，或许也和王妃有关。”
“你想多了。”段可珺张口就否决了。
转念，自己又想了想。
或许也有可能。
“可是会有什么用呢？”她问道。
“奴婢不知，奴婢也只是猜测。”春菱回答，“不过，夫人不要怕，也不要气。若看不惯秦姨娘，只管不看就是了。”
“况且，就今日之事，王爷分明是不吃她那一套的。您要教训一个侍妾，也是极容易的。”
段可珺听了，觉得很有道理。
心情这才痛快了些。
站起身拍了拍春菱的肩膀，含笑道：“亏得还有个你，不然我不是在这王府里憋死，就是被那些不懂事的侍妾婢子们气死。”
她叹了口气，又说：“真希望秦满别再回来了。”
“听打探的暗卫来报，王妃宁愿跳了水也不肯回来。如今水里也找不到，可邪门儿了。”
春菱凑上去，向她附耳低声说道：“据说连尸体都找不到。”
段可珺摸着手臂“咦”了一声，尖着嗓子：“真晦气！”
她倒是觉得晦气。
秦满可不这么觉得。
她不觉得晦气，她只觉得自己走了运气。
她能逃离摄政王府，能让青黛有机会回扬州老家，能水里逃生。
这简直是是神仙给的运气，天大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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