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水下
秦满会心一笑。
从腰间拿出那支羊脂色茉莉小簪,紧紧握在手中。
眼看着一个青衣司的暗卫就要逼近,她定了定神,向石头的另一侧蹿了出来。
这一刻,她的脸上黑的灰的,全沾上了眼泪,又被自个儿揉过。
那叫一个脏啊……
天还雾蒙蒙的。
着实把几个小暗卫吓了一跳,其中一个不禁喊道:“什么东西?”
“一惊一乍的,这不是个人吗?快追!”
“大哥,那边儿有人!”
其他暗卫也顺着动静被引过去。
秦满迈起脚奋力向前跑,她只听见耳边呼呼而过的风,一路上碾过泥土和碎树枝的咔嚓声,以及背后快要追上来的脚步与马蹄声。
跑到一处河边,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体力不支了。
两队暗卫顺势将她围住。
骑马的骑马,拿剑的拿剑,一行人全都穿着黑袍,戴着厚厚的帽子。
有的腰间系着蓝带,有的系着青带,一个个儿灰头土脸、风尘仆仆,面色还泛着冻伤的红色。
蓝衣司领头拽着缰绳,眯着眼睛看向秦满,喊道:“去!把她的脸给我洗干净!”
说着,几个兵就要上前去。
“别动。”她举起手中的簪子,将锋利的一端对准自己的脖子。
“哈哈哈,洗什么洗!这可不就是了!没想到这荒郊野外的,还真被咱们给撞上了。一个弱女子有什么能耐,咱们直接给她绑了回去,不就成了!”一个暗卫大笑着说。
另一个系青带的领头卫不屑地看了看蓝衣司的,耍着嘴脸说:“啧啧啧,瞧瞧你们粗鲁的样子,就不能对咱们王妃客气点儿吗?”
他跳下了马,上前一步,调侃着:“王妃,属下知道是您,王爷正找您呢,青衣司特来接您回府。”
秦满冷笑一声,握着发簪的手冻得通红,却丝毫没有松懈:“你们王爷没说让你们带一个残废回去吧?”
“王妃,您这是诚心为难我们……”
话还没说完,另一个打头儿的粗着嗓子吼着:“跟一个娘们废什么话!你们以为让她在这儿跑掉了,我们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吗?”
于是,几个兵壮了胆,试探着渐渐逼近她。
秦满见他们竟敢来硬的,心里有些慌了,又强行镇定下来,高声阔语道:“都说了,别过来!逼死我的后果,怕是你们不敢想的。”
她用余光瞥见身后一片深黑的河流,一步步向后退,脚踩在了岸边杂乱的石子上,垂下来的裙摆已经湿漉漉地浸在了水里。
她警惕地扫视了一遍眼前一众傀儡似的人,只觉得他们黑压压的。
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下一刻。
秦满转身跑了几步,动作极其迅速地,一跃,跳进了水里。
初春的河水,冷得叫人打颤,冷得刺骨寒心。
可是即便淹死在这河里,她也不愿意再回去。
“愣着干什么呢?还不给老子跳下去找!”岸上的人慌乱了起来,其中一个领头的扯着嗓子大叫。
“赶紧地,别让那娘儿们呛过去了,不然咱们都算玩儿完了。”
……
几个通水性的暗卫迅速摘了厚帽子,纵身一跳,溅得水花扑腾扑腾的。他们一个个儿的憋着气向水下寻找秦满的踪迹。
过了好一会儿,水面恢复了平静,大家都注视着这片没有多少光线的漆黑的河水,静静地等着消息。
倏忽,一个头发胡子都湿透的暗卫从水面冲出来,朝岸上喊道:“没有啊!水下什么也没有!”
岸上的人听了,相互皱着眉疑惑。
其中蓝衣司领头气愤地大叫起来:“你胡说什么呢?老子就不相信,这是见了鬼了?一个刚跳下去的大活人能说没就没了?继续给我找!”
突然,又一个狼狈不堪的暗卫钻出水面。一阵冷风吹过,冻得他说话直打颤:“头儿,这水底也没有啊!水里又冷又不能吸气儿的,咱几个弟兄在水下都憋不住了,更别说一个女人了……”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岸上领头的啐了一口:“他娘的,给老子磨磨唧唧的!到手的鸭子飞了。”
“往前找,把这条破河翻一遍过来也得找着!”
……
秦满努力地憋着气,只觉得眼睛睁不也睁不开,身子软绵绵的,开始往下沉。
不多时,脑袋发出一阵阵嗡嗡的鸣声,冲劲儿极大的水流开始顺着她的鼻子和嘴巴渗入。
挣扎眩晕之际,她仿佛看见一个白衣人向她而来。
这应该就是白无常,带着黄泉水来了吧……
她正想着,就已经不省人事了。
东玠见这个满脸脏兮兮的女子,竟昏死了过去。水里还跳进来好些个不闲事儿多的壮汉。
他只觉得闹腾,太闹腾了!
无奈地松了口气,赶紧用手臂揽住她的腰。
信手一挥,一道透亮的清光忽闪而过。
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片刻功夫,他们就离开了暗卫包围的地方,到了近岸的浅水。
是的。
东玠不属于这凡间。
他来自一层云霄一层天的九重天,来自葱葱佳气、帝居仙盘的九重天。
他被称作四海八荒第一“闲废”,三殿下。
男子玉面刀刻,一头乌发湿漉漉的,顺着宽厚的肩膀垂到腰际。锦白色的长袍浸透了水,贴在身上,隐隐透出健硕俊美的曲线。
逆着早春蒙蒙的晨光,他横抱着这个有些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女子,赤脚从浅水处走上岸来。
秦满全身也湿透了,乌黑的长发散乱着,挂着晶莹的水珠,修长光洁的脖子一侧,有一个格格不入的被发簪刺伤的血色痕迹。
东玠垂下清冷的眸子,看了她一眼。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真能折腾啊,安安分分地待在摄政王府不好吗?
不过,这样就死了的话,未免有些太容易、太痛快了吧。
他用指尖轻轻一捻一弹,几丝真气从他的手中窜出,又向她的鼻息、嘴角还有伤口慢慢渗入。
之后,东玠把仍在昏睡的秦满扔到一边,嫌弃地看了看自己沾满泥巴和河水的白衫,立即拽开腰上的束带,一个背身的功夫就换了身紫色的腰系长袍。
河岸远处,正是日出破晓时候,天上的云开始泛着太阳的金光。
东玠漠然地看着这天地万物的变化。他是个极其孤单又很淡泊的神,从不说别人什么,也不听别人说他什么。
他只是在这漫长的一万两千年里来来往往,不知所向。
到人间来这一趟,也只不过是为了完成自己监视秦满的任务。
突然,他听到身边那女子低声嘟囔着什么。
“你……是谁?”秦满嘴里传来微弱的声音。
嗯?瞧见他了吗?问他吗?
东玠愣了一下,转过身看向她。
结果这女子,明明还闭着眼睛,却流着眼泪,不安地说起梦话来。
说实话,他从没流过泪,也没有什么伤心的往事叫他流泪。
所以,鬼使神差地,东玠有些好奇,便朝她走过去,迎面坐了下来,一只手搭在躬起的膝盖上,就这样望着她。
对于东玠来说,他仿佛突然体验到了这一万两千年以来不太一样的东西。
而对于秦满来说,她只是又梦到了那个影子姑娘,又重复了一样的不知所云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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