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神州陆沉
桓温回国后,司马昱以穆帝司马聃的名义,第一时间派出高级咨询官和禁宫侍从,前往襄阳慰劳他。
虽然北伐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成果,但也恢复了大片故土,司马昱代表建康当局,特地向桓温提出了整修洛阳皇陵的要求,那也是当初殷浩没能完成的任务。
不忘本固然是好事,但桓温刚从战场归来,总是需要休整的时间,而且也要看北方的形势变化,等到恰当的时候自然会重新北上。
355年的北方,亮点无外乎这么几点:
前秦的苻生登极称帝,并开启了暴虐的小宇宙;
前燕的慕容俊则任命太原王慕容恪为总司令官、抚军将军,阳骛为慕容恪的副总司令官,让两人一同进攻不安份的齐王段龛;
仇池已故国君杨毅的弟弟杨宋奴,派他的姑侄梁式王,刺死了现任国君杨初,而杨初的儿子杨国则很快杀了梁式王和杨宋奴,为父报仇,并自称仇池公;
被迫单飞的姚襄,在部属们的劝说下,重新返回北方,并占领了许昌城;
高句丽的国王高钊,派使节向前燕进贡,并请求送还他的母亲,慕容俊已是雄霸一方,很爽快地答应这一请求,并派殿下将军刁龛,送高钊的母亲周氏回国,顺便带着诏书任命高钊为征东大将军,营州督导官,封乐浪公,其高句丽国王的王衔不变。
段龛与慕容俊是表兄弟,但这种关系显然挡不住对权力的渴求。
356年正月,慕容恪正式领兵渡过黄河,直逼段龛的大本营广固。段龛无意死守,亲率三万步骑兵团迎战。
双方继继续续交战十余天,最终在淄水进行决战,段龛遭遇大败,弟弟段钦被敌军生擒,被迫退回广固死守。
慕容恪一鼓作气,直逼广固城下,段龛无奈请求和解,但趁着前燕防守疏忽之际,紧急派族弟段蕴前往东晋求援。
徐州督导官荀羡很快便随段蕴领军北上,当进抵琅邪,畏惧前燕的实力,竟然不敢继续推进,但他运气不错,碰巧赶上大雨,前燕徐州州政府所在地阳都的城墙崩坏,于是趁着前燕的徐州督导官王腾攻打鄄城的机会,一举攻占阳都,并把前来救援的王腾斩首。
慕容恪本有心放过段龛一马,但既已撕破脸皮,也不再顾忌,下令将广固城团团包围。
前燕的将领多半请求迅速攻击,但慕容恪另有打算:“军事行动有时应该缓慢,有时应该迅速,不可以不作分辨,如果敌我势均力敌,攻势就不可不急,如果我们强,敌人弱,敌人又没有外援,完全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应该把他套牢,等他精力枯竭,自行毙命。”
其实还是外援的,只是被慕容恪无视了,可怜的荀羡荀大人,混到这份上也是够了。
前燕的士兵们倒乐得坐享其成,于是挖更深的沟,筑更高的墙,包围圈也更为严密,就等城中的敌人自己崩溃了。
广固城确实算得上是一座名城,但也和其他任何城池一样,都不能做到毫无破绽,后勤补给是其最大的硬伤。
没过多久,城中粮草枯竭,而砍柴割草的路径都被断绝,段龛被迫率领全军拼死一战,慕容恪就在围墙内彻底消灭了段龛的所有军队,段龛奋力突围,勉强冲出城门,士兵们则全都覆没。
11月14日,慕容恪亲自押解段龛送到蓟城,广固城及其东部州郡全都划入前燕。
当年一怒之下杀掉慕容翰儿子慕容钩的朱秃,好不容易找到广固城这一避难之所,城破之时也意味着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被押往蓟城后,身受五刑而死。
所谓五刑,即先在脸上刺字,然后削鼻,然后砍下双脚脚趾,然后用鞭子抽死,最后斩首并剁成肉酱。因此五刑实际对于受刑人而言,只有四刑,最后一个算是赠送的。
朱秃本是后赵将领,后来降燕,但负责招降他的慕容钩却十分霸道,目中无人,时不时地对朱秃出言侮辱,朱秃最后忍无可忍,怒杀慕容钩而投奔段龛,最后惨遭此横祸,当真是个悲剧人物。
慕容钩作为慕容翰的儿子,却完全没有其父的半点美德,令人惋惜。
段龛虽在慕容恪的提议下,被慕容俊任命为伏顺将军,但却不珍惜活下来的机会,反而借机指责慕容俊不应该称帝,说什么晋政府待你不薄,为什么实施背叛之类的大道理,慕容俊本就有心宰了他,如此一来更是恼火,于次年年中,下令将其斩首,并把追随他的三千士卒全部坑杀。
趁着慕容恪围攻广固的间隙,桓温正式领兵北上。
此次建康当局交给桓温的主要任务有两个,一是整修皇陵,二是讨伐姚襄。
当时姚襄正从许昌出兵,攻击周成驻守的洛阳,实际上这两项任务可以看作是一个,收拾了姚襄,自然也就把皇陵整修了。
桓温想着既然迟早都要收复中原,那不如正式还都洛阳,以坚定将士们的决心,但奏连发十多次,朝廷一律回驳,只任命为剿匪总司令官、司冀军区司令官。
虽然桓温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此举注定不会得到认可,东晋到356年已立国40年,无论朝廷还是民间,都已在江东立稳脚跟,不可能说往回迁就能立刻行动的,况且北方的战乱并未真正平息,即使桓温有朝一日能够恢复中原,那也未必有人肯埋头进行故都重建,多半还要等到北方繁华似锦之时,才有意回归。
终于被迫接受现实的桓温,于356年7月,派大营指挥官高武进驻鲁阳,辅国将军戴施进驻黄河,他自己则率大军随后出发。
行军途中,桓温与属官们登上平乘楼观察各处地形,当北望中原,忍不住叹道:“神州大地沦丧至此,变成了像百年无人居住的废墟,王衍那批人,难辞其咎!”
这就是神州陆沉的来历。
这时机要秘书长袁宏自做聪明地说:“命运有兴废,怎么能肯定是某人的过失?”
桓温顿时拉下脸来,严肃地说:“从前,刘表有一只千斤重的大牛,吃的草粮比平常的牛多十倍,可是驮东西走远路,却还不如一头瘦弱的老母牛,曹操到了荆州之后,二话不说杀掉它慰劳将士。”
袁宏大为恐慌,这是把自己看成那头牛了啊,赶紧识相地退了下去。
时局决定了大家的思维,清谈明明有很大危害,尤其作为国家的领导班子,若是一味信口雌黄,半点不知务实报效,甚至足以祸国殃民,但无论朝臣还是百姓,认识到这点的寥寥无几,至少袁宏便不认同,以为是危言耸听。
这倒也怪不着他,而桓温更不会因为一句话就害了他的性命,实际上没过多久还有了他的用武之地。
袁宏更为知名的标签是文史学家,一生著作颇丰,而且才思敏捷,被桓温训斥没多久,军中需要写一篇公文,大家都公推袁宏,桓温于是让他靠着马就地拟一篇公文,不到一会儿工夫,就写成了七张纸,而且做得很好——这就是所谓的倚马千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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