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卑贱

　　朗仔心生不满，什么叫惦记着，那五两银子本来就是他的，是他用来作为男仆衣服的押金的，现在他要离开了，自然要取回去，昨天他交押金时就有些不满，他来上班是挣钱的，竟然还要交钱，交了也就罢了，五两银子的押金换来的竟是那么一套卑贱的男仆衣服。

　　陈桦冷脸道：“你耽误了我们不少工夫，却只上了一天班，那押金你还有脸要？”

　　朗仔暗自恼火，感到憋屈，以他的性格，面对这样的女人说出的这样的话，他真恨不得大手往桌上一拍，然后怒骂说我不要了，就当给你这贱女人的小费，可问题在于他是真的没钱，还指望着那五两银子过日子呢。朗仔忍住憋屈：“陈主管，我是个流浪的人，没什么钱财，这次来金陵城，我交了房租后就剩下八两银子过日子了，其中就包括了那五两银子的押金……”

　　“好了，别说了。”陈桦不耐烦，“做男人做到你这种地步真够窝囊的。”

　　朗仔默默不语，心里将陈桦骂了个狗血淋头。

　　陈桦道：“衣服交还吧。”

　　朗仔将一个袋子放在了陈桦的桌上，里面装着他刚刚换下的男仆衣服。

　　陈桦厌恶了朗仔，仿佛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迅速将衣服收起，当她拿衣服时只用了一只手，另一只手捏着鼻子，觉得朗仔穿过的衣服上面有股怪味。

　　“这个女人真是太傲娇也太嚣张了。”朗仔心里郁闷。

　　陈桦开了张凭条给朗仔，让朗仔去财务房取钱，朗仔再次郁闷，昨天他交钱时是直接交给陈桦，今日取钱竟还要跑一趟财务房，真会折腾人，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朗仔还有事要求陈桦。

　　“既然已经受辱了，索性脸皮再厚点，一切为了银子为了生活啊！”默默感叹着，朗仔对陈桦道：“陈主管，还有一件事，我在这里已经上班一天，你看能不能把我这一天的薪资给结下？”

　　陈桦瞪大了眼睛：“什么？”

　　朗仔道：“一天的薪资。”

　　陈桦当即从椅子上暴起，指着朗仔骂道：“你可真是厚脸皮，才上了一天班竟然就想要薪资？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朗仔忍住尴尬：“我知道这确实是有点可笑，可我也是没办法，我缺银啊，何况这一天我在这里上班也做了一些事了。”

　　陈桦讥讽：“你知道一天才多少银子吗？”

　　朗仔回应：“八钱银子。”

　　在望湖楼，像朗仔这样的低等男仆，一个月的薪资是二十五两银子，平均下来一天就是八钱银子。

　　二十五两银子一个月，若是放在临海城、安宁城这样的小城池，对一个酒楼男仆而言已经算高了，但在金陵城这样的繁华大城，那就很少了。

　　陈桦道：“八钱银子你还要？”

　　朗仔道：“我说了，我真的缺银，八钱银子就可以让我吃几顿饱饭了，如果买肉包就能买八十个。”

　　陈桦摆出一副无语的样子。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华丽锦服长得却有点猥琐的男人走进了人事部，正是望湖楼的大总管王泽承，也是金陵城赫赫有名的官二代，是江南国刑部尚书王贤的儿子。

　　这还是朗仔第一次见到王泽承，却是一眼就认出来，因为此人身上有一股高高在上的高贵气势，也因为此人刚走进陈桦的神色就突然变得温柔谄媚起来。

　　望着眼前的王泽承，朗仔深深觉得人比人气死人，他知道王泽承不仅是官二代是大富豪，还是一个武修，而朗仔最羡慕嫉妒的地方在于，王泽承这样的人能享用很多美女，在如今这个世道，有钱往往才会有女人，即便是陈桦这种傲娇的女人，说白了就像是王泽承的一件玩物。

　　“王总管，你来啦。”陈桦对着王泽承娇滴滴道，显露出分外娇媚的模样，谄媚地帮王泽承泡了一杯热茶，让王泽承在她的椅子上坐下，她则站在了他身后。

　　王泽承提前跟陈桦打过招呼，说他今晚会过来，让陈桦今晚给他陪寝，所以现在王泽承到来，陈桦不奇怪，倒是王泽承，没想到人事部里竟然还站着一个陌生男子。

　　“他是什么人？”王泽承一边问陈桦，一边用玩味的目光望着朗仔，心里有些鄙夷，因为朗仔穿着破旧衣服显得落魄潦倒，不过王泽承没将这种鄙夷直接表现出来，他是一个官二代，是一个大富豪，是一个武修，也是一个擅长掩饰内心想法的商人，否则他爹王贤也不会让他做望湖楼的大总管。

　　陈桦当即将朗仔的事情说了下，然后道：“这家伙不可理喻，才上了一天班竟然就想要薪资了。”

　　王泽承听到后露出不以为意的样子，仿佛在说这点小事根本不值一提，入不了他这个公子哥的眼。

　　王泽承像是打发叫花子一样，逼视着朗仔道：“按照规矩，你才上了一天班是拿不到薪资的，不过既然你这么可怜，那我不介意可怜你一下。”

　　说着，王泽承给了陈桦一个眼色。

　　陈桦会意，从抽屉里拿出八钱银子，像扔垃圾一样扔在了朗仔身前的地上。

　　朗仔的耳朵都红了，既是气的也是羞的，顾不着了，为了银子，他必须得隐忍，这就是生活，在生活面前，作为一个人，尤其是生活在社会下层的小人物，很多时候都不得不低头。

　　于是朗仔低下了头，弯下了身子，将八钱银子捡了起来，随即走出了人事部，仿佛这里是一个可怕的魔窟似的，事实上此时的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朗仔走出人事部的时候，就听到了背后传来一阵调笑声，他不禁怀疑王泽承和陈桦这对狗男女会直接在人事部干那种勾当。

　　忍住伤感，朗仔来到望湖楼最高的一层楼，穿过了一个屋顶，来到了另一侧的一座木楼，在这里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了财务房的办公室。

　　望湖楼真的很大，人走在其中一不小心都会迷路，朗仔不禁幻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开这么一家酒楼，当然，他知道这只可能是幻想，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拿凭条将那五两银子的押金给拿回来。

　　财务房里坐着四个上了年纪的妇女，有两个像是老奶奶，房间里充斥着一种金银的气息，同时有一股冷漠的氛围，也不知是这四个中老年妇女本就脾气不好，还是别人欠她们多少钱似的，朗仔走进来的时候，四人望向他的目光都带着警惕，仿佛他是一个贼。

　　当朗仔说出他的目的后，四个妇女望向他的目光更是带着不善，好不容易，一个戴着眼睛长相怪异的老妇女接待了朗仔，却在磨磨蹭蹭之下花费了半个小时才将五两银子给了朗仔。

　　“昨天交押金的时候，那陈主管几秒钟就收好了，今天拿回押金却花费了半个小时，唉，银子真是个好东西，没银子的人就跟没爹妈的孩子似的可怜。”朗仔想。

　　“你怎么还不走？这里可不是你能多待的地方。”那老妇女见朗仔发呆，呵斥道。

　　朗仔反应过来，快速走出了财务房，随即离开了望湖楼，站在望湖楼门口，他回望了一眼豪华奢侈的望湖楼，又望了眼眼前如梦如幻的玄武湖夜景，望着那些在湖畔出没或闲谈的富贵之人，想着自己是个背井离乡的贫苦流浪者，朗仔忍不住在心里咆哮着：“该死的生活！”

　　“唉，我又成了一个没有工作生活没有着落的人了。”朗仔兀自嘀咕，心情变得沉重，一切都是为了活着，他必须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如果连吃穿住用行这些基本的事情都不能解决，人是活不下去的。

　　朗仔独自蹲坐在望湖楼门口，怔怔打量着周围路过的一些美女，他知道自己是想要女人了，他已经二十五岁，如此年纪的单身男人，又在外面流浪了那么久，难免对女人有着需求。

　　“美女啊，没银子还谈什么美女？就算人家愿意跟我，我又怎么能养得起她？我连我自己都养不起，有银子了才能去谈爱情。”朗仔嘀咕着，这是一种无奈，却更是一种真真切切的现实。

　　唯有收敛了这份心思，朗仔的注意力还是得投放到自己身上，这一刻他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寂寞将他包裹，那么孤独，更感觉到他是真的又沦为了一个可怜卑微的流浪汉。

　　“还是要找工作啊！这该死的生活！”再次抱怨一次，朗仔站起身，准备迎接必须面对的现实生活。

　　已是夜晚，且夜色有些深了，不过望湖楼周围到处都闪耀着灯火，街道上还有不少车辆行人，包括了一些玄奇的妖兽坐骑、华丽的马车，成百上千的灯火汇合在一起，仿佛一条光的河流。

　　可惜，必须要为银子为生活操心的朗仔，根本没心思和精力去欣赏这些，或是心境太幽暗吧，以至于他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是黑暗的，黑压压得让他心里发慌，未来变得十分茫然。

　　走了半个时辰，朗仔回到了自己位于城东的住所。

　　金陵城的整个城池都很繁华，最繁华的就是拥有皇宫、玄武湖、富贵山的城中心，其次是拥有秦淮河、乌衣巷的城南，再次是拥有栖霞山、龙江的城北，随后是拥有清凉山、莫愁湖的城西，最后是拥有帝王陵、紫金山的城东，也只是相对而言，其实哪怕是城东也挺繁华。

　　朗仔很贫苦，为了省钱，在城东租住了一间破旧的小房间。

　　回到破旧的出租屋发了一会呆，朗仔才想起肚子饿了，于是出门去附近的一家夜宵摊吃一碗馄饨。

　　这家夜宵摊很小，只有两张小桌子，朗仔来时，两张桌子都满了，朗仔等了一会儿，等一个客人吃完离开才坐下。当朗仔在吃混沌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一个青年竟大声唱起了歌：“我说小娘子啊小娘子你莫要急，公子我啊有的是力气，待会儿把你抱到了床榻上，公子我啊保证叫你玩开心……”

　　这是一首低俗的歌曲，却流传甚广，主要是一些下等男人喜欢唱，尤其是混混。

　　眼下唱这曲子的青年就是个混混，唱的那叫一个难听，简直五音不全，朗仔听得恨不得想吐。

　　朗仔想破口大骂，可惜不想惹麻烦，现在的他根本惹不起麻烦。

　　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一会儿后，混混的脚突然伸到了朗仔的身下，朗仔一不留神轻轻踩了一下。

　　“妈的，你找死啊！”混混猛地从座位上蹦起，对着朗仔大骂道。

　　同桌的其他几个客人见状生怕被麻烦波及，纷纷起身躲到一边。

　　朗仔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内心愤怒，暗想你唱曲难听我不说你就算好了，你自己将脚伸过来被我不小心踩了竟还来骂我。朗仔很想抽丫一巴掌，不过看了看对方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想着自己一个卑微的外来流浪者可惹不起这种人，唯有含垢忍辱。

　　朗仔起身，给对方轻轻赔不是：“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这个王八羔子就是找死。”混混显然不是个讲理的人，要过来抽朗仔耳光。

　　朗仔忍不住了，猛地将混混推开，吼道：“我已经道歉了，何况本就是你自己的错，你还来怪我，别欺人太甚。”

　　混混长得不魁梧，跟朗仔一样有些消瘦，见朗仔暴起，当即没说什么，快速跑开了。

　　朗仔也没在意，继续吃着混沌，可是不一会儿混混便回来了，非但回来了，身边还带着另外几个混混，都是这块地面上的地痞流氓。

　　“你给我过来。”混混对着朗仔吼道，或是找来了帮手，显得满脸嚣张的样子。

　　朗仔暗叹倒霉，也有些害怕，一个混混他还不太在意，可一群混混就足以让他害怕了。

　　朗仔厚着脸皮，就是不过去，最后几个混混一起朝他扑来，对他动了手，朗仔本还指望夜宵摊小贩或其他客人来劝架，结果无论是夜宵摊小贩还是其他到此吃夜宵的客人，要么躲得远远，生怕惹上麻烦，要么干脆不以为意，这也是残酷现实中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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