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雍城凉皮
15、雍城凉皮
“你看？怎么样？”李勇端着铁皮制的蒸盘，上面明亮湿热薄薄的一层，不正是新鲜出炉的凉皮。
说是凉皮，其实准确地说应该是酿皮，因原料、制作方法、地域不同甚至方言的差异，叫法也不同。秦西省这边叫凉皮，秦城市的人叫酿皮，而雍城人凉皮酿皮混着叫，没有一个定论。但以秦川的做法，这东西确实应该称呼为酿皮，秦城酿皮，这是老妈周英教他小时候做的。
放在煤油灯下，秦川仔细地看着，色泽晶莹黄亮，半透明如玉，青黄红白色泽鲜亮诱人。这卖相不错，和他小时候老妈周英做的没两样，至少外观没两样。他点点头，一边拿着兑好的汤，道：“好不好，还是尝一下才知道。”
就在这时，眼前一黑，已经有人闯进来，娇声叫道：“一集电视剧完哩，袅弄好喃？”她一进来，带着后面好几个人进来。
秦川定睛一看，打头的不是李勇的姐姐李玉莲是谁，还有后面，好几个女孩子，煤油灯下认不清是谁。不过一下这么多莺莺燕燕闯进来，厨房里倒是变得拥挤起来。
李玉莲下午就见到他们两个大男孩在做酿皮，当时一顿嘲笑。做饭时看他们搓洗面团做的像模像样，便上了心，等到吃完饭洗完锅，看他们才要蒸馏，没了耐心直接去看电视，这会儿才想起过来。
他们干了半个下午，先在麦面中掺和一定数量的蓬灰和敷料，用温水调成硬面团，再几经揉搓，等面团精细光滑后，再放入凉水中连续搓洗。洗了大概有一个小时，等洗出淀粉，面团成为蜂窝状物，面粉里的淀粉沉淀成淀粉糊，才开始放入蒸盘盖上草盖子蒸。
他们俩一起洗了一个小时，洗完后李勇开始烧火烧水，他再兑汤，做好后没想李玉莲来了。
“当然弄好哩。”秦川回一句，扫视着厨房里的这三个十六七八岁的少女，知晓她们是来看笑话的，这时忽然瞥见一个小脑袋从门外伸进来，转念一想，笑道：“额汤都兑好哩，袅尝一哈，看额的手艺。”
说着，他便拿出酿皮开始切，切成比筷子稍微粗的条状，放进盘子，再舀汤放油泼辣椒面，将一盘做好的酿皮放在地桌上。
“咦？”看着像模像样的，这几个女孩子有些惊异，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蹲在地上开始尝。秦川一直走向门口，递给这颗小脑袋一双筷子，笑眯眯道：“你也去尝一尝。”
这人，不是十五岁的周英是谁，只有周英，才这么晚不睡觉看电视剧，周蓝就不会。
周英是来看热闹的，看到他后才知他要做酿皮，觉得奇怪。此刻筷子就在面前，她并不胆小，见他递过来直接伸手接着，准备凑在一块，和他们抢着吃。没想到，她刚刚要蹲下，这人端出一碗递给她，笑着说：“你吃这碗，不用跟她们抢。”
这话说的直白，她不用深思都明白，隐隐觉得不对，但并不认为有什么，爽快地接过，笑道：“谢谢哈！”
几个女孩子在抢一碗吃，看到周英端着一碗，又跑去抢。周英没法拒绝，可心里有些不舒服，撅着嘴一声不吭默默吃，看得秦川无奈而笑，一边给他和李勇调一碗，自己吃。
其实酿皮这玩意儿，食物本身容易做，难得是汤，汤好吃，酿皮才好吃。但汤并不好做，新手更不会做，汤要配醋、辣油、芥茉、韭菜、蒜泥等佐料，吃起来辛辣、凉爽、口感柔韧细腻，回味悠长。
可秦川做的勉强入味，但说不上回味悠长，更别提地道，离这俩字还差得很远。
“太好吃哩，好久莫吃，味道是啥样的都忘哩。”一边抢着吃，女孩子们集体发出赞叹。这种小吃，本来逢年过节才有机会做，现在是农忙月，哪有这口服。
“不过，你这汤不对哩，味道差一点。”顿一下，又有女孩子说。
汤确实不好兑，地道的酿皮，汤绝对是最难掌握的，秦川能做出酿皮都很艰难，兑汤实在是为难他了。他看着说这话的女孩子，询问道：“你会兑汤？要不你来帮额，或者你教额，以后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真的？”姑娘有些惊奇，这年头哪有多余的粮食做酿皮，天天能吃到，实在是……
“真的。”秦川笑眯眯回答。
李玉莲直觉觉得不对，她可知道，这两人是打算去摆摊子的。这样答应，岂不是要小月天天帮忙兑汤，嗯，除了兑汤，难道其他的事就不用做，就管吃管够，怎么可能，一定是要免费劳动来着。
端着碗，周英一边吃着，一边看着阴谋得逞的秦川，同样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她的小脑袋想不明白这些大人的事。
秦川得到一个免费劳动力，并不想放过其他人，盯着剩下的一盆淀粉糊，沉吟道：“还剩下一些淀粉糊，等下蒸熟，袅每人带一碗回去和家里人吃。明早，高还要做凉粉和凉皮，要想吃就来。”他见几个女孩子已经面露喜色，话题一转，又道：“当然，袅也不好意思光吃，那明早就一起做，人多力量大，大家动手丰衣足食嘛。”
听到要动手做，几个女孩都觉得没什么，一是好玩，难得热闹，二就是好吃嘛，平时哪有这种机会，三，就是刚才他说的，光吃怎么好意思。没人觉得，秦川在压榨她们的劳动力。
“行，额明天一定来。”有女孩子直接答应。
……
离开的路上，周英手里端着一个木托盘，一直被送到家门口，看着秦致庸走远，才钻进门。
一进门，她就大喊：“答，娘，额带了好吃的。二哥，幺弟，姐姐，都出来，吃酿皮咯。”她很开心，开心的是可以和家人分享这些美食，平日里绝对无法吃到的美味，就像过年一样。她很开心，以至于都忘记去看剩下的那一集《红楼梦》，往日这可是比吃饭还重要的事。
一路跑到厅房，她并不喘粗气，只是汤有些洒掉，放在炕上，她抬起头，却见答和娘一脸惊讶，追问：“这是哪来的？”
在严肃的答面前，她收起那一点兴奋，撇撇嘴，才开始解释。过了一会儿，她说的口干舌燥，跑到厨房拿碗喝一口凉水，又跑回厅房继续说，过一会儿，才重重喘口气：“就是这样。”
周应生面面相觑，又盯着二后人周振河。周振河皱着眉头沉思着，问次女周英：“他莫说，为甚要给你酿皮吃？还给这麽多？”
周英觉得家人的反应有些奇怪，二哥是如此，姐姐也沉默着没说话，但被这麽一问，她忽然想起来，道：“噢，他说，感谢二哥帮忙做木工，尽早做好才能进城。哦，还有，他要借家里的机器粉洋芋粉。就这些。”
说完，她盯着答，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秦致庸那小子是啥样，周应生还不清楚，这小子变化太大，他都难以把握，但这事，还是理不清楚，继而继续问：“还又莫其他事？”
歪着脑袋想，终于想到还没说的一点东西，周英一口气说完，便瞪大眼睛看着全家人。
“还叫额明早去帮忙，做凉粉凉皮。”
这时，坐在炕上一直没吭声的婆娘凤，突然开口说道：“他答，你是想多哩，那娃本性不坏，刚刚又出了事，哪还会生事。兀们多人，又不是小英一个，你还不放心，让小蓝一起去，不就行哩。再不信，你也能去看看，究竟是真的假的。”
似乎被这句话说动，再看一眼已经吃的津津有味的老幺，周应生无奈点头：“罢，罢，罢。”
看着天真无邪的周英，周蓝想起中午二哥院里的事，摇头失笑，沉默不语。
周英突然松口气，见全家人神情放松，麻利地调配酿皮和汤料，又跑到厨房那几双筷子，递给答娘二哥姐姐，笑哈哈：“快吃，很好吃哩，额都已经吃掉一大碗。”
几人动手，一人端起一碗开始尝，周应生也拿着筷子尝，忽而皱着眉，忽然点点头：“还不错，味道稍差点，不如东桥梁家的地道。”
撇撇嘴，周英哼一声，有些不满，道：“这全是高做的，酿皮子是秦致庸蒸的，汤是小月兑的，一群碎娃娃，肯定莫人家的好吃。”
闻言，不仅周应生哑然失笑，连娘和二哥也哈哈笑起来，听得周英莫名其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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