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侧写
艾金惊出一身冷汗，肩膀处的压感清晰无误地告诉他，眼前的一切并非疲惫产生的幻觉，的确有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里，黑旗驻钢心城的据点。
这简直能被当做笑话写进歌者的篇章中传唱，一个专业的杀手组织竟然被人无声无息地潜入了？哪怕艾金在组织中并不以实力见长，即便刚才的对话中令他分了心。
但不应该就是不应该，然而它发生了，就在眼前，「骷髅」史密斯的尸体还在他的桌案上滴着血，凶手则在身后默默地注视着他。
咚咚！咚咚！尽管已经刻意地抑制住自己的呼吸，可他的心脏仍如打鼓般剧烈起伏起来。
是谁？谁能有这个本事，连史密斯都败下阵来。
艾金的脑袋从未运转得如此之快，身体虽然紧绷，但意识却出乎意料地冷静下来，他开始思考着脱困的办法。
他从对方的身上没有感受到魔力的气息，自己的魔力回路也并未受到抑制，以自己的魔法等级，施法过程中会自动出现一面覆盖率为2/3球面的魔力盾，能抵挡三星巅峰魔法师全力施展四次高阶火球，以及近似的力量。
只需要一个念头，哪怕微弱的魔力流动，护盾就会形成，在这瞬间他就能脱离背后之人的掌控，再后无论是打还是逃，至少都能夺回主动权。
方案可行吗？至少从理论的角度上是没问题的，不过他擅长制定方案，却从未干过执行的外勤活。
现在哪还有心情计较那么多，很明显只有这样干了吧？
砰！
他刚刚动了念头，腹部的重击让他的大脑顿时一片轰鸣，下意识地跪倒在地上捂着肚子，颤颤巍巍难以再进行魔法运算。
这是什么力量？他在受训时曾与熊搏斗过，即便是那种以力量见长的巨兽，全力拍打到他身上也不可能产生如此庞大的力。
“咳！”
一大口血从他口中吐出，混合着微黄以及透明的粘液，还有些白浊的垢物，闻着那股刺鼻的味道，显然是还没消化完全的食物，混合着胃酸等物质。
“看来你选择了后一种，真是遗憾，我不太习惯折磨人呢，你这是在难为我。”
莱耶斯一抖胳膊，两粒拇指大小的金属球从臂舱中弹出，半透明的设计使得能看见小小的球体中由复杂的齿轮组结构组成，轻轻按在艾金的耳孔上，恰好被耳窝卡住。
滋啦啦，隔得远是听不见声音的，但已经塞到耳朵上，再小的声音也被扩大了成千上万倍，机械的声音只是暂时的，更糟糕的还在后面，艾金开始耳鸣起来，始终不停，两种杂音混合让他没办法集中精神使用魔法式。
莱耶斯制造这小玩意就是为了对付魔法师，像上次捕捉到翠西时就太浪费了，由于没有制衡的手段，只能切除她的脑体结构，导致她变成一个白痴，什么情报都再问不出来。
而且这东西最大的特点，即便承受着数个杂音的侵扰，却仍然能够听清外界的声音，不会让艾金变成聋子。
用力向前一踹，艾金翻倒过来，在对方给他拴上绳子时，终于看清了入侵者的外貌，脸有些模糊，但被漆黑色的钢甲完全覆盖的手掌就很能令人印象深刻了。
“你是谁？”
艾金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才挣扎着说道。
莱耶斯把他的手脚结结实实地拴起来，听到他的问题抬头看着他：“你派了两名杀手来刺杀我，居然还不知道我是谁？”
艾金飞快地反应过来：“是你？在旅馆杀了曼斯的人？”
他想起了可可的汇报，机械手甲的特征确实与眼前的人吻合。
“曼斯？”莱耶斯想了想：“是说那个幻术师吧，原来他死了，看来你们的人已经清理过现场，难怪后来卫兵没有找到尸体。”
莱耶斯向四周张望了一圈，点点头：“看来你就是这个黑旗据点的旗官了吧。”
艾金脸色骤敛，旗官是黑旗组织中的内部称谓，很少有组织外的人知道黑旗的职介，他怎么会知道。
看向死去的史密斯，艾金忽然明白了，史密斯知道的所有秘密，应该都被眼前的年轻人给摸透得一清二楚。
“艾金，是这个名字吧。”
莱耶斯解开艾金的皮带扣，把他腰上的皮带抽出来，在空中一振，清脆的弹响声响彻秘密据点。
“几个问题，你们和三原色协会是什么关系，还有那名叫可可的人偶在哪，你怎么会派出杀手对付她？”
艾金紧闭着嘴巴。
“还是得动手啊。”
莱耶斯轻叹一声，准备重复无趣的审问工作，却在和艾金的双眼对上时停了下来。
明明眼前的人无论是实力还是体格都远不如史密斯，但那双眼睛透出的光却少有得让他觉得刺眼。
“你什么都不会说的，对吧？”
莱耶斯不太清楚是因为艾金的杀手训练更出色还是其他缘故，他隐约感觉到即便把用在史密斯身上的方法重复一遍，也必定不会奏效，他不做无用的尝试。
“没关系，有些东西未必需要说出口才知道。”
莱耶斯把艾金挪了个位置，让他坐在椅子上正对着桌案，自己则站在艾金原本的位置，把史密斯的尸体清理到一旁，双手放在桌子的边角。
气氛变得异常安静，艾金能够感觉到莱耶斯的目光开始变得朦胧起来，他这是在做什么？
啪嗒！
水管的水滴落在瓷砖上，据点的水管有些问题，无法彻底拧紧，水滴会积聚在管子的壁檐，等撑不住了就坠落下去。
水滴滴落在交谈时不容易听见，到但在安静的情况下特别明显。
莱耶斯开始动了，他缓缓用手撑着桌角向后仰，从艾金的视角无法看见，他的拇指与桌角接触时轻轻地擦拭了一下，这并不是莱耶斯吧的习惯动作。
他在桌子后晃悠了几圈，沿着墙壁开始走，在与眼睛平齐的窗口前站定，张嘴轻轻地说道：“好安静啊。”
艾金的瞳孔剧烈地收缩起来，莱耶斯现在说话的语气像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而他很熟悉这种感觉，后背生起无数鸡皮疙瘩。
因为那就是他自己，每当据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时，他就会开始无意识地走动，等回过神来已经到了窗口，看着紧锁的窗抱怨一句。
莱耶斯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他震惊，他抽出窗户的锁扣，将窗摇上去，只摇到一半就停了，伸出两根手指摸了摸窗子的下方，拿到鼻子前噌了噌味道，又迅速摩擦掉。
不会错的，艾金知道，这就是自己的习惯，来到窗前都会做出相同的动作，没有特定含义，也从未被其他人撞见过。
他是在……代入我？
但这些细小的动作，他怎么可能知道？
莱耶斯没有理会他的惊骇，重新回到桌子前，拿出蘸墨的笔和干净的纸，在上面写写画画，他的笔尖始终在动，却没有任何墨迹落下，他能够捕捉到的只有动作，却不能复原全部的内容。
即使这样，也足够让艾金震惊的情绪更上层次，并且多出了强烈的担忧神情，他在害怕，害怕什么东西暴露出来。
莱耶斯放下笔，吹了吹空白的纸张，拿出信封折叠装进去，脸上出现了微笑，笑得很不自然，笑得相当诡异，笑得让艾金的心脏都快炸开。
不可能吧？
怎么会？
难道他真的？
咔！
什么机关被按下，莱耶斯躬着身在桌台下的某处摸索起来，紧接着一个金属方盒从后背的墙上缓缓凸出，箱子的锁扣被十道链式机械锁锁紧。
“这就是你的秘密啊。”
莱耶斯恢复了自己的声音，摸上精致的机械锁扣：“不用魔动锁，是怕被强行破解吧，所以你采取了这种纯机械的传统连动链锁，开锁很麻烦，却足够安全，任何一道锁错误，都会直接锁死箱子，你平时写了很多封信，没有寄给其他人，都放在这里面，我有些好奇你到底写了些什么。”
艾金满头大汗，却仍然没有开口。
“看来你很笃定我解不开？那就让我来试试。”
他的手放在了第一道锁上。
“你的手总是很潮湿，皮肤会自己溢出汗珠，汗水侵蚀金属，在这里留下了挺明显的痕迹，虽然你选择的已经是耐锈的材料，但毕竟汗水侵蚀过太多次，痕迹是避免不了的了，这种扭痕，是先顺时针旋转了两圈半，再逆时针一圈，最后……”
咔！
第一道链锁弹开。
“接下来。”
“够了！”艾金突然大吼，汗水淋漓，看着莱耶斯说：“不要再继续了……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莱耶斯停下手上的动作。
“能逼迫你不得不开口的东西，我是越来越有兴趣了，不过既然你做出了选择，我也就不为难你，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吧。”
艾金吸了口气：“黑旗和三原色协会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追杀你们是因为有顾客下了你们的追杀单，也是顾客提供的追踪线索。”
“我得知道那是谁。”
艾金摇头：“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也只知道一个古怪的名字，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清楚，是上面直接下达的指令。”
“古怪的名字？”莱耶斯有些好奇。
“红。”
艾金踌躇着说：“我只知道这个名字。”
“好吧，那那个叫可可的人偶又是怎么回事？”
艾金说：“你为什么会问起她？”
“⊙?⊙！”莱耶斯微笑，“我对她很感兴趣。”
“这牵扯到很久以前的一件事，可可的主人制作出了一件绝不能存在的东西。”
莱耶斯耐心地等待着后文。
“能生成包括大脑、血管、器官、骨骼、皮肉等等任何部位的，最原始的结构。”
艾金的声音微微颤抖：“万能细胞！”
莱耶斯很感兴趣，点点头：“继续。”
艾金脸色难看，明显经过了一翻复杂的心理斗争，这件事牵扯到的秘辛太多，影响力也实在太广，他作为知情人应该彻底地忘掉这件事，然而他却不得不开口。
“……”
艾金的嘴巴刚刚张开，眼睛便猛地瞪起，身体轻微踌躇，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莱耶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向后一跃与艾金拉开距离。
紧接着，一道锋锐的阴影破开艾金的喉咙，直接从他破碎的喉骨中穿出。
阴影的锋刃上凝聚着狠辣的杀意，直奔莱耶斯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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