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王都
“好看吗？”
“嗯。”
“这件呢？”
“嗯。”
“也许这件更好？”
“嗯。”
希瑟气得直跺脚，奥莉薇加本打算宽慰她，却有些忍不住和其他人一起捂嘴偷笑。
奥莉薇加的裙服已经换了四五件，每次希瑟拉着她信心满满地展示给莱耶斯看时，得到的答复始终只有一个字。
嗯。
这算什么？
莱耶斯观察着其他人的表情，有些无奈地叹口气。
他并非刻意做出这种淡然的模样，实在是在他的审美学观念中，无论奥莉薇加穿戴燕尾费还是裙服，看上去都同样的协调、美观，在他看来衣物的样式对奥莉薇加观感的影响极小，所以询问到他时，给出的都是嗯的答复。
意思是都好看。
希瑟又拉着奥莉薇加进去了，同时还把温彻尔也给拽上，嘴里低声嘀咕着：“这次一定可以！”
隔了一段时间，幕帘被拉开，温彻尔和希瑟各自搭着奥莉薇加一条手臂，并肩走出来。
“莱耶斯，这次怎么样？”
他抬起头，本能地想给出嗯的答复，但是……
奥莉薇加似乎有些腼腆，侧着半张小脸，灰绿色的圆帽嵌着些花纱微微垂下，脸庞添上了些许淡彩，显然不仅换了衣服，还在希瑟和温彻尔的帮助下化了个淡妆。
身上一套水帘般的黑白长裙，裁剪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过于妖艳也不会淡如白水，在裙服的基础上还穿着轻薄的外套将上身的曲线收敛，更显优雅端庄，脚踝裸露，搭一双以雏菊为点缀纹样的鞋。
由于裙服的样式是露出双臂，因此原本的丝绒白手套被抛弃，取而代之的是覆盖整个小臂的长筒皮手套。
“主人……这身衣服……怎么样？”奥莉薇加有些不好意思。
“嗯，嗯……”
一时间内，莱耶斯觉得自己的语言逻辑出现了短暂的崩溃，无法组织出完整而流畅的句子。
“挺……漂亮的。”他的嘴唇干涩得厉害，大概是太阳光束太集中，让他出现了短暂的脱水症吧。
******
转眼几天过去，莱耶斯和奥莉薇加拎着行李，与来送行的几人道别后，在乘务员的接引下走上了皇家专列的车厢中。
这是他们第二次坐上这种专列，上一次是奔赴席拉峡谷时。
奥莉薇加仍旧使用着中性化的打扮，按照她的说法这样的装束对于日常的行动更加方便，等到真正面见女王陛下时再换上购买的衣装也不迟。
侍从接引着他们来到车厢的后方，布局精致的小房间中，一位管家打扮的老人正端坐在外侧的椅子上，看样子已经等候了不少时间。
“莱耶斯大人，这位是女王陛下的大管家，安毕卡大人。”接引的侍从为他介绍道。
“你好，安毕卡阁下。”
莱耶斯伸出手。
老人浅笑着，握住他的手说道：“终于见到您了，莱耶斯大人。”
莱耶斯敏锐地感觉到，和安毕卡握手的手臂上传导着一股来自外部的微弱能量，正沿着全身迅速游走。
他顷刻间明白，这是安毕卡在试探自己的实力，恐怕是想确定自己是否如资料中显示的那样，对魔法一窍不通。
虽然知道安毕卡的行为也许只是例行公事，为了保证觐见时女王陛下的安全，没带着针对他的恶意，不过这种暗自的试探并不是他能够接受的。
“截获能量体。”
现在他对身体各部的控制能力愈发强盛，借助起源系统更是将身体的控制权构筑成一个完整的体系，此时轻而易举地就截获了安毕卡输送过来的能源流。
“进行解析重组，反馈信息如下……”
奥莉薇加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她察觉到自己的魔力炉正以满载状态高速运转起来。
能量信息在瞬间解析完毕并进入重组阶段，虚假的信息被不断填充进信息流中，在这份信息中莱耶斯就是个极为平凡的普通人，不仅魔力感知低下，就连肌肉力量也只是比常人稍强，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健康，不会传染疾病给女王。
能量顺着掌心传递回安毕卡的脑海中，大管家默不作声地收回手掌，客气地对他躬身说道：“早在数月前女王陛下便一直想要见您一面，这次终于有机会实现，陛下会很开心看到大人您的。”
“能面见陛下，是我无上的荣幸。”
莱耶斯用着绝不会出纰漏的客套话回应，同时搜索起安毕卡的资料。
起源系统中的人物数据不会凭空出现，大多是在书本中或是交谈中得到的信息储备，换成任何一名女仆或侍从，莱耶斯是肯定得不到任何信息的，不过像女王身边贴身大管家这样的紧要人物，应该不会默默无闻才对。
莱耶斯很快找到了自己需要的资料。
安毕卡?罗德尼，六星魔导士，曾经是王国中将，退伍后成为王族管家，侍奉了三代女王，是王族最坚定的拥护者。
值得注意的一点。
安毕卡让人警惕的并不是魔法师的身份，而在于他本身还是一位极其强大的格斗家。
根据他还在军中时的一次真实性待确认的战绩来看，没有臂装和其他辅助械材的帮助下，他在极短时间内徒手击败了一名六星魔导士，唯一的伤是手指皮肤击破魔力盾时留下的痕迹。
这样的格斗实力已经远超普通人想象，如果消息确实无误，那安毕卡应该比许多七星魔导士还要更强一线。
女王派出这样的人物来接应自己的，究竟是因为重视，还是警戒？
莱耶斯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
侍从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出，安毕卡起身，带着莱耶斯和奥莉薇加走向车厢后节的房间。
“这是您的房间，这是您人偶的房间，那边是盥洗室，热水已经烧好了，如果您想洗浴的话现在就可以，抵达王都应该需要两天的时间，我为您准备了健康的餐饮，人偶小姐也可以一并享用……”
安毕卡粗略地介绍起这趟旅程的情况。
“在空暇时间，将由我为您讲授宫廷礼仪以及觐见女王时需要注意的细节。”
莱耶斯点点头，“有劳大管家了。”
两天后，皇家专列喷吐着白色蒸汽驶进王都?钢心城的车站。
莱耶斯与奥莉薇加跟随着安毕卡踏出车厢门，踩在地面上的感觉相当结实，与地面碰撞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金属，火车站的地面是以金属浇筑而成，所以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安毕卡回头瞧见四处张望的莱耶斯，笑着问道：“莱耶斯大人知道钢心城名字的来历吗？”
“有看到过一些记载。”
这个时代，城市与城市间的距离太远，虽然已经出现了蒸汽火车这样的动力机械，但车票价格并不低廉，一次旅行的票价已经构成相当大的花费，还要加上在其他城市暂居和游玩的费用。
能负担得起的人绝不会是大多数，外地人对于城市的了解往往来源于与书友之间、几月辗转一次的信件，或是沉封在图书馆角落书架中的地理志。
随着蒸汽与魔导时代的到来，每座城每个月都在迅速改变，书本中的资料或许已与真实脱节太多。
除了自幼成长的地方，其他城市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都是朦胧的存在，因为模糊不清，所以诞生了异样的美感，因为从未见过，所以幻想着那里存在着向往的一切。
年少的人，将自己的幻想记载于纸张，装订成册，成为海般宽阔的「游记」之一，缥缈梦幻的经历让读者痴迷，「虚」替代了「实」，使得更多人相信了那从未有过的风景就在眼前。
虚虚实实，在真正见到之前，谁能清楚自己了解到是否为真正的城市？
莱耶斯也是如此，本着严谨的态度，他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等候本地人为自己解答。
“据说钢心城整座城市本身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魔导机械，是由完完全全的金属打造的城池。”
莱耶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不过我一直以为只是夸大的描述，完全由金属铸造的城市……这太离奇了。”
“是很离奇，但同时也是真相。”
安毕卡行走的同时说道：“钢心城的确是一座金属之城，并且自成完整的机械体系，每隔六小时，城市都会由内部齿轮和轴杆驱动，改变城市的形态。”
“你的意思是……”
莱耶斯说：“这座城是活动的？”
安毕卡展现出无可挑剔的绅士风度，伸手拉住奥莉薇加的小手，将她牵上站外的广场上，等到莱耶斯也紧随着踏上广场的地面后，将手放在右胸，微微躬身，说道：
“正是如此。”
轰隆隆。
突如其来的摇晃感让莱耶斯微微蹙眉，不过他发现广场上的其他人都没有露出吃惊的神色，反而有几名穿着风衣的男子疲惫地打着哈欠，应该是睡眠不足的缘故。
哐当！哐当！
板块开始发生变动，广场的中央处骤然凸起，周围的房屋被分隔成六个板块，围绕着广场缓缓旋转。
等升高到一定高度后，他们所站着的地方被巨大的机械撑杆推到斜上方，与一幢矮楼的屋顶相连，他听到了齿轮与轴承嵌合的声音。
咔！
变化继续，很快他们所站的板块已经升到了数百米高的位置，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脚下城市的变化，原本平坦的建筑群层层叠叠，形成一个梯步的样式。
最令人惊叹的是，是在这种剧烈的变动中，竟然没有任何房屋发生碰撞或摩擦，每一分每一厘的移动都精准到极致。
“谁能建造出这样的城市？”
莱耶斯由衷发出感慨，眼前的变化的一幕，用奇迹来形容，都显得太过敷衍。
“古魔法师时代的法师大人们。”
安毕卡静静地说：“钢心城是古魔法时代留下的遗迹，也是世界上为数不多仍然能够正常运转的古代机械。”
“莱耶斯大人，您知道为什么王国以及邻国那么多优秀的机械大师都愿意到钢心城定居，仅仅因为它是芙拉的王都？”
“不。”
安毕卡说得斩钉截铁。
“吸引他们的。”
“就是这座城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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