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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 【星球】 逆行的指针—00:02


  幽火之后的世界,甚至不能被称为空间。

  一切都是平面,在这里没有赖以识别的结构,只有点、线、面以及这三者构成的图形。

  世界像是灰白色的一张纸。

  莱耶斯则是一个略带深红的圆形色块。

  在他的前方,无数斑白色的小圆块正被直线牵引,渐渐向中心方形汇聚,最终形成了一个与莱耶斯大小仿佛的斑白圆块。

  “不躲了?”

  眼前的世界显然没有立体条件能够制造发声结构,但在规则的辅佐下,莱耶斯依旧能够将自己的声音轻而易举地传达在平面上。

  “我从没想过要躲啊。”

  安毕卡平静地回答。

  甚至过于平静了。

  “既然如此,你何不主动现身让我找到?一年的等待,有点久啊。”

  安毕卡的圆形色块颤了颤,听声音似乎是在低笑。

  “这可不叫躲,如果你连找到我都做不到,那就说明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何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你的身上?”

  “但现在,我来了。”

  “是,所以我才会站在你面前。”

  安毕卡静静地说:“不过,要说起来,我真有些后悔之前放走了你,不得不说,现在的你确实能够对我形成威胁。”

  “后悔了?”莱耶斯笑道:“可惜你没有重来的机会。”

  “你说的没错。”

  安毕卡说:“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即便是你我也不会例外。不过在此之前,我仍想降以前的话复述一遍,莱耶斯,你是否愿意加入我的计划,要知道凭借你我掌控的力量,要达成目标简直是轻而易举。”

  “只是你的目标,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安毕卡声音微沉:“承认我的正确对你而言就如此困难么?在一个资源有限的世界中,必然会出现资源枯竭的现象,在人类存亡根本的面前,必须做出合适的抉择,牺牲大多数人以使小部分人得到进化,在宇宙开辟一颗全新的星球,继而繁衍生息,虽然残忍,但难道你不觉得这才是对人类社会更有益的选择?”

  “安毕卡,你的问题从根本上就是个错误,是否做出抉择,抉择正确与否,都不是你我两人能够擅自做出的决定,人类的命运,应该掌握在人类自己手里,你没资格替他们选择命运。”

  安毕卡冷笑:“那帮愚民只会自取灭亡。”

  “或许吧。”莱耶斯说,“但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安毕卡的形态缩小一小圈后又迅速扩大,张弛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来验证一下吧。”

  平面的世界开始翻转,折合,最终形成球型的中空结构,灰白色的配色转为曜石般的透黑。

  原本空无一物的球型内部,忽然多出了炽热而流淌的小红球。

  那是地心。

  紧接着,地幔层开始填充。

  原本球型的外部变为地壳。

  围绕在圆球附近的空间逐渐变为模糊,大气层开始包裹整颗星球。

  “这是……”

  莱耶斯和安毕卡的身体分别笼罩了东西半球,东半球的一处火山开始喷发,逐渐冷却,形成山体结构。

  而这一切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莱耶斯做出了皱眉的动作。

  “是的。”

  安毕卡平静地回答:“这是一颗资源稀缺的星球,由我的规则之力制造,却是完全真实的世界,我们之间的战斗就从这里开始。”

  “我为什么要听从你的意见?”

  “因为你很清楚,即便你掌握了我的坐标,找到了我,让我不再能隐藏身形,但想要真正地击败我,你需要花上太长太长的时间,新世界的地核抽取即便我不掌握的情况下也能自主进行,我耗得起这个时间,可你不行,一旦我完成地核力量的抽取,你根本无法阻止我脱离这颗枯竭的星球。”

  “何况,即便你击败了我,也没有把握能够收束我收集的规则力量,喷涌的规则会在瞬间颠覆新世界,你想救都来不及。”

  “亲爱的莱耶斯,为了你我愉快的心情,看来你必须和我来一场别开生面的战斗了,大家都是体面人,拳打脚踢什么的,很俗套。”

  “既然我们各自坚持着自己的观点,那么不如让我们来仔细验证一番,你赢了,我自愿分解,而我赢了,你则做出相同的保证。”

  莱耶斯片刻后,说道:“胜利条件?”

  “简单。”安毕卡说:“既然是事关人类的存亡,那就将决定权交给彼此控制的人类,如果某一方认为自己的生存不再有希望,那么就会成为失败的一方。”

  莱耶斯明白了。

  “所以,我们要做的并不是取得胜利,而是等待对方失败。”

  “正是如此,让我们开始吧。”

  安毕卡一抹手指,东西半球各自出现一块直径1000公里的圆形陆地,彼此之间隔着宽广的海域。

  “这是一颗资源稀缺的星球,虽是可能出现资源枯竭的现象,东西大陆初逢新生,野兽辨别陆地丛林之间,人类刚刚摆脱类人猿的体态,觉醒了初步的智慧。”

  安毕卡再度伸手,东西两块大陆上,在沿海的陆地上分别出现了一百人的野人团队,他们赤身裸体,连最原始的工具也没有,匆匆地出现在世界上,等待他们的将是危险的丛林以及凶狠的野兽。

  “你我各自控制一百人的体量,男女均半,时代水平尚未步入石器时代,你我的意志笼罩着各自的陆地,我们等同于这些人类的神明,我们会降下神明的指示为他们指引方向,现在世界内的时间即将流动,刚刚苏醒的人类即将面临的是呼啸的海浪,他们必须在太阳落山前躲进丛林,然而野兽的危险性并不比海啸稍低。注意了,莱耶斯,世界开始运转了。”

  时间开始流动。

  东西大陆上,各自一百人的团队茫然地向四周打望,他们都是没有记忆的人,被生生在世界中创造。

  他们没有常识,只剩本能。

  然而身后是即将袭来的大浪,丛林中是野兽猩红的眼睛。

  太阳落在海与天空交接之处,已是黄昏时分。

  由于赤身裸体的缘故,他们开始感到寒冷,随后是饥饿,力量与生命同时流逝。

  他们没有主见,像是乱嗡嗡的苍蝇。

  以他们的能力,所有人都会死在日落后的那场大浪中。

  没有人能够救他们。

  只有安毕卡与莱耶斯,才有机会掌控他们的命运。

  棋子的命运。

  莱耶斯清楚,

  游戏开始了。

  安毕卡与莱耶斯不约而同地下达指令,让原始人躲入附近的丛林中,寻觅御寒的叶片,警惕威胁的野兽,在没有火光的世界中,哆哆嗦嗦地等待夜晚过去。

  一夜之后。

  有人在困倦与寒冷中死去,有人则成为了野兽口中的饵食。

  安毕卡控制的西大陆活下来87人。

  而莱耶斯控制的东大陆,则只剩下81人存活。

  “看来我的运气比你稍好。”

  遥隔半个世界,安毕卡的意志清晰无误地表达出自己的看法。

  莱耶斯不为所动。

  第一夜过去只是个开始。

  今后,剩下的人将度过无数长夜。

  这些人的存亡,才是他看重的。

  必须尽快让火焰的光芒降临世界。

  ……

  ……

  在两人的眼中,世界只不过过去数分钟的时间。

  然而真实的情况是,原始人们已经经过数代生死更迭,双方同时进入石器时代,并且初步掌握了取火的技术。

  文明就此开始。

  既然有生死更迭,自然会伴随着繁衍。

  男女均半是一个非常良好的繁殖条件。

  现在东大陆已经出现了十万原始人,分成了大大小小无数个部族。

  西大陆则只有九千原始人,倒不是说安毕卡得到的百人繁殖能力低下,双方的开局条件是完全平等的,只不过安毕卡的策略与莱耶斯有所不同。

  他虽然放任原始人自由地进行交配,但却加上了一条约束,任何先天衰弱的个体都将被放弃,即便成功出生,也会在三岁与六岁时考验个体的能力,强者得到保留,弱者则被杀死,成为紧缺的口粮。

  以这种残忍的角逐方式,虽然西大陆只有九千人,但在个体实力上却远远超过了东大陆的人均能力,并且由于人数的限制,西大陆至今都是一个统一的部族,这也避免了部族之间的冲突导致了人员锐减,建筑破损。

  “莱耶斯,早就跟你说过,这是一个资源稀缺的星球,任何资源都是有限且紧缺的,即便是石头与木头也不例外。”

  安毕卡和莱耶斯都能看到彼此大陆的情况,只是不能进行操作。

  安毕卡的意识掠过东大陆的上方,看着东大陆上各个原始部族的情况,他们占据的区域过于集中,造成了资源的争夺,现在正频繁爆发冲突,部族之间血腥事件不断。

  “你看,你的人快死在内耗里了。”

  “不会。”莱耶斯说,“他们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愚昧啊。”安毕卡摇摇头,叹息道:“像你这样的存在,为何会寄希望于这帮蠢货身上,进化,唯有不断地进化,超越自己,才是存活的根本,你太放任他们了,人数增长过快,你的资源很快就会被消耗殆尽。”

  莱耶斯笑了笑:“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

  ……

  东大陆稳定地发展,人数已经扩张到百万。

  部族已经不再满足于人数的规模,国家的雏形开始出现,制陶术开始被应用,人们学会了用草原蓄养牧畜,造矿场开采石块,掘铜矿冶炼兵械,创文字以通交流。

  一切都在成熟。

  一切都刚开始。

  反观西大陆,却是已然飞快进入铁骑时代。

  技术层面全面领先东大陆的他们,直到现在仍然只有两万人左右的规模,繁衍被严格控制,资源被充分利用,西大陆上冰冷地执行着伟大意志的指令,向星球的深层资源开始发现与应用。

  “你迟了。”安毕卡尽情嘲笑,“太迟了。”

  莱耶斯一脸平静。

  “再等等看。”

  ……

  ……

  当冶铁的咆哮响彻东大陆时,千万人的数量已经形成十来个实力强胜的王国,经历了青铜的杀伐之后,铁器的出现再次点燃了战火了。

  为了王国的发展,为了资源的争夺,为了美貌的女郎,为了灼眼的金钱,人类陷入厮杀,战乱持续百年,绿洲沦为黄土,当大风吹开黄色的沙层后,裸露在地下的是万千将士的枯骨,以及隐隐发出的荒地的哀嚎。

  战乱让东大陆一片死寂,大战之后,所有人都发现自己一无所获,他们已经记不起战争的理由,摆在他们面前的却是更加残忍的现实。

  资源快没了。

  饥荒开始。

  文明正在倒退。

  “哈哈哈哈。”

  安毕卡大笑:“莱耶斯,我快胜了。”

  他的底气来源于西大陆的状况。

  彼时,西大陆千年来的人数丝毫没有得到增长,始终被控制在两万人的数量,虽然这意味着人力的缺失导致技术的研发和实行速度会被东大陆慢,然而事实却是西大陆的个体要优秀太多,从进化史的意义上来看,他们已经远远超越了东大陆的人类。

  铁器时代?

  那已经是他们千年以前玩弄的破旧玩意儿,现在他们早已吹响工业革命的号角,石化产业发展迅速,且由于人数稀少的缘故,他们的资源远未到达枯竭的情况。

  而西大陆的人已经不再满足已知的资源,他们开始向更深层的地下探索,寻找另一种能够在资源枯竭后取代石油和煤矿的能源。

  这种能源被他们找到,并实现了初步的应用。

  岩浆。

  他们开启了岩浆能源的时代。

  ……

  ……

  东大陆的技术百年来不进反退,人口出现明显的锐减。

  从千万人之中,在饥荒中减退到不足百万人,每一天都有人在与死亡战斗,每一天都有人在这场战斗中死去。

  多数人已经失去了生的希望,放弃了所有卑微地活着。

  而另一部分人,则倔强地拿起了手中的锄头。

  “看看那帮蠢货。”

  安毕卡说:“他们在干什么?种树?莱耶斯,难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善他们的环境了?开什么玩笑!你不会不知道这些植被重新肥沃土壤形成绿洲得花费多长时间吧,你不会不知道这些东西要形成煤矿和石油会花费多长时间吧,莱耶斯,你太弱了,弱得让我感到失望。”

  “他们一点都不蠢,只不过你看重的是当下,他们追求的是日后。”

  “当下都快死了,还看什么日后。看看我的人,他们已经快站在进化的顶点,你拿什么来对抗我呢?”

  彼时。

  西大陆的岩浆开发已经投入了生物应用。

  岩浆不仅仅作为能源,更是能够抑制身体的衰老,西大陆的人类在接受岩浆改造后,逐渐与人类甚至生物的特性划清界限,他们变得不老不死,但所付出的代价,便是永久地失去了繁殖能力。

  现在,西大陆的两万人再不会有增长的可能。

  莱耶斯说:“失去了繁殖的能力,你确定他们不会恨你?”

  安毕卡笑道:“既然已经永生,那诞生新生命的意义在哪里?”

  莱耶斯却答道:“没有意义的永生,才是最痛苦的。安毕卡,你才是快要输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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