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隔离
身周的景象迅速地发生变幻，莱耶斯置身漩涡中心，身体在旋转中被不停地拉扯，五官和四肢发生了明显的扭曲。
就在短短的瞬间，他就止不住地生出作呕的冲动，那是一种在短时间被重力压扁被拉力撕扯再被一股气搓回原型然后迅速重复以上动作的感觉。
直至景象的变化完全静止，看着与印象中的青铜杯世界相同的景色，以及重回他手中的青铜杯掌控权，他才在头晕目眩中确定了这是真正的杯内世界。
低头看向自己脚下，不少碎裂的镜片正泼洒得到处都是，借着天空折射的画面隐约与身周的混沌融为一体，难怪在清理时没能发现这块小小的方镜。
“从外界进入杯内世界没有发生刚才那种撕裂感，大约是因为两个空间维度相当，但镜内世界却不同，虽然置身其间时仍然是近似的维度，但它在本质上却是个平面世界，难怪从中脱出时会有那种剧烈形变的感觉。”
莱耶斯闭着气，擦拭着嘴角因呼吸困难而淌落的唾液丝。
“青铜杯中存在这方镜子绝不会是偶然，最初我就觉得体力和精力消耗速度没道理会这么快，而且在我沉睡之际，青铜杯的控制权应该被篡夺了，否则我不会在镜中世界苏醒，这更像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计划，目的大约就像那个蜘蛛女人说的那样，我是她的祭品。”
“残存在镜中的亡魂需要祭品的理由，难道是附身？我倒是曾经在资料中看见过这种魔法式，但那是古代的架构，现在的魔法体系应该运行不通才对……不对，杯内世界，包括镜中世界的规则未必和外界相同，或许她真能做到这一点。”
“是只有青铜杯会是这样，还是其他的遗物都是以相同的理由存在，作为一群老不死的亡魂寄付品，寻找足够优秀的寄生对象？资料太少，无法推断，直接问那只蜘蛛更加简单。”
莱耶斯扫视着地上的碎片，他可不相信那种不知道苟活了多少年的亡魂会因为一次镜子的破碎而消逝，这些碎片很可能具有自我修复能力，虽然会花些时间，但终归还是会自愈到原始的模样。
“有趣，又多了一件值得研究的实验品。”
莱耶斯笑起来，对着咕噜说道：“咕噜……”
他忽然停住，因为耳朵在他说话时没有传回任何声音，只有他的嘴巴在开合着，静待在旁的咕噜也是一脸(⊙o⊙)的蒙圈模样。
“差点忘了这里是真空环境。”
镜中世界是虚假的构造，某些恒定的规则或许会因为蜘蛛的意志而发生变动，所以才会造就真空的环境下仍然能够听到声音。
一旦回归真实，他就不再具备用言语和咕噜交谈的能力。
还好他和咕噜大半年的时间相处下来，已经变得极有默契，毫无规律可言的一番比划下来，咕噜竟然真的看懂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透明的身体蠕动着，数十根粘稠的触手伸出，将地面上的镜子碎片一块不落地收于身体之中存放，连一丝丝镜子磨损的碎屑都没有放过。
“该回去了。”
失去和薇加的联系总让他觉得有种怪异的不舒适，此刻控制着青铜杯张开出口，将他与咕噜“倒”出去。
砰！
宿舍的门直接被踹开，正收拾着棉袜的塔娜吓了一跳，有些紧张地握着手里的衣架，以为是哪个暴徒闯入了宿舍楼中。
心惊胆颤地小跑出去，发现一个人影抚着空旷的门框走进来，长发披散，浑身都散发着白茫茫的热气。
“薇加姐姐？”塔娜迅速认出了奥莉薇加，这更让她诧异：“你这是怎么了。”
“主人呢。”奥莉薇加的眼睛充满着冷冽，她此时完全顾不上会不会吓到小孩子，不确定的情况让她生出剧烈的焦虑感。
“在地下室，从昨晚就一直在做实验。”
“钥匙给我。”奥莉薇加语速飞快。
塔娜看出了她的焦虑，手忙脚乱地衣兜中摸出钥匙串递给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哪把是实验室的，就已经没了人影，一阵噔噔噔的木梯响声，奥莉薇加来到了实验室的门前插进了钥匙。
解锁的实验室合金门被粗暴地推开，也正是在这瞬间，她与莱耶斯那熟悉的联系重回了正常状态。
“主人！”
“怎么了薇加？”莱耶斯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
奥莉薇加转头看见了这样一幕：赤裸着上身的莱耶斯后背上夹持着深黑色的不明机械结构，咕噜渐渐缩小着体积，不过此时仍然保持着桌子左右的大小。
莱耶斯裸露的肌肉上明显附着着不少粘稠的流质液体，同时在耳朵、鼻孔处也不可避免的堵塞着，他正用手指清理着这些位置的堵塞。
“主人，您这是？”
莱耶斯平安无事让她的魔力炉终于平静下来，不过如此长时间的联系中断还是头一次，并且他看上去的确不太像正常做实验时的状况。
“嗯，我太累就睡着了一会儿。”
莱耶斯其实说的都是事实，只不过没有完全说清。
“睡着了？可您身体上的这些……”
莱耶斯迅速想好了对策，他没有使用系统的计算力，如果让奥莉薇加截获了计算过程，那就完全白费了，因此他是以自己在人类中也算得上出色的脑力进行计算出最佳应对策略。
手一指正使劲缩着身体的史莱姆，他面不改色：“都是咕噜干的，它现在越来越不听话了，明明给它准备了一堆废金属，非趁我睡着时来偷袭我，薇加你可得好好地教训教训它。”
缩至拳头大小的史莱姆听到这番话立马不乐意了，弹跳得老高表示着抗拒。
“咕噜！咕噜！”
虽然听不懂，但表达的意思却相当明显。
这关我什么事，为什么得我来背锅？
******
“果然，距离前几天摆放时的位置，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偏移。”
莱耶斯站在桌台前，看着台上码放着的镜子碎片，他对这些碎片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整理，却也没拼凑，将每块碎片都间隔了一定位置来摆放。
数天过去，再次来察看时，碎片的位置虽然大致和以往相同，但莱耶斯却清晰地知道，至少有一百多块碎片发生了微小的变化。
它们在向中心靠拢！
“这足以证明我的推论，蜘蛛女人没这么容易死掉，当镜子完全愈合后，她也应该能够醒来。”
莱耶斯拿起其中几块碎片在掌心察看：“位置有极小的偏差，角度也发生了一定程度的转变，没有特别在意的人恐怕很难察觉到这种细微处的改变。可惜我早已将当初的位置图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通过模型比对，细小的改变就很显眼了。”
将碎片放下，从材料堆里找出一个木质相框，要比方镜本体大上几圈。
用小铲将碎片置入相框中，零零散散的碎片有的重叠在一起，他又费了些功夫将每一块碎片都置平，彼此间留有足够的间距。
噗嘟。
炼金工坊半敞开的屋门中传来声动静。
“炼制得应该差不多了。”
莱耶斯从炼金工坊中取出一个球型烧瓶，杯中盛放着银色的流质体。
“水银的二度复合产物，虽然达不到重弹里填充的品质，却也够用，至少密度足矣保证无法被轻易挤压出来。”
球型烧瓶在他的手中倾斜，复合水银以极慢的速度沿着玻璃壁滑轮，从瓶口处一点一点地滴落。
很快，相框中留出的缝隙都被复合水银填充满，再不剩下任何空隙。
“当你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处于无数隔断的空间中，会是怎么样一种状态？我很期待你的回答，蜘蛛女士。”
盖上一层透明盖板，莱耶斯车灭了桌台旁边的钨丝灯。
第二日清晨，莱耶斯早早地就来到图书馆中，与安迪斯老爷子打过招呼后，向着普通区书架走去，现在他余下的精品区时间只有十小时不到，没什么条件成天泡在精品区中了。
不过他目前预想的研发计划都已经告一段落，对他而言影响倒不算很大。
莱耶斯一路走过没有停步，他要去的是药剂学类的书架，而现在还在游记区的位置。
由于游记的特殊性，对莱耶斯的帮助相较其他书少得多，简单来说其中的内容大多是瞎编的，失去了真实性对他就毫无意义，所以这片区域不是他的首要选择。
何况这里的大多书架早已被他横扫过。
右手边是一排排书架，左手边则是阅读的学员们，现在的时间还很早，图书馆中的学员大多集中在学术类书籍的区域，游记区的阅读人数就只有那么零星两三人，显得空荡荡的。
莱耶斯随意地打望着，本没有太在意，却忽然停下脚步，望向角落一个将身体严严实实地包裹在黑色袍子里的人。
这种伪装无疑是失败的，虽然掩盖身份的目的达到了，但却太过显眼，很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莱耶斯停下，是因为他通过体态对比认出，那居然是个还算熟的同级生。
“温彻尔·贝萨琼因？”
声音不算高昂，只是足够清晰。
黑袍人身体一颤，手忙脚乱地收拾起书，越急却越乱，把好几本书都碰到地上。
“反应怎么会这么大？”
莱耶斯走过去，帮她收拾地上的书籍。
他认出这些书基本都是游记类型，其中一本倒盖在地上，莱耶斯将它拿起来，准备合上，瞳孔却突然放大，再也挪不开视线。
书的扉页画着许多粗糙的图片。
引起他注意的是右下边角的位置。
生长着四对布满绒毛的蛛爪的巨大蜘蛛，却在头部隐约勾勒着一张模糊的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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