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发现商团
莱耶斯的确没看出马克西姆斯有说谎的迹象，言行举止都很合适，不过他也明白，温彻尔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将他叫到一旁，来谈一个完全没有根据的话题。
既然温彻尔这样做了，势必是因为她主观的某些推测让她察觉到不对劲，且被认为是重要的事情，女孩的感官能力本就偏向纤细，在某种程度上由于直觉带来的加成，甚至会比机械性的比较得出更加精准的结果。
他能理解温彻尔说不出理由的原因，有些事情的确是这样，哪怕心中已经有了几乎确定的答案，轮到表达的时候却根本找不出合适的说辞。
莱耶斯沉声思考片刻后，对她说道：“我会注意你的意见，不过我们还是得去找到那个贩售木炭的商团，即便马克西姆斯不值得信任，也必须补充木炭了，否则当城堡停止运作时，我们的处境会更加糟糕。”
“我知道，商团是一定要找的，只是必须保持谨慎。”温彻尔认真说道：“在这样的时代，无论人心复杂到什么程度，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漆刷在城堡外墙上的砖粉阵阵脱落，森林中的树干应声坍塌。
林中的路本就不是休憩而成，是原本在附近居住的猎户的采集人用脚踏出的泥路，最多只能容纳一人半通过，显然不是给城堡这种庞然大物准备的，要通过这片森林，就只能粗暴地撞断挡路的树。
这些断裂的树干也不会被浪费，可可控制着城堡底部的采集装置，将部分木料收入仓库中，而更多的断木，则是被结实的网给拖拽在身后，随着城堡的移动而移动，在下一次休整时处理成柴，供日常使用。
可可是莱耶斯的眼睛，透过这双眼他能看清移动的状况，持续不断的茂密枝叶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澄澈的天空与云，向东方远眺，平原之上一块突兀的土地格外显眼，周围的草丛青黄不接，土地中央还有不少碎石砂砾。
那里应该就是塔南哨所的遗址。
虽然搭乘了多日，城堡中的众人已经不再会因为颠簸感而上吐下泻，不过能停止这无休止的颠簸，还是很能放松精神的，趁着这难得的平稳时期，几双眼睛已经快完全闭上。
莱耶斯走到门前，回头看了看大厅中的两三人，知道他们都已经非常疲惫了，也不打扰他们短暂的睡眠时间，独自一人走出大门去察看哨所的状况。
“嘿！”
盘旋在城堡半空的可可展开双翼，一个俯冲扑进莱耶斯的怀里。
猫头鹰地脑袋使劲地往里钻，莱耶斯微笑着抚摸它头顶的那几搓绒毛，原本纯净的白色，此时已经开始变得更像是灰，染上了不少杂质。
“这些天辛苦你了。”
过往近两周的时间中，可可很少有休息的时间，作为城堡的灯塔，无论是白昼还是夜晚，她都需要翱翔于高空，用双眼注视着周围，以防阴影生物突袭时，城堡里的诸人毫无应战的准备。
“没事啦，炼金生物哪可能觉得辛苦，只要有魔力供应，我能再飞几个月！”可可带着骄傲吹嘘着自己。
莱耶斯不说话，只是继续抚摸着可可的脑袋，他知道这番话的真实性其实很低，它羽毛的颜色就是很好的佐证。
作为可可身体的制作者，他对自己作品的特性非常了解，纯白的羽毛意味着最佳的运行状态，即便是沾染上灰尘和污垢，也会被从魔导金属中透析的魔力冲刷干净，因此灰色的羽毛可不是由于卫生的问题，而是表示着内部的损耗已经到了比较严重的程度，魔导回路的掌控力大大减弱，在魔力传输中产生了过多的干扰，因此才形成不够纯粹的魔力，让羽毛渡上一层铅灰。
“你也休息会儿吧。”
“那你抱着我。”可可仰头看了他一眼。
莱耶斯搂着她的身体，笑道：“好。”
可可圆溜溜的眼睛缓缓闭上，魔力炉的运行趋于平缓，从体表传递到莱耶斯掌心中的温度也随之下降，这代表着她进入了休眠。
莱耶斯开始在塔楼遗址附近徘徊，在这片荒芜的大地上，的确存在不少扎营的痕迹，搭建帐篷的撑杆留下两指宽的洞，马车的车轮碾压出道道压痕，甚至还有橡皮轮胎的痕迹，看样子竟然是一辆蒸汽大卡，这玩意通常是军队运输辎重的工具，现在的商团都已经富裕得能弄到大卡了？
地上有好几堆篝火残存的痕迹，他用靴子将灰堆刨开，除了木炭外地上还留有不少油污，应该是炙烤食物时留下的油渍，这倒是挺正常的。
他注意到，在一处较大的帐篷搭建的地上，在土地表面留有不少褐红色的斑点，用手指抠出一小块凑到鼻翼间，浓郁的气味扑面而来，其中明显带有血的腥臭，但更多的却是另一种刺激性的味道，像是栀子花散发的气味，却隐约能引动胃部的抽搐。
“不是药剂……”莱耶斯皱着眉，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土地中有微量的血迹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毕竟现在的芙拉国境内四处都有可能遭遇阴影的袭击，即便不是阴影，森林附近的野兽也能致人伤残，作为一个规模应该蛮大的商团，队伍中有伤员很正常。
但带血的土壤中，除了血液的味道外，应该还有治疗用的药水气味，血液渗透绷带或是其他包扎品，偶尔掉落几滴融入土地，伤药的味道在甚至浓于血液本身，这都是可以接受的事实。
可是那股像是栀子花却有些刺鼻的味道，显然不属于任何治疗性伤药的类别。
还有，就在血土旁边没几步，仍然处于帐篷范围内的地上，他发现了一堆红蜡燃烧后滴落的蜡堆。
“难道……会是我想的那样？”
莱耶斯的眉毛皱得更紧，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初几乎丢失掉所有数据，只残存部分意识宛如新生儿的存在，经历过一系列事件后，无论是知识还是阅历都得到的飞速的增长。
更何况还有云端网络这样一个平台，更是让他得到了除自身以外更加丰富的阅历经验，别看他无论是外貌还是身体都仍然属于青少年，但该懂的和不该懂的，可是早就弄得明明白白，不会像之前那样茫然无措。
他在周围更加仔细地翻找，又找到了一处更明显的痕迹，那是在帐篷旁边的树干上，与他腹部齐平的位置上，有明显的绳索栓结痕迹，如果是为了拴住马匹，通常不会将绳索栓到如此低的位置，而在绳索的痕迹左右，还留有几道鞭痕。
莱耶斯眼神骤冷，轻哼一声，心中已经有了结果。
“这种时候，兴致倒是不错。”
种种迹象都有所表明，正如温彻尔猜测的那样，马克西姆斯所描述贩售木炭的商团，很可能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不过对于他而言这些原因都在其次，只要能够顺利地完成交易，他也无意于去评论其他人的生活方式。
但如果事情糟糕到最坏的地步……
反正木炭他势在必得。
……
……
沿着路面的车轮与论坛痕迹，城堡缓缓向东移动。
半天时间过去，在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后，他们终于赶上了商团的队伍，透过可可提供的高空视野，能看见就在两公里外的河畔，诸多帐篷搭建成圈，火把与煤油灯的光照亮了整座营地。
莱耶斯当机立断，将城堡就地停下，两公里的距离不远，就算走过去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对于前方的商团他并不信任，因此不想将移动城堡随便地暴露在他人眼中。
他取来了一辆手推车，将交易所需要的物资倾倒在其中，然后将一个大皮箱子放在最上方，箱子的重量非常惊人，在放上去的瞬间，推车的车轮骤然向下凹陷明显的压痕，要知道之前堆放了那么多物品，也只是在土上形成一道浅浅的痕迹，这一个皮箱的重量已然压过之前的所有物品。
莱耶斯撸起袖子，强壮的臂膀握住推车的扶手，推动车轮却毫不吃力，只是手臂上的血管更加明显了些。
奥莉薇加见状，想要过来替他推动小推车，却被莱耶斯摆手拒绝，说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和可可去交易就可以了。”
说话间，猫头鹰已经停在了他的肩膀上，显然已经暗中进行过交流。
奥莉薇加首先愣住，随后是浓浓不解，在以往的时候，莱耶斯和可可之间的交谈很少会避开她，即便有也是提前告知，而关于这次，她事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这很不寻常，并且对于莱耶斯的提议，她也不赞成。
“太危险了。”奥莉薇加皱眉道。
莱耶斯拍打着皮箱的一面，说道：“我带着它呢，加上可可的能力，即便遇上阴影生物我也不会有危险。”
“可是……”
“你应该留下来保护其他人，可可随我离开后，城堡将很大程度上失去戒备的能力，如果遭遇阴影生物的袭击，必须得有你我之间任意一个才能够破局。”
奥莉薇加的额头都快皱出褶痕，莱耶斯这番话虽然合情合理，但以往却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她陪同莱耶斯去往沦陷城市搜寻物资时可都是双人出行，对比现在的状况，这个说法无疑是站不住脚的，更像是临时找来的借口。
正当她准备再问时，没想到却被温彻尔和希瑟两人微笑着往房内推，边走边说自己是菜鸡需要保护一类的话。
希瑟拉着奥莉薇加的手已经走进大厅，温彻尔却推了几步后停留下来，转身回到门边，看着还未离开的莱耶斯，问道：“刚才在哨所遗址上，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就觉得奇怪，回来之后根本没有和我们分享信息的意思。”
莱耶斯想了想，点头：“是有些发现，不过没关系，我会拉着足够的木炭回来。”
温彻尔扶住门框，偏着头说：“有危险吗？”
“这句话你不应该和我说。”
温彻尔懂了，露出微笑，白净的牙齿整齐地排成两列：“希望他们足够识趣。”
莱耶斯同样抱以微笑：“希望如此。”
小推车的车轮在土地上碾出深陷的轮痕，当他抵达商团的营地时，看到的是两名光着膀子的男人，上身只以兽皮遮挡住半截身体，双手持握着一柄斧子，正在树墩上劈砍着木柴，
两人裸露的胳膊粗壮有力，砍柴的动作也格外粗暴，如果是熟悉砍柴的樵夫，一定不会这么使劲的发力，只需找到点轻轻挥下，便能轻松将木柴劈断，但这两人不是，他们的每一斧都流露着浓郁的战意，仿佛劈砍的不是木柴，而是敌人，正在进行生死间的搏斗。
莱耶斯在旁边的树梢上看见他们的外衣，非常整齐的服饰，和他们现在身上挂着的兽皮完全不搭，却和他们的裤子能匹配到一起。
和外衣挂在一起的还有帽子，两人在砍柴中都没有带帽，可以看到他们的头部泛起汗和油混合的光泽，没有一丁点头发，竟然是两颗硕亮的秃头。
怪异的服饰风格，粗暴的斧术、光头……
将这些词组进行组合，几乎在瞬间就让他联想到了芙拉境内一个非常特别的族群。
维仕克人。
一个从举止到言谈都怪异到极点的族群，许多芙拉人都不能理解当时的国王为什么会将这支族群纳入芙拉子民的范畴，相比于接纳他们，民众更愿意接纳一群野狼。
再如何狂野的狼群，也能被驯化成马戏团中的道具，但维仕克人……他们远比狼更加棘手。
芙拉民众对维仕克的态度，甚至到了用来恐吓婴孩入睡的地步，可想而知众人的看法，只不过并入芙拉后，维仕克还算乖巧，即便后来几任女王想要打压甚至驱逐，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这个商团……只是砍柴的两人是商团的守卫还好说，毕竟维仕克人的战力出众，抛去忠诚的问题，的确是很好的守卫。
但如果整支商团，都是由维仕克人组成的话——
莱耶斯并不赞同族群歧视。
可他本能地觉得。
这会十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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