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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吟秋榭宴会(求月票)


  女子不停的呢喃着为什么,老妇忽的动了动耳朵,声音沙哑又难听。

  她说:“楚……玥……”

  要发出这两个字的音似乎对老妇来说很艰难,她说得很慢很慢,神情也有了变化,就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一般。

  对于老妇突然的反应女子急忙道:“没错就是楚玥,母亲你还记得她吗?跟易青同一天生的双生子之一。”

  “楚玥……”老妇又说了一遍,“可怜的...孩子...楚玥……”

  “她为什么可怜,母亲你为什么总是说她可怜?”女子抓住了老妇枯瘦的手,力气很大,却也不见老妇皱起眉头喊痛。“是不是因为我选错了?楚玥本来应该当圣女的对不对?她才是下一个圣女对不对?”

  老妇又没有了反应。

  女子抓狂似的抓住自己的头发:“都怪我,都怪我,我看不清,所以才会选错。我以为有他们帮我看清就能一切顺利了,我以为他们已经看得够清的了,谁知道楚玥才是真的,她比我们任何人都看得更清楚……”

  “王家已经遭殃了,再也起不来了……我该怎么办……要是九月三十真的没有日食怎么办……”

  女子带上了哭腔,手里缠着几根被硬扯下来的发丝,看上去也跟个疯婆子似的。

  “呜呜……母亲我该怎么办……母亲你救救我……”

  她把头埋下来,扑在老妇身前痛哭出声。

  “求天意……达天意……顺天意……合天意……”

  倏地,老妇沙哑的唱起了歌,并不是什么好听的曲调,几乎没有太大的旋律变化,只不过这样的声音响起,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莫名的让女子平静了下来。

  求达顺合,这四个字便是圣女的所有职责所在。

  为民求得天意,御言传达天意,事事顺应天意,结果正合天意。

  这是女子从小在老妇身边接受教导的时候就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的歌谣,而这位女子,正是如今的大圣女王蕴乔,至于这名老妇,则是上一位圣女,早在二十年前便已接任了占星院正使一职。

  大圣女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花,抬起头来,竟对上了老妇清明的眸子,老妇低声道:“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我们都没错。”

  她不由得一愣,下一瞬便听老妇尖声笑了起来,动作极快的从杂草之中站起来,然后飞一般的窜到不远处的亭子里,嘴里还发出极其刺耳的叫声。

  我们都没错……

  大圣女心里一定,站了起来。

  没错,她是圣女,就算不如历代圣女那般能将未来看得清清楚楚,她也是圣女,她的决断绝不会错!

  楚玥绝对是请了能人才能蒙对这许多,不过她也不怕,因为……

  那些人肯定会帮她的!

  大圣女看了一眼一直在黑暗中窜来窜去的老妇,拢紧了衣领,复又带上兜帽,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开。

  画面渐渐远去。

  楚玥从梦中醒来,回想起方才看见的场景,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楚玥甚少有笑得这般邪魅的时候,即便五官稚气未脱,此时看起来竟也只让人觉得艳丽无比,容色无双。

  人啊,总是不愿承认自己错了。

  特别是那些久居高位的人,即便把事实摆在她们面前,她们也会下意识的选择否认。

  不过也多亏了她们的愚蠢。

  就这样错下去吧。

  我会告诉你们,究竟错得有多离谱。

  ……

  ……

  九月二十七,这一次的宴会摆在了吟秋榭。

  上一回为了在众人之前羞辱白祈天,安昌帝叫来了文武百官,却反而被气得晕倒。这一回有了前车之鉴,便只简单摆了一场“家宴”。

  同样的,已经有占星院吉人开了宴,还是不见白祈天的身影。

  丝竹之声从湖上传来,腰肢细软容貌上佳的舞姬载歌载舞,众人却根本无心欣赏,一个个都心不在焉,时不时的瞥向殿门口,等待内侍禀报的声音响起。

  安昌帝很是烦躁,他并未带那几个新受宠的嫔妃出席,身边只坐了一个安分守己的惠妃,见他实在烦躁,便好言好语的低声劝着,总算劝得安昌帝的脸色好看了几分。

  而坐在安昌帝侧下方的太子则很是安静,这些日子父皇交给他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顺利的,太子很清楚自己此时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激怒父皇,所以连带着坐在他身后的太子妃都安静得很。

  再往下来一点,右边便是林太傅的席位。在场的都是皇室宗亲,只有林太傅一人不姓安,却能居于如此高位,皆因先帝曾有言,道:“太傅大才,朕尊为师,且太傅与朕情谊匪浅,朕视作手足,不论尊师还是敬长,太傅都应坐在离朕最近的位置才是。”

  太傅仅仅年长先帝一岁,靠着才气与能力获得先帝如此厚爱,但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林太傅不愧为一代能臣,时至今日,还能享受着先帝在时那般的待遇,自然不是因为当今天子也如同先帝那般对他刮目相看,而是因为当今天子,不得不器重他。

  林太傅神态自若的品着美酒,听见对面传来压低嗓子的咳嗽声,不由得抬起头望过去。

  坐在林太傅对面的,是安昌帝长子靖王,也是除开太子之外,唯一一个还留在怀京的皇子。

  说起安昌帝的子嗣,只能让人感叹一句多有凋零。

  先说此时坐在席位上的靖王,他虽然骨架生得大,不说话时看上去似乎还很俊朗,但那苍白的脸色和放倒在一旁的黑木拐杖,着实让人觉得有些遗憾。

  靖王是惠妃所出,因为是长子,便从小养在皇后身边,与自己母妃并不亲近。他常年病痛,若不是用药物吊着,只怕也活不到现在的年纪。如今靖王已有三十,只娶了一个早逝的王妃,便再不续弦,府里也没有任何姬妾,听太医说,是因为他的病伤了身子,娶了女人回去也只能当个摆设,便再也不提婚娶之事。

  接着便是二皇子,其母妃生他时早产,便先天带了弱症,没满周岁便去了。

  太子排行第三,是如今病弱的皇后所出,皇后生了太子之后便得了寒症,与靖王一样,用药物吊着,身子好的时候还能见人,像这段时间这般发了病了,便只会卧床休息。

  四皇子与五皇子是一对双胞胎,生下来的时候跟猫儿一样,好不容易养活了,却在四岁那年被发了疯的母妃拉着一起葬身火海。

  六皇子则运气好一些,母妃是个卑贱的宫婢,生下来之后便被送到了苗疆做质子,好歹活到了十五岁,得了急症去世,安昌帝便派人去将他的尸首领了回来。

  七皇子,也就是宁王,跟六皇子一样,刚出生就被送到了大荆做质子,至今没有回来过。

  奇怪的是,自从宁王出生后,后宫里就再也没有妃嫔怀过孕。所有人都认为是宁王的煞气太重,克住了所有的弟妹,若不是还有一个病弱的靖王和健康的太子,安昌帝几乎要绝后了。

  压抑的咳嗽声不停的传来,安昌帝皱了皱眉,问道:“靖王今日用过药了吗?”

  被问到的靖王用袖子掩着嘴,又咳了两声才道:“回父皇的话,午时用过了,晚上的还没好。”

  “你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干什么用的?药都不知道提前给你熬好了端来?”安昌帝这一身的怒气总算有了地方发泄,顿时呵斥道。

  服侍在靖王身后的内侍明远立即跪下辩解:“回陛下的话,王爷的药都是有时辰的,午时用过之后需得再等三个时辰才能服用。等到酉时三刻自会有药端来。”

  听了这话,安昌帝才哼了一声,道:“那还不服侍你主子喝点温水?咳得当真叫人心烦。”

  “是...”靖王微微低头应下,接过明远递来的温水慢慢的喝着。

  林太傅不由得皱了皱眉,道:“据臣所知,皇后娘娘旧疾复发一月有余都是靖王殿下在旁照料,如今已有好转,靖王殿下纯孝是不错,但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这话说得安昌帝和太子脸色都不好了。

  皇后病重,按理说应当由太子和太子妃照料,交给从小由皇后抚养长大的靖王来做虽说并无不妥,但说到底是太子的孝心未到。且林太傅说靖王的寒咳复发是因为照料皇后而疏忽自身的缘故,那么皇帝刚才那一句责怪就变得太苛刻了些,并且也未听太子替靖王辩解一句,着实是冷心冷肺。

  靖王羞赧一瞬,便道:“多谢太傅牵挂,不过是旧疾,常有的事,且母后那边都有人伺候,我也只是不放心待在一旁看着碍事罢了。”

  这便是替皇帝和太子打了圆场,气氛稍缓一些,林太傅便也不再揪着这一茬。

  就在此时,内侍通传的声音总算传来。

  “白都联少主到——!”

  众人的视线全都看向雕花浮纹的圆拱门口。

  先是一道修长的身影,夕阳斜斜照在那人身上,通身就像镀了一层赤金一般,瞧不见容颜却凌然于上。

  他往前走了两步,众人才看清那一身的气派。

  脸上仍旧挂着精致的白玉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高大宽厚的肩膀撑起绛红色为底调的繁复华服,银线织就的祥云暗纹缀在其中,随着他的走动若隐若现,腰间束着墨色金丝蛛纹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简单的和田玉佩。这样简中有繁,繁中有简的搭配,若非极好的底子是穿不出来的,但白祈天穿着气度非凡,那份高贵仿佛与生俱来的一般,即便遮住了脸,也叫人不由得看痴了几分。

  从圆拱门的台阶上走下来,白祈天微微侧身,伸出右手扶住身后的人。

  那是个女孩子的身影,身量不高,也没有梳着什么复杂的发髻,她扶着白祈天的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微微整了整裙摆,抬起头对上众人的视线。

  一双杏眸无惧无畏,若有似无的将这里的所有人都扫了一遍,便从那些上了年纪的人眼里看到了惊讶。

  “...黎大公主?”

  不知是哪位宗亲低低的叫出了声,场面立即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当年黎皇把黎白慕送到怀安,黎白慕一直住在皇宫之中,直到她自己选婿出嫁,足足待了一年,这一年的时间里,皇宫大小的宴会安昌帝都没有忘记带上这个黎晟的妹妹,生怕怠慢了引来生死不明的黎晟的报复。所以皇室宗亲不少人都对黎白慕的长相十分熟悉。

  此时见到楚玥,竟像是瞧见了年幼的黎大公主一般。

  “走吧。”白祈天在楚玥身边低声提醒道。他们便朝着最里头的安昌帝走去。

  “白祈天见过陛下。”

  “臣女楚玥见过陛下。”

  白祈天一如既往的没有行跪礼,而楚玥则盈盈一拜,施了一个极好看的拜礼。这是以她的郡主身份来谒见皇帝时的礼仪。

  安昌帝暗自咬牙。

  不得不再叹一声白祈天狡猾。难怪那时安昌帝要安排人给楚玥白祈天万般不肯,原来是因为要藏着这一张脸!他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在给自己下套了,为的就是让自己产生白祈天心虚的错觉!

  虽然安昌帝难得聪明了一次,但还是猜错了许多。

  白祈天的确是故意藏着楚玥给安昌帝下套,为的就是让安昌帝以为他手里的是假的楚玥,但说良心话,他真的不知道楚玥那张脸与黎白慕长得那么像,否则还能把安昌帝耍得更狠一些。

  要是安昌帝知道白祈天心里所想,只怕会气得吐血。

  他沉着脸道:“你说你是楚玥?该不会凭证就只有这张脸吧?凭你白都联的本事,要找出一个跟黎大公主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陛下抬举。”白祈天一笑,道:“在下也知道事关重大,为了让所有人心服口服,还请陛下让占星院来验一验。”

  他还是那副游刃有余成竹在胸的模样,而他身旁直起了身子的楚玥也落落大方站得笔直,不畏不惧的样子叫人恨得牙痒。

  安昌帝深吸一口气,道:“白祈天,你可知让人假冒御封郡主,罪及九族?即便你不是怀安的人,朕也一定会秉公执法,你可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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