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惊魂之夜
房间里沉寂了下来,两个人闷头抽烟,高远声现在已经确定了龙承辉是正常的,他的内心纠结在那个怪异的梦和张静珊所谓的病上,无论谁遇到这种事都会不知所措,龙承辉和他谈起这件事,是基于对自己的好朋友倾述内心的苦闷和迷惑,一时间高远声颇为感动,他决定尽自己的全力帮助龙承辉,可怎么帮呢?龙承辉的一切遭遇都处于一种玄幻灵异的状态,他既不能了解张静珊真实的情况,又不能进入龙承辉的梦境中去一探究竟。
想到这里突然间高远声有了一个极为怪异的念头,自己虽然不能进入龙承辉的梦,可也许有甚么东西会从那个怪梦里出来,他打了一个寒噤,他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现在的张静珊并不是张静珊了,她很可能就是龙承辉梦中的那个“新娘子”,她从龙承辉的梦里爬了出来,代替了张静珊,可她为甚来?如果是这样,那么张静珊又去了哪里?
龙承辉注意到了高远声脸色的变化,他道:“你想到了甚么?”高远声定了定神,他道:“这件事确实有些离奇,不过这也并不能说明张静珊是被甚么东西附了体,那些灵异的故事终究只是故事,并没有人真正地见过。”他并不想让龙承辉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龙承辉现在已经彻底陷入了迷茫之中,可不能再让他进一步接受这种更加新潮的思想了,龙承辉道:“可是静珊为甚么会说贵州方言?”高远声笑道:“可能张静珊曾经去过西南而你不知道,或是曾经与贵州人相处过一段时间,比如说在读大学的时候曾与某个贵州女孩同住过一段时间,无意中学会了她的方言。”
龙承辉默言不语,高远声的说法也对,毕竟他对于静珊的经历并不是完全了解,他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下,不过他又立即想到了甚么,他道:“可是我在梦里也听到了那新娘子说这种方言……”高远声笑道:“人的梦境是受大脑控制的,你梦里听到的也只是你的大脑让你听到的,张静珊突然会说贵州方言让你印象很深,所以你在梦里也不自觉听到有人这样说话,包括你在梦里看到了长得和张静珊一样的新娘子,看到了长得和你一样的新郎官,甚至他们也在你现在住的地方成了亲,这些都是你日常生活中很熟悉的,也许你太爱张静珊了,所以你才会在梦里一次次和她成亲。”
龙承辉道:“不对,静珊的母亲说她不是她了,这怎么回事?”高远声沉呤了一下:“这大概也是由于张静珊说话我平常不一样,让老人家产生了错觉,这很平常,上了年纪的人都这样。”龙承辉沉思良久,也许高远声说得对,这可能就是对他的那个莫明其妙的梦和静珊的变化最好的解释了,他的表情渐渐放松了,他拉开啤酒罐,喝了几口,舒了一口气:“但愿一切都象你所推测的那样。”高远声笑道:“我觉得这是唯一的解释。”他随口安慰龙承辉,其实他知道这件事并不那么简单,所幸龙承辉还和当年一样,他总是易于接受简单的解释,龙承辉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又喝了几口啤酒,他站起身来:“我回去了,静珊还病着。”
高远声并不强留,他送龙承辉到门口,笑道:“你现在知道我住在这里了,有空多来坐坐。”他想了一下,又道:“静珊的病,我觉得不能拖,最好还是看看医生。”龙承辉苦笑了一下,他知道张静珊的脾气,平日里温柔和顺,可她不愿意做的事,刀架在颈上也是没用的,高远声看着他下了楼,突然又叫住他:“如果……如果静珊的病有了其他变化,你来告诉我。”龙承辉点了点头。
高远声绕到临街的窗口,他看到龙承辉走到街口,似乎犹豫了一下,他并没有叫出租车,而是步行离开了,高远声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茶几上的菜一点没动,而那碗面已经凝结成了一个整体,让人看着就没有半分胃口,他喝干了那听啤酒,躺在床上,琢磨着龙承辉的那个梦。
龙承辉沿着街向着家的方向漫步走去,他没有开车,也并不想坐车,高远声的解释让他安心了许多,只是高远声临别时的叮嘱让他感到有些奇怪,“他为甚么如此关心静珊的变化呢?”
大学毕业几年,他在外地的时间远比在家乡的时候为多,此时他才真正地注意到小城这几年变化很大,高楼林立,街道繁蔓,小时候记忆中的那个小城现在已经找不到一点熟悉的痕迹,他走得很慢,带着新奇的眼光打量着沿街的商店,肚子“咕咕”地叫了几声,和高远声一样,除了那听啤酒,他一天几乎没有吃任何东西,此时饥饿的感觉终于袭来,在山下的一个小吃店里,他吃了点东西,买了一瓶矿泉水,这才随步上山。
虽然早已过了正午,但阳光依然肆虐,上山没多久,他已是满身大汗,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到自己家的小楼了,可是真的走到还需要走好一阵子,矿泉水已经喝完,他把空空地塑料瓶扔进路边草丛里,几只蚂蚱溅了起来,在淡黄色的草尖上一闪就不见了,阳光照得上山的路泛白似的刺眼,路面破损得象刚被轰炸过的战场,几个水坑里的泥土裂如刀砍,一股股淡淡水雾腾起在小坑上空,更增加了硝烟弥漫的错觉。
龙承辉喘了几口气,他站起身来,这条路确实需要修了,等静珊的病好了,自己再去找找高远声,那家伙肯定还有一帮子会修路的朋友,想到高远声和何书成到家里来开的那个警察追赃的玩笑,龙承辉不由的笑了,他突然感到心情很好。
吃过晚饭,龙承辉端着饭上了楼,静珊已经早早地睡了,他并没有叫醒她,将饭碗放在小柜上,他合及躺在她的身边,很久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了,他只觉一身酸痛,“明天如果静珊的病还没有起色,无论如何也得让她去看看医生了。”他想到高远声的话,听着身边张静珊宁静均匀的呼吸,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那个熟悉的梦又来了,龙承辉叹了一口气,如何才能摆脱这个梦呢?真是离奇,明明知道是在做梦,可自己偏偏在这个梦里不能自由行动,而是在梦里机械地重复进行着一切,新娘子进门了……,她被送进了新房……,那个似极了自己的男人来了……,他偷听他们的谈话,那和静珊一模一样的新娘子正坐在窗下,她正在梳头,长长的头发披散在大红色的吉服上,从镜中看到她的脸,她真象静珊,龙承辉不由得有些痴了。
不知不觉,龙承辉醒了,那新娘子却依然坐在镜前梳妆,一时间他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环顾卧室里熟悉的一切,他慢慢回过神来,坐在镜前的并不是那个新娘子,而是张静珊,她并没有开灯,卧室里一直紧闭的窗帘这时却拉开着,她就这样坐在月光里对镜梳妆,龙承辉轻轻舒了一口气,这不是梦,他准备坐起身来,可他的动作突然停住了,脑海中一个声音提醒他,静珊为什么会在夜里梳妆打扮呢?
月光透过窗子,他看见张静珊穿着一件红色的睡袍,她的动作舒缓,但是却很熟练地就将头发挽成了一个发髻,然后她拿起龙承辉放在小柜上的一支筷子插进发髻,又吐了口唾沬在手上,抹了抹头发,这一切就象一个女人准备出门前正在打扮自己,可现在是半夜,一切显得无比的诡异。
龙承辉的心怦怦乱跳,他看见静珊手里的那柄梳子,那是一柄淡黄色的牛角梳子,家里并没有这种梳子,可是他却见过它,梦中的那个新娘子,她的手里就拿着这样的一柄梳子!
张静珊接着开始描眉抹颊,龙承辉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他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她,张静珊就这样一直弄了一个多小时,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她似乎觉得满意了,衣衫一动,她慢慢站了起来,龙承辉急忙闭上了眼睛,他有些奇怪,为甚么会闭上眼睛,难道怕被静珊发现自己醒着?
没有听到半点声息,但是他感到张静珊已走到了床前,她在看自己!他微微睁开眼,那件红色的睡袍赫然正在眼前,看不到张静珊的脸,但是龙承辉看到了她的手,鲜红的指甲,手里握着那把牛角梳子,她握得是那么用力,以至于指节发白,龙承辉莫明地感到了一阵心悸,他努力让自己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张静珊轻轻叹地了一口气,她把梳子放回梳妆台上,慢慢上床躺下了,龙承辉屏住了呼吸,直到他听到她睡熟了的呼吸声,他才轻轻舒了一口气,他不明白,静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他已经感到高远声的分析完全不靠谱,他的那个解释在阳光耀眼的下午听起来很是合理,但是在这更深人静的夜里却是让人难以接受,难道静珊真的被鬼附了身?他不敢再想下去,脊背上一股寒气升起。
龙承辉微微侧身,他看着身边的张静珊,月光正撒在她的脸上,她的脸是如此美丽,在月光下焕发出一种晶莹的光辉,龙承辉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的推测又动摇了,如此美丽的女子怎么会被鬼附了身呢?他看着眼前的这张熟悉的脸,突然间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他猛地坐起身来,张静珊慢慢睁开了眼,龙承辉的心里一紧,他不禁向后缩了缩身子,张静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龙承辉看见她的瞳孔在不停地扩大收缩,一时几乎见不到瞳仁,眼睛就似两只白球,一时却又整个眼眶里都是一片黑色,这张美丽的脸此时看起来竟是如此可怕!龙承辉张大了嘴,他怔怔地看着她,张静珊终于说话了,她慢慢地道:“你做甚么?”还是那种怪异的腔调,龙承辉定了定神,他甚至还笑了一笑,只是这个笑容却是如此的僵硬,他道:“没……没有甚么?我睡不着,想……想出去走走。”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张静珊轻轻嗯了一声,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龙承辉急急起身,他甚至不敢扭头再看床上那具熟悉的躯体,只是象逃一样奔出了卧室,又象逃一样奔下了楼梯,颤抖着手打开了房门,门外的天空月明如洗,院中枝影摇动,深深吸了一口气,刚才的恐惧似乎缓解了一些,他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卧室,白色的窗帘在夜风中飘动,这是一个平和宁静的夜晚,可他终于知道了一个最可怕的结果。
“如果静珊的病有了其他变化,你来告诉我。”
龙承辉拉开院门,他发动了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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