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古怪的工艺品
高远声默然地点燃了一支烟,他深吸了一口,他又象醒悟似的看了一眼阮慧,阮慧笑道:“你抽罢,我并不在意的。”她的声音温柔,这确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高远声看着她的脸,他突然间有一种感动,阮慧让他想到了她。
陈震靠在沙发背上,他的手轻轻抚摸着一只式样老旧的手机,手机的背面粘着一只蝴蝶,他的神情黯然,看起来他已经陷入了回忆之中,突然间他猛地摇了摇头,象是要摆脱三十年来沉淀在岁月中的往事,他道:“我们不谈她了,说说我们此行来的目的吧。”高远声微微一笑,他在陈震身上看到了阮慧的影响力,四年前,高远声目送他离开,他不是让他去埋葬内心里的那份爱,更多的是去寻找那个一直刻在他心里的女孩。
他找到了她。
“埋葬了她之后,我留在了那个小镇,不久之后我在那里摆了一个凉粉摊子,生意还不错,摊子就在阮慧的店铺门前,她在镇上的代销店里当营业员,闲时我就到阮慧的商店里说说话,就在一星期前,我们……我们登记结了婚……”陈震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他并不想提及他们的感情发展史,他看了一眼高远声,高远声不动声色,他只是认真的听着,“……也就在那一天晚上,宋家的祠堂在一场雷雨中倒塌了。”
“宋家祠堂在当地算是一个宏伟的建筑,它座落在一座山下,不知道是宋家的哪一代人建造的,由于年久失修,房屋大都已经颓倒了,只有一间正堂和几间厢房还保存着,这座古老的祠堂在当地非常有名,导致它出名的原因很奇怪,当地人认为祠堂里有鬼,他们可以绘声绘影地告诉你祠堂里的鬼是什么样的,如同亲眼所见一般,祠堂闹鬼的说法故老相传,它本来就地处偏僻,由于这样的传说更是让人避而远之,最终导致它人迹罕至,久而久之宋家祠堂在当地人心里就形成了一种恐惧,以致于他们吓唬孩子时总是说,‘你再不听话,就把你关进宋家祠堂里去过夜!’孩子一准闭口噤声,效果很好,百试不爽。”说到正题,陈震说话顺畅了许多。
“祠堂的倒塌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由于宋家后人已经死得干干净净,而多年来附着在它身上的那种神秘让乡人感到的恐惧,所以并没有人去凭吊这座和他们相处了好几百年的遗迹,不过听到祠堂倒塌的消息,我倒是决定去看一看,阿慧也决定陪着我去……”他在不知不觉中已对阮慧换了称呼,他冲口而出,十分自然,阮慧轻轻笑了一声,她偷眼看了一下高远声,高远声依然不动声色,他听过阮慧的这个昵称,他也很喜欢这个十分亲切随和的叫法,陈震却是浑然不觉,他接着道:“到了那里,我们只看到了一个彻底倒塌的废墟,可以说已经没有一堵完好的墙,曾经十分宏伟的一座建筑就这么毁掉了,不过这件事在小镇上算是抹去了一个恐惧的源头,我和阿慧绕着这个庞大的废墟走了一圈,我突然发现一段碎木中似乎有着甚么东西。”
“那是两段极粗的木头,宋家祠堂倒塌之前我去过,根据我的印象,那个位置应该是祠堂的正堂,我……我曾经进去过,这木头肯定不是廊柱,它呈方形,应该是主梁,木头有合抱粗,它象是承受不了多年岁月的重压而断成了两截,也许正是它的断裂导致了宋家祠堂的倒塌,引起我注意的是在一截断木中露出一小片红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让我们好奇心起,我们翻过大堆的碎砖断瓦,走近了这根折断的梁木,那一片红色是深陷在木里的甚么东西,表面好象还画着什么图案,梁木四周蠹孔遍布,这个东西却是光滑无比,这肯定不是屋梁的一部份。
“我找来一根铁钎,使劲撬开梁木,这梁木虽已被虫蛀得很厉害,但仍是结实无比,阿慧帮着我,我们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那东西弄了出来,原来是一个小小的箱子,它被放在屋梁镂空的一个洞里,这只箱子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肯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难道这是宋家的藏宝箱?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些激动了起来。
“箱子很漂亮,黑红相间,它应该也是木质的,可是很奇怪,在它身上看不到半分虫蛀的痕迹,它就象刚刚放进去的样子,不过说它是只箱子,不如说是一只有盖的盒子,拿在手里感觉很轻巧,里面似乎有个东西在轻轻滚动,并不象放着甚么金银珠宝的模样,我迫不及待地揭开盒盖,你猜盒子里放着甚么?”
这只箱子如此深藏在屋梁中,它的里面肯定放着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高远声正琢磨它的里面会放着甚么,谁知在这紧要当口陈震也来了这么一手,他微微愣了一下,干脆不去费这神了,他摇了摇头:“我不猜,盒子里可能放着世上任何东西。”陈震道:“飞机大炮总不会放在里面罢?你可以猜三次。”高远声道:“我一次也不猜,不过我猜这只盒子应该就在这只旅行袋里,我马上就能看到里面是甚么,为甚么还要去猜它?”他指着陈震放在茶几上的那只大大的旅行袋。
阮慧“嗤”的一声笑,陈震微微有些失望:“那你看罢!”但这次动员听众参与隔盒猜物活动的失败并没有打消他的热情,他象一个拙劣的魔术师依然坚持着失败的演出一样带着夸张的表情慢慢拉开了旅行袋,袋子里果然放着一只古朴的木盒,高远声轻轻“咦”了一声,他看出这是一只漆盒,从外表看去,漆面并无半点残损,就似新的一样,盒盖上黑色的底色上画着一条简单的红色的鱼,四周漾着云纹,看盒身的图案,这应该是一只年代久远非常珍贵的漆器。
陈震看了看高远声,他慢慢揭开了盒盖。
高远声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盒子里铺着红绒,红绒上赫然躺着一颗白森森的头骨。
陈震得意地笑了,高远声凝目细看,盒子里的头骨透出晶莹的光辉,它竟似在自行发光一样,陈震笑道:“这不是真的,是用玉雕刻的,很象吧?刚打开盒盖的时候,我和你一样,吓了一大跳。”
高远声并不答话,他捧起这个奇怪的工艺品,很轻,玉质极好,圆润柔和,通体没有一点瑕疵,打磨得很细致,甚至颅骨的内侧也是打磨得莹润光滑,表面镶嵌着一排整齐的白牙,这完全是按照人头骨的形状来雕刻的,甚至连颌骨连接处也与人骨一致,奇怪的是在额头的正中央上却钻有一个椭圆形的洞,这也许是当初制造的时候不小心弄破的,而这个制造者干脆将它打磨成了一个圆滑的孔。
陈震打量高远声的神色,他道:“当时盒子上还贴着两张封条,上面写着字,不过纸已经残损了。”他从上衣的内袋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小心地拿出两张黄纸,经过多年的岁月侵蚀,纸已经焦碎了,一张纸条上写着看似乱七八糟的让人看不懂的字,而另一张已经已经断成了两片,陈震将它摊在茶几上拼接在一起,高远声仔细看去,依稀可看出上面写着“先父宋公讳照之灵”几个字,陈震道:“这张纸,似乎说明这颗玉制的头骨,它代表的那个人叫宋照,关于这个人,他的坟墓我们也找到了,就在宋家祖坟的最顶端,非常大的一个墓,碑文很模糊,不过还能看到墓主的名字确实叫宋照。”
高远声若有所思地仔细端详着手里这颗玉骷髅,陈震接着道:“这颗头骨让我想起一个世界之谜,那举世闻名的用水晶制作的头骨,眼前这颗玉头骨虽然肯定与那没有关系,不过雕刻很是精美,一眼看去完全就是一颗人的头骨,这是一个完美的工艺品,可它为甚么会被藏在梁木里?在它的身上是否也带着甚么隐藏了多少年的谜题?想到你和龙承辉对于这些古代的东西都很感兴趣,也许你们能解开它身上的谜。”
陈震一脸的兴奋,高远声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头骨,他沉吟了一下:“我同意你的说法,可是这个东西让我感觉很奇怪,非常的奇怪,你有没有想过,谁会制作这样的一个东西?它有甚么用?难道真是为了只是代表那个名叫‘宋照’的人?”
“关于这一点,我也想过,在封建社会,人们很看重风水,先辈的葬地选择有很多讲究,对于下葬的尸体最忌讳的是‘死无全尸’,这句话后来甚至成了一个恶毒的诅咒,这个名叫‘宋照’的人,他也许犯了甚么重罪,被当时的皇帝砍了头,而且他的头还被拿走去警告其他有可能犯罪的人,古代的皇帝总是爱制作这种杀鸡吓猴子的道具,宋照死后,他的家人为了让他体面下葬,也就是古话说的‘全尸下葬’,他们就做了这么一个玉头,来代替死者丢失了的头,这种事在古代是常有的,一般采用木刻,宋家有钱,就用玉刻。”
高远声摇了摇头道:“你说的这种情形完全不能成立,第一,这东西雕刻的不是人头,而是头骨,它的制作工艺远比雕刻一颗人头要来得复杂,宋家的人怎么会制作这样一个头骨来达到‘全尸’的目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不是傻子就是疯子;第二,如果它是用来代替头的,那么它应该陪同尸体放在棺材里,可是它却被非常小心、十分隐密地藏在了梁木里,我想,宋家祠堂的梁木中藏着这个东西,这是一个完全失落了的秘密,也许只有当初把它放进梁木里的那个人才知道这个秘密,连宋家的后代也不知道自家的祠堂梁柱里还藏着这么一号宝贝,所以他们才会放弃自家的祠堂和这个藏在梁柱里的东西远走他乡,为甚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形?第三,头骨额头上的那个孔代表甚么意思?为甚么要刻这么一个孔?我一开始以为这只是制造者的粗心导致的破损,可看上去并不太象,这个孔打磨得很是圆滑,几乎和眼眶一样。”
陈震有些懵了,高远声的回答果断地推翻了他自以为合理的想法,高远声看了看茶几上的这颗头骨和纸条,他接着道:“还有第四点,这个东西,它也许并不象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贴在盒子上的那两条黄纸,其中有一条黄纸,根据它上面写的字,你说对了,它说明这颗头骨是代表一个叫‘宋照’的人,而另一条黄纸的作用,你也说对了,它确实是封条,可它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封条,如果我没有看错,我相信我也没有看错,这纸条应该是古代的道士法师常用的一种封条——符咒,而它最主要的作用是封住那些在人间作恶的妖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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