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冥粒
重新收拾了一下心神，却见葛老并不理他，只是在那里专心地剜着黑暗中尸体的身体，然后将那一块块现在已经说不清是什么存在的东西装进瓶子里，而静待沉淀之后，便会变成鬼书屋中，被使用来给鬼魂录书的阴阳墨。
自己的身体被如此使用，也不知道那些人死后作何感想？
——不对！！
催甫突然四下里观望，还用着勾魂笔凌空挥了几下，这一带阴气虽重，可是却并没有鬼魂的踪迹，甚至连怨气也没有，这里似乎因为作为坟场而存在，因此气氛诡异，可是却没有人死之后的不甘、怨念和戾气。
这当然并不是那些鬼魂甘愿如此，而是因为那些鬼魂已经不复存在，而之前葛老已经说过，这个地方因为后来被人随意下葬，扰了此地地主的安宁，所以曾经一度鬼魂作祟，非常混乱，现在竟然是这番光景，那看来催长书早就来过这里，已经将这里的鬼魂送走了，或者说，收录进生死簿中。
至于他初来时觉得那阴气浑浊不清，还带有污秽，现在看来应该是尸气才对，这里尸体太多，而且尸体还被葛老如此用法，当然会致使尸气暴露在空气之中。
——应该是这样！！
催甫觉得自己想明白了。
葛老又已经将一瓶装好收起，然后又拿出了另一瓶。
催甫不由得问道：“那具身体都要装下来吗？”
“应该只能装这十几瓶，别看这身体现在这样好像完全变成了另一种东西，其实里面还有相当一部分还没有转变，等到那些部位被挖出来了，那身体就会自己往里走了。”
“走去哪？”
“冥河。”
像是要回应葛老的解答，黑暗之中那身体的轮廓动起来了，渐渐远去，葛老看了看脚边的七八个瓶子，叹了口气。
“光顾着和你说话，让我只顾着去挖一处，结果过早把没转化的部位挖出来了，这下子要等那身体再走出来还要等一段时间，白白浪费了。”
催甫像是没有听到葛老的抱怨一样，走近了看着，然后问道：“是有什么在带着它走进去吗？黑暗之中有鬼魂吗？”
葛老摇头道：“冥河在阴间深处，生人莫近，这片黑暗其实是从冥河之中放出来的，用于阻拦活人走近冥河，不过尸体如果走进黑暗中，因为已经没有了生气，就会被冥河认为是未经净化的污秽，所以身体就会被冥河的力量牵引，走进冥河里面，然后就会被转化为冥河中才有的物质，那种物质可是只有冥河里面才有的。”
“那种物质就是阴阳墨吧？”
没想到阴阳墨的来头这么大。
“看来老催什么都没告诉你呀。”葛老却是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
催甫一怔，这却是实话，但还是问道：“葛老，你知道些什么？”
葛老摇摇头，骂了催长书两声，然后才道：“阴阳墨之所以能够把鬼魂收录进生死簿里面，那是阴阳墨与鬼魂的本质有着相关性，我想你应该知道了，鬼魂实际上就是一种执念的存在，并不是生前的完整人格，所以鬼魂与生前的那个人还是有些分别的。”
这番话说来是也不是，因为催甫作为判官，终究还是把鬼魂当成生前的那个人，但是葛老这话说来，鬼魂也只是生前那人的一部分而已，但话又说回来，生死簿录进去的，终究也不是鬼魂的完整人生，而只是那人生里令其无法忘怀的一部分而已，这涉及观念的不同，有相同的也有不同的对方，但却绝对说不出对与不对的地方来。
“鬼魂之所以能存在，说白了其实那股强大的执念或者说是心情找到了某种载体，继而躲过了消散的命运，这种载体被称为冥粒，是冥河之中精纯的粒子。”
“冥粒？”
“不错，我想老催之所以没跟你说，那是因为他怕丢脸，我跟他的观念有不同，以前还没少争执过，不过这些年里他在我面前始终矮一头，因为他的修为被打了回来，没有办法使用判官的全部能力，只有录书和画符这两种手段，偏偏这两种手段非得借用到我拿来的冥粒不可，看来那老小子还不死心。”
听着催长书被葛老这么毫不客气地说道，催甫反而是一阵畅快，不过却还是将话题引到他所在意的地方。
“冥粒为什么能够承载鬼魂……人的执念？”
可能是因为催甫是催长书的外孙，也可能是因为催甫是催门如今唯一的传人，所以葛老解说得十分详细，就好像是要让催甫认同他的观点，然后他的这种理念就赢了。
“这要跟你说起来反而很麻烦，因为冥粒的变化过程很繁复，有些东西跟你也说不明白，但你不如反过来去想，对于现在的你来说，鬼魂的形式你应该已经相当熟悉了，可是鬼魂进得了阴间，却进不了冥河，因为冥河是阴间最为根本的力量来源，如果掺进了鬼魂，冥河不再精纯，便也不再是冥河了，这样一来阴间只怕也有崩溃的可能。”
催甫只想知道冥粒为什么能够承载执念，因为他隐隐觉得这一点理解了似乎能够让他知道如何修行阴笔，却没想到葛老这一解说如此深刻长远，直接就达到了阴间的生死存亡了，这就好像在告诉他世界末日将要来临，他应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保存人类的未来一样，不由得一阵尴尬。
不过他也没有开口打断的意思，一来不想触怒葛老，到时候他不理自己就麻烦了，二来葛老说得详细，对他也有好处。
“鬼魂去了阴间其实只是去了一个最适合他们的环境，但是说到底，去了阴间并不意味着解脱，以往被你送走的那些鬼魂并不是去了阴间，而是执念消散，从这个世界消失，而那些鬼魂解脱时是分为两部分的，一部分是那股执念，那股执念自消散，不再对他人造成影响，另外一部分就是变成精纯的冥粒，可能只有一点，但不管多少，都会回到冥河之中，这才是所谓的解脱。”
催甫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也就是说阴阳墨之所以能够把鬼魂收录进生死簿，其实是将鬼魂的执念从那些外在的冥粒抽出，然后重新放回到同样由冥粒制成的墨水中。”
“不错，就是这样，所以我一直都说，鬼魂这种东西其实一开始就不存在，那只是原本的人的一部分，老催偏偏要跟我呛，不认同我的观点，还找了那么多歪理来驳我。”
催甫笑笑，很想说其实我也不认同你的观点，但想了想，还是不想刺激他。
只是催甫突然想到，照葛老这么说来，那些冥粒肯定有不凡之处，那么能够承载那些冥粒的生死簿，又是什么材料制成的呢？
肯定也自不俗，但眼前的这个老人或许知道。
“那葛老，生死簿是由什么材料制成的？”
催甫只是想着或许能够从葛老这里得到解答，却没想到他的这个问题仿佛触到了雷区，葛老的神色猛地一沉，然后哼了一声，道：“回去问你外公去！”
催甫不由得一噎，摇摇头，心想情绪反复不定，将来你死了变成的鬼魂搞不好是个厉鬼。
不过经葛老一番解说之后，催甫却是知道了阴笔的修行，既然阴笔旨在画鬼，那么这鬼要存在，肯定也与冥粒有关，要是他能够凝聚冥粒，那画鬼也是手到擒来才是，催甫顿时动了要留在这里修行一段时间的念头，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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