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男儿膝下有黄金
艳阳照在那些一滩滩,一洼洼,暗黑的血洞里。这是他们来到这世间一趟,唯一给他们送行的。虽然,他们从血肉,再到灵魂,早已经没有任何的光明。
现在是连同尸身,都完全没有了。
拂过一阵清风,吹散空气中的那些刺鼻的腐臭之气。
只希望他们来世,可以堂堂正正,做一回有思想,有自主的人。可以呼吸到生命中,其实是还有清新的气息的。
“樂儿,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找个地方吃饭。”
“那,吃好饭呢?”
“吃饱,回天医阁。”
——
南宫徵羽并没有等到什么天幽派的死众,飞羽带回南宫樂消息,他轻握着那条衣衫的轻纱,望着天医阁众人还在慢慢救治着的那些伤者。
……
“喝药了。”
少年缓缓睁开双眸,望着端着汤药而来的少女,抹去眼角的泪痕。
思念母亲的泪痕。
他醒来,救他出来的叔叔,告诉了他,这是那里,又是谁救了他,给他解毒。
可是,他的母亲……
“你是谁?”少年问。
少女穿着蓝的彩纱裙,走到他的榻前,把药端递给他:“殷慕晴。”
少年接过汤药碗,一口气喝的干净,抬头:“我想见南宫少侠,可以吗?”
……
“求南宫少侠一定要为我娘,我爹,还有整个沧坞派报仇!”少年见到南宫徵羽后,立即便在榻上跪道。
南宫徵羽没有让他叩下这一头,他立即扶住少年的肩头。
满目痛楚的少年郎,抬头望着一身白衫,俊逸潇洒的武林少侠,南宫徵羽。
南宫徵羽并没有放手,依然扶住少年的肩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不管是什么处境,什么时候,都不能随意向任何人下跪。”
少年眼泛热泪,这话,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爹、娘,一直都是这么跟他说的。
可……可他们已经……
“不管你跪下求不求我,天幽派的所作所为,我也不会放任不管。但是,我不会是为了谁去报仇的。”南宫徵羽认真道。
“可是,你的父母也……”
南宫徵羽收回了手,他侧过身子,面部轮廓清晰,目视前方道:“不管是我,还是我的大哥,我的妹妹,到最后,又会与天幽派厮杀到何种地步,我们也都不会是为了给父母报仇。”
他们的爹、娘,是与天幽派的圣教神主风毒娘同归于尽的。所以,他们与天幽派,其实已经并没有什么杀父抑或是杀母之仇,这是大多数武林人士都理解错了的。
他们之所以会选择与天幽派对立,那是邪不能胜正的道义,曾经,他们的爹、娘,可以为了大义牺牲自己,他们也不会为了自己偷生,坐视不理的。
少年眼中有失落,更多的是无助。
他愤恨,愤怒,更痛彻心扉,可是他还不够强大,并没有那个能力去为父母报仇。但他又那么样地想要报仇,所以,他可以用一切的条件兑换,大不了他就这命一条。
南宫徵羽对少年又道:“我不是不让你去报仇,只是,你要知道,这是你的仇,是你要拿起刀,去消灭那些仇人。而且,不仅仅是私仇,更是要为了正义。还有,你要清楚,你母亲的牺牲,是为了什么。她是为了你可以活下去,可以留有一丝生机。那在她用命去换了你活下去的机会,你就不能糟践这条命,不能去做无谓的牺牲。你要变得强大,变得既可以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然后再去想你想的报仇。”
“你的父亲,是个豪侠,是个英雄,他之所以会被杀害,不是一心只想着报仇,他想的是生,是为了让别人生,给别人留有一线生机,所以,他才牺牲了。不管你将来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都记住,只有生,才是最大的希望,而死,也不一定是逼不得已,但那一定不是唯一的,那只是一个选择,一个为了生而做的选择。”
“你的人生还很长,恨可以有,但是,不要丢了自己,不要丢了尊严,不要丢了原因。”
而“原因”,其实就是正义。
是一个人心底的善与爱。
——
往回赶,肯定是没有吃饭的地方,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一顿饭都没吃上。只能继续往前赶。
快到青修门的一处山下,终于看到,有一家可以歇脚跟吃饭的茶馆。
茶馆不大,就两张粗木做的八仙桌,连漆都没上,一桌子边上四条长凳,上面的钉子都可见。
桌子上有带有茶渍的茶盅、茶壶。
行走江湖,本就是能有个地方歇歇脚就不错了。这有口热乎的,总比啃冷硬的干粮的强吧。再说了,现在他们连干粮都没有的可啃啊。所以,也就没有那么多讲究。
“老板,来壶热水,然后随便来两个小菜。”南宫樂坐下,把竺音剑放下,丢了两块碎银在桌子上。
这只要是先见到钱,一定会好生招呼着啊。
上来一个中年一点的,伙计?
只见他提了壶热水,赶忙过来,倒了在桌子上的茶盅里,涮了两下茶盅,倒在地上——那热气还在地上挥散着——随即又涮另一个——
动作还算麻利,不过,他没说话。
一双纤纤玉手,一把抓起那碎银,声音娇柔,热乎着道:“几个小菜是吧,没问题,不知二位客官,要酒吗?这天寒地冻的,来杯热酒,才好暖暖身子啊!”
南宫樂顺着那玉手,望过那脸——三十几岁的女妇模样,腰肢纤细,风韵十足,一双杏目,满含春风——再看那衣衫——锦缎在身,长尾落地——
这种地方,这种茶馆,还有如此之人,她的穿着,可比这茶棚,都要值钱的多哦。
“不用。”南宫樂回。
他们不喝酒。
不喝就不喝,那妇人没怎么介意,依然面容带笑:“二位客官稍等,饭菜这就来。”最后媚眼望了一下殷洛。
殷洛明显不懂那神色之意。
那提水而来的伙计,也望了下殷洛,随后退去。
南宫樂去拿水壶倒水。
殷洛却按住了她的手,南宫樂停止不动,望着他的手。
他则没有注意到,只顾轻声说:“樂儿,这有些不对啊!”
他也觉察出,哪里总感觉怪异的很。
“不对就不对,对不对,饭也得吃,至于怎么不对,吃完了,不也就知道了。”南宫樂回。
但她并没有看着殷洛,她依然望着他的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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