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戎狄
“那些人兵器上淬的毒是北漠大荒里一种小毒蛇的牙毒,见血封喉,而他们牙齿里毒囊里的毒却是西南一种名叫‘断崖舌草’的奇毒,亦是沾之即卒,你猜他们用这两种十分具有代表性的毒药,是想做什么?”
甄玉卿睁开了她那双昏昏欲睡的眼眸子,片刻的混沌后便是逐渐清明起来,唇角也带上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略显讥讽。
“北漠匈奴,西南蛮人,如今匈奴称臣我大晋……”楚恒纠葛了眉头,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这中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蛮人野心勃勃想到中原分一杯羹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但奈何山川屏障相阻,他们又是地狭人稀,大概还未等他们将大军开到中原地带,路上就已经死伤过半了,所以你猜他们其实是怎么想的?”
甄玉卿以提问的方式引导着楚恒去思考。
“与其费尽心力到中原来,还不如就近想想办法……戎狄!”楚恒受甄玉卿启发,逐渐冷静下来思考个中缘由,继而很快想到了近些年与蛮人擦摩不断的戎狄部落。
戎狄夹在蛮人和大晋中间,国土不大,但胜在边境有依山傍水的险境作屏障,所以才能在剽悍的蛮人和堪称大国的大晋夹缝中生存下来,不过这些年大晋又是内乱,又是对抗匈奴,也没力气管戎狄,少了大晋这边的压力,只偶尔对抗对抗蛮人那边的骚扰,戎狄王倒也不至于活的水深火热。
但近两年来,随着蛮人和戎狄之间的擦摩不断白热化,戎狄失了好些领地,年前戎狄派使者前来求助于大晋,但那时候正遇上沈家军和匈奴的恶战,所以甄玉卿婉言拒绝了戎狄的求助。
当然甄玉卿之所以拒绝戎狄的求助还有一个原因,当年她和楚恒二人逃命被迫躲入戎狄部落,巧的就遇上了冬猎的戎狄王一行,却不想当时的戎狄王不仅没有帮助他们,还怕因为他们的原因引来大晋的大军,直接将她二人绑了送回大晋。
大概那时候的他们也怕之后的楚恒会有荣登大宝的可能,所以将他们送回大晋的半道上就‘疏于值守’让他们再次‘逃跑’了,对此甄玉卿表示,既无恩情亦无仇怨,不过袖手旁观而已,是以这次她也只好袖手旁观了。
也正是因为大晋的袖手旁观,戎狄那一仗直接失去了西南近一半的领地,而今退缩在紧临大晋的秦岭附近,所以反抗蛮人无计可施,亦无法求得大晋的帮助,所以想要挑拨挑拨大晋和蛮人的关系,而方式方法也是简单粗暴又直接,那就是:
除掉甄玉卿这个能够称之为大晋脊梁的砥柱性人物,大晋国君刚及十五岁的年龄,国内又是新旧贵族与平民势力角逐的时候,待到甄玉卿一倒,整个大晋将不足为患,这不仅于戎狄而言是个除去卧榻之旁猛虎的大好时机,也是为整个天下除去一个称霸强国的时机。
而此计若是得逞,大晋定然不会放过有嫌疑的蛮人部族和匈奴部族,届时戎狄之危自是不费吹灰之力迎刃而解,而匈奴部族……大概那时候戎狄部落,或者整个天下,也是没想到大晋竟然会连败匈奴,夺回旧城之后又生擒匈奴王子,继而大获全胜。
“不过弹丸之地而已,只是如果戎狄被蛮人一举拿下,那日后蛮人的势力可就不容小觑了呢。”甄玉卿看着楚恒,想知道他从自己的这些话里能够有什么样的反应。
“你是何时知道那些刺客身上带了两种毒药的?”楚恒微微蹙眉。看甄玉卿这样子,他大概已经知道,他对于刺杀自己的人,早就了然于胸了。
“二月还是三月的时候吧,不过这些都不打紧,你且说说,对于蛮人和戎狄这两支部落你是如何看待的?”
甄玉卿教了楚恒多年,时常跟他说要将眼光放长远,今年他束发后,更是直接让他开始批阅奏折,从他对各种谏言的评复里,甄玉卿能够看到楚恒一日赛过一日的成熟思维和对事对物的独到见解,但也总免不了时刻考校他的习惯。
“你知道了为何都不与我说?”楚恒的眼神有一瞬的莫测,但转瞬过后便是有些可怜巴巴起来。
“那时候没猜出个中缘由来,忙着忙着就给忘了,现下这事儿再一闹,加上匈奴战败,等两天又要来朝拜,所以才有了这番猜测,你可知为何这次匈奴已经战败了,这刺杀里还暴露了匈奴的行迹?”
甄玉卿当真是个转移话题的高手了。
楚恒内心里无语,但还是说道:“挑拨大晋与匈奴的关系,顺便挑拨与沈佑宁的关系。”
“没错,沈佑宁大胜凯旋,却在进宫途中丞相遇刺,若是丞相当场毙命,说不得这刚刚归京的沈将军就成了个克星,让有些人揪着做些文章,那大晋可就别想安宁了。
当然如果丞相死不了,也得让人心里生出一个疙瘩来,为何刺客早不刺杀丞相晚不刺杀丞相,偏偏在沈佑宁回京的时候刺杀?正是因为没有原因,所以才让人觉得蹊跷,这一招攻心,可谓用的十分巧妙了。”
甄玉卿不乏嘲讽与诙谐的构想叙述,让楚恒听得眼皮一跳一跳的,什么‘毙命、死’之类的,简直不要太让人神烦!
“你倒是什么都给沈佑宁开脱干净了!”楚恒也是没意识到自己内心里竟是这样一个想法,张口便是说了出来。
而甄玉卿一听楚恒这话,微微一愣,原本带着些好玩意趣的神色顿时平静下来,瞧着楚恒,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与此同时,楚恒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又不愿直接承认自己心胸狭隘,沉着张脸看向了别处。
“沈佑宁是个不错的将才,你将来若是想守业,有他相助,前路自是能够平坦一些。而你若是想要开疆拓土,他便是你手中的一把利剑,把握好了便是所向披靡。
但无论你是想要守业还是开疆,这国家内部的和谐必然是一个最大的大前提,断没有鸟尽弓……算了算了,我也不懂这些个帝王权术,教不了你这些东西,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甄玉卿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她本不是个慈悲心泛滥的人,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历来是她的人生信条,但她一直记着她爷爷教导她的那句话:人的聪明是天生的,而善良是选择的。
楚恒作为一介帝王,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他拥有主宰千千万万人性命的权利,甄玉卿并不知道他的将来会是什么样的,但她作为一个现代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楚恒成为一个暴君,而被天下人所弃。
所以,作为君王,适当的善良很重要,这不仅只是对朝臣,更是对百姓。但君王这个职业,作为拥有最高权力和最大财富的人来说,他又是个尤其高危的职业,因而他需要有他权衡利弊的立场和独到的处事方法。
对此,这些年甄玉卿大概也能够接受古代王侯将相之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同患难易,共富贵难以及飞鸟尽良弓藏的那些个血泪史诗了,所以她不能对楚恒做过多的干扰,但真的挺不甘!
不甘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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