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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是草原呐


  月楼和聪山在飞机里向外看:

  一望无际的绿色赏心悦目。羊群、蒙古包,马匹点缀在草原上,让草原更加富有生机。发光的河流像丝带一样在草原上蜿蜒盘旋。

  一阵风吹来,草浪如身穿绿色衣服的小孩一般向前飞奔。

  一下直升飞机,月楼就迫不及待地在草原上行走。温暖的阳光和青草的芳香让她沉醉。

  走着走着,她便情不自禁地奔跑。

  她像是想把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释放出来,让自己在草地上瘫软,沉睡。

  直到跑得实在没有力气了,月楼才在草原躺下。

  这时她抬头看去:天空竟然这么蓝、这么辽阔,这么娴静。

  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聪山开着车来到月楼身边。他刚刚走近月楼,月楼便一跃而起,把他扑倒。她压在他身上不停地亲吻,像是久别重逢的夫妻一样。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温柔地躺在了他身旁。

  月楼道:“你说,如果我们能够一辈子生活在这么美丽的草原该多好。”

  聪山道:“是啊!我也想生活在这里。可是家里还有母亲,还有事业。”

  月楼道:“对,亲戚朋友可以抛弃,但母亲总要好好照料。就算把母亲接来,她也无法适应这里的生活。父亲留下的事业也不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聪山道:“我们晚上住哪里呢?”

  月楼道:“旁边的村子叫扎旗。村子里有个伯伯前几年受过父亲恩惠。我已经告诉他我今天来了。”

  聪山道:“哦,那就好。我还以为我们这几天要在草地上睡觉呢。”

  月楼道:“在草地上睡觉不好吗?”

  聪山神秘地笑道:“好是好,就是做一些事情不太舒服。”

  月楼眨了眨眼睛,道:“嗯?你不觉得那样更浪漫吗?”

  聪山道:“我可没有你那么浪漫,我只想找张床好好睡觉。”

  越临近蒙古包,羊群和马匹便越多。月楼没有见过羊,也没有见过这么自由自在的马,便兴奋地四下里张望。

  蒙古人看见不知名的东西在路上行驶,都从家里围过来,好奇地对这东西指指点点。月楼微笑着给他们打招呼,把随身携带的礼物分给他们。

  有一家人从人群中挤过来,站在车旁朝里看。月楼认出那是受过父亲恩惠的伯伯,连忙下车迎了过去。

  伯伯张开臂膀嘘寒问暖:“几年没见,没想到你已经长这么大了!都结婚了呢”!他说着上下打量聪山。

  月楼看着他灰白的短发,伤心地道:“我是长大了,可您也苍老了许多。”

  伯伯笑道:“人总是会老的啊!”。

  “几年没见你父亲,不知道他现在身体怎么样?”

  月楼眼里泛出泪花,道:“父亲……父亲他去年秋天已经去世了。”

  伯伯怔在当地,很久以后才道:“你父亲才四十几岁,怎么可能去世呢?”

  月楼道:“他是心脏病。”

  伯伯须发直颤,流泪道,“他那么好一个人,怎么会死呢?”

  说着说着,他们就进入了老人的家。

  进门的左手边是成吉思汗的画像和两支银烛、一箱子书、鞋,衣服;右边是水瓮、锅碗瓢盆。蒙古包中央有一张极大极舒适的床。

  整个屋子给月楼的感觉是朴实而温馨的。

  月楼和聪山一落座,老人就把手抓羊肉、葡萄干、烤乳猪,马奶酒等拿了上来。

  他们一家人和月楼聪山坐在一起。老人扬手示意客人尽情吃喝。月楼和聪山知道蒙古人的豪爽,便不再多言。

  月楼也像蒙古人一样,抓起羊肉就往嘴里塞:“太好吃了!”

  她大嚼羊肉,端起马奶酒一饮而尽,全然不顾自己的姿态。

  看到中原来的女子竟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老人儿子乌和台和他的妻子大感惊讶,端起酒碗与月楼不停碰杯。

  伯伯捋须笑道:“你的性格和你父亲很像,都一样豪爽。”

  月楼道:“我母亲也这样说呢!”

  伯伯看向自己,道:“你还记得你和你父亲前几年来的时候遇上的篝火晚会吗?”

  月楼兴奋地道:“当然记得!那时有很多人唱歌跳舞!”

  伯伯道:“对!你果然没忘!这几天正巧也有篝火晚会。这次比那次大很多,十来个村子的人全都来!你们也要参与啊!你母亲很喜欢唱歌跳舞,你肯定也不差。篝火晚会的时候一定要给大家露一手!”

  伯伯看向聪山,又道:“蒙古人都会摔跤,你和他们试试!”

  聪山摆摆手道:“我摔不过他们。您看我的体质,和他们摔跤,就是给他们当活靶啊!”

  伯伯大笑道:“哈哈哈哈!你这么没信心!不像个男子汉啊!”

  “你们还住在之前的地方吗?”

  月楼道:“我们已经不在那里住了。父亲喜欢园林,又花几百万造了一个。他活的时候每天在园子里赏花下棋钓鱼。”

  伯伯道:“哦。那他这几年还喜欢喝酒,喜欢骑马打猎吗?”

  月楼伤感地道:“喜欢。这些嗜好他从来没有变过。活的时候他每个礼拜都会去打猎。”

  伯伯道:“我几年没去南边了,不知道现在有什么变化?”

  月楼苦笑道:“能有什么变化?还不是仗打得多了、楼建得高了,汽车也变得更多了。”

  伯伯满怀期待地道:“我想再去看看。我儿子和儿媳妇也厌倦了草原生活,想去大城市住。”

  月楼撇撇嘴,笑道:“你们想去大城市,我们还想来草原呢!”

  伯伯爽朗地笑道:“这就叫做‘站在这山看那山高’!”

  “哈哈”!月楼笑道,“好像的确是这样。”

  他们聊得非常愉快,不觉已到晚上,篝火把蒙古包照得通红。

  老人一家和月楼聪山从蒙古包走了出来。这时草原上已经有许多人围坐在一起喝酒跳舞,还有很多人正从四面八方赶来。

  月楼一出蒙古包,便拉起聪山的手,道:“伯伯,我和聪山去玩了!”

  伯伯道:“嗯,你们小心点儿。这是蒙古包的钥匙,你们这几天就住在这里。”

  月楼疑惑地问道:“那您住哪里?”

  伯伯指着旁边的蒙古包,道:“旁边就是我儿子家。我和他们一起就行了。”

  月楼带着歉意笑道:“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伯伯笑道:“没什么,咱们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你们赶快去玩吧!”

  老人说完,月楼就微笑着和聪山向篝火跑去。

  月楼和聪山刚走到篝火旁,就有两个汉子把月楼拉到了圈子中央。

  这当然是因为她实在太漂亮,太赚人眼球了。

  “唱歌!唱歌!唱歌”!人们拍手起哄。

  月楼并没有害羞,只是不知道哪首歌适合在这种地方唱。

  她想了想,道:“我给大家唱一段秦腔吧!”

  苍凉顿挫的秦腔从月楼柔韧的喉里唱出,给人的感觉是雅致的,也是有力的。

  她美臂轻滑,娇步慢移,直看得人们心神荡漾。

  一曲唱完,人们又让月楼再唱一曲。她便高兴地又唱了一段长长的秦腔。人们仍然在起哄。这下月楼坚决不唱了。有人拉她胳膊,她生气地甩开。

  月楼刚躺在聪山腿上,旁边的汉子就给她递来一条羊腿,她笑着接下。

  只见月楼抱住羊腿大口撕肉。这下男人们真的看呆了!就算蒙古女人也没有几个这样吃肉的啊!

  几个人拿着酒壶向这边走来,月楼红着脸和他们碰杯对饮,喝得不亦乐乎。

  月楼的酒量其实很差,喝了一壶就坠入了聪山怀里。这下可苦了聪山,他皱着眉一壶壶喝着递上来的酒。

  摔跤开始了,男人们终于走开。聪山并没有喝醉,只是肚子涨得难受。

  他叫醒月楼,道:“摔跤开始了,你不去看啊!”

  “当……当然去”!月楼迷迷糊糊中一跃而起,拍着臀部的草。

  聪山扶着月楼走到人较少的摔跤场。

  只见场中两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留长发的男人又肥又高,肚脐旁长满了毛。与他摔跤的是光头瘦子。瘦子看上去好像一把就会被胖子捏碎。

  月楼私下里为瘦子捏了把汗。

  胖子狂吼着扑了上来。瘦子不知怎么就从胖子腋下滑过,反脚踹上他腿窝。胖子一个踉跄直接跪到了地上。

  这胖子也真是勇猛。他艰难地站起,又狂吼着扑去。瘦子这次并没有钻过去。胖子刚到他身前,他突然转身,一个肘拳狠狠击到了胖子的肚子上,又灵蛇般滑开三尺。胖子捂住肚子一口鲜血喷入了草里。他再也没有还手的力气,黯然走出了人群。

  这边正在进行摔跤比赛,那边女人们就开始跳舞了。并没有音乐,伴奏都是人们唱出来,拍出来的。这种伴奏其实比任何音乐更让人感到自由,愉悦。

  月楼和聪山也加入了跳舞的人群。草原人都是围成圈或者站成几排跳着简单的舞蹈。月楼和聪山却站在他们中间跳起了拉丁。

  优雅、性感,热烈的拉丁带动得草原人也开始跳起。月楼直跳得满面嫣红,娇喘微微。

  一个清秀的蒙古人邀她跳舞。月楼看看聪山,聪山示意她可以去。

  这个男人的技术并不差。可他一直盯着月楼,舞步变得零乱。跳着跳着,男人眼睛已充血,突地抱住了月楼。月楼狠狠推开他,一脚踢到他两腿之间,朝聪山跑了过去。

  “我们去草原奔马吧”!人声嘈杂中月楼兴奋地喊道。

  聪山不愿意去,可是又拗不过月楼,只好和她返回老人家。

  老人早已为他俩准备了两匹上好的马。他们一上去,月楼就狠抽聪山的马。马发狂般向前奔跑。聪山用力拉住缰绳,好容易才把马控住。

  月楼的马并不比聪山的慢,但是她却没有拉缰绳,而是任马狂奔。

  风在月楼耳畔呼啸。她狠命睁着眼睛向远处看。月光将草原染成了暗金色,让草原变得唯美浪漫。草原与天空相接处漆黑一线,几点星星像是坠落在了草地上。

  她依旧在飞奔。

  月楼感觉自己像是乘上了利箭,或者说自己已经变成了离弦的箭。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那是所有人都渴望的激情与自由!

  月楼喊着、叫着、唱着,笑着。直到马累得气喘吁吁,她才抚摸着马的脖子停下。月楼下马看见聪山还在极远的地方,索性躺下来等他。

  “他们虽然听不懂秦腔的唱词,但是唱调的力量与巧妙变化却是能够感觉的。其实大多时候听不懂唱词才能感受到音乐的真正魅力。”

  她忽又想到一件可笑的事:“他们刚才都在跳蒙古舞,可我和聪山却那么招摇地跳拉丁。万一他们刚才揍我们的话可就惨了!”

  月楼脑海里想象着一群粗壮的蒙古人揍自己和聪山的样子,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你在笑什么呢?”

  “我在笑你骑得那么慢”。月楼娇嗔道,“其实骑快马最刺激。”

  聪山认真道:“我不喜欢那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你总是让人感到稳定安静”。月楼又道,“刚才我们在人群中跳拉丁的时候你有没有害怕?我是一时兴起才跳的。”

  聪山道:“我考虑过。蒙古人的性格都很豪爽,不会因为我们跳不同的舞就怎样的。”

  月楼笑道:“呵呵!那时你应该制止我的。万一他们揍我们,我们可就真的惨了,不过你的确很聪明!”

  聪山也躺了下来。

  他们安静地看头上的星河……

  聪山醒来时金黄色的太阳刚露出一线。草原上晓雾弥漫。他感到有些寒冷,便把自己的风氅给月楼披上。

  月楼睡得很沉。聪山看着她美丽的侧脸,伏下身子亲了一口。他很喜欢看安静的月楼,很喜欢看她的侧脸。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楼睁开睡眼,看见聪山在盯着自己,搂住他的脖子,娇嗔道:“你这样看了多久?”

  “不管看了多久,我都不会厌的。”

  “你好油嘴滑舌啊!你如果也给别的女人说这样的话,我肯定会割了你的舌头!”

  当看到自己身上的风氅时月楼笑道:“你好有爱心哩!不过你刚才倘若抱住我,我们岂非都不会冷?”

  聪山撇了她一眼,道:“别废话了,我们赶快回去吧!我感觉又冷又饿。”

  他们行走在迷蒙的雾气之中,看来就像一对神仙眷侣。

  月楼道:“我们接下来干吗呢?”

  聪山道:“咱们可以体验一下放羊的感觉,也可以看看这里的佛寺。”

  “听说草原上还有天鹅!我一定要去看看”!月楼兴奋地道。

  拴好马回到蒙古包,老人一家正在吃饭。

  老人爽朗地笑道:“青稞饼和红烧肉!你们快来尝尝!”

  聪山走过去和老人吃起来。月楼急急忙忙跑到火炉边,拿了一张小凳坐下。

  她一边搓着手一边说道:“草原的早晨好冷啊!”

  老人道:“你们以后千万不要出去过夜。这里的夜晚的确很冷。”

  月楼看见箱子里的书全是蒙文的,就好奇地拿起一本,问道:“这是什么书啊!”

  “这是讲大汗打仗的书”!老人霍然站起,神采飞扬地道,“你们肯定也知道吧!大汗向西一直打到罗马,向南灭了南宋,建立了历史上最大的蒙古帝国!”

  “他是所有蒙古人的王,所有蒙古人的家里都供奉着成吉思汗的画像!”

  月楼不屑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聪山拉了拉她的衣袖,可是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战争都是罪恶的,总是会有人死,有人伤心。它不过是人欺负人,人凌辱人的工具而已。成吉思汗建立了历史上最大的帝国又能怎么样?他岂非也会死?无论多么繁荣,多么强大的帝国总有一天也会消亡。”

  “人与人之间为什么就不能和平相处呢?”

  老人道:“孩子,生命本来就是残酷的,弱肉强食本来就是人类社会和自然界的根本法则。狼生下来就是吃羊的,而羊生下来就是被狼吃的。”

  “现实就是现实,不是诗歌也不是舞蹈,是用牙齿和长刀在人的骨头上刻划出来的。蒙古人是杀了许多汉人,也杀了许多欧洲人,但是人杀人原本就像狼吃羊一样稀松平常。”

  聪山笑着说道:“我们度蜜月是为了高兴。你看你和伯伯聊这种话题。”

  老人道:“你们今天去哪里玩啊?”

  月楼道:“我们准备去河边烤鱼,呵呵!”

  老人笑道:“哈哈!你可真馋!那你们好好玩,过几天我让我儿子带你们套黄羊!”

  月楼道:“好啊!”

  “河水真清澈呀!河底没有一株水草,全是细沙和鹅卵石”。月楼说着脱下鞋袜跳入水中。

  河水温凉,月楼感到十分舒畅。聪山刚走到河边,月楼就舀起水笑着朝他泼去。聪山并不躲,只是用手遮住了眼睛。

  月楼娇嗔道:“不好玩!你干吗连躲也不躲!”

  她走上岸狠狠向聪山心脏打去,可是拳头刚触及他的衣服时便温柔地停下。她则笑着投入了他怀里。

  聪山笑道:“那你再下去泼一次。这次我一定躲。”

  “哼!你平常那么聪明,这次怎么这么笨。我不高兴了”。她嘴里说不高兴,但还是紧紧靠着聪山坐下。

  这里没有羊群马群,甚至连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澄澈的流水、碧绿的草地,温暖的阳光。

  几条鱼从上游游了下来。聪山好像一直在看着远方,但是他竟然也看见了游鱼。他瞬而跳下河,顺手就抓上来一条大鱼!黑色的鱼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呀”!月楼站起来去接鱼,可鱼一到她手中就滑入了河里。

  聪山轻轻在她头上拍了一下,又开始抓鱼。只一下!一条红鱼又在他手中!

  他把鱼抛上岸:“你也试一试?”

  月楼挽起袖子,装得很专业。她极快地将手插入水中,却只触到鱼尾。

  她看着聪山羞红了脸,思忖道:“这次我一定抓到!”

  她瞄准了一条金色的小鱼:“我应该在鱼头下手,这样就可以握住鱼腹了。”

  她的计算没有错,但是鱼身太滑,而她握得太紧。

  这下她的脸更红了,问聪山道:“我为什么总是捉不到呢?”

  “下手要快、准,稳”。聪山继续道,“鱼快,你只有比鱼更快,‘准’就是说下手应该在鱼嘴的地方。不要抓得太紧,平常的力气就可以了。”

  “哦,原来是这样”。她盯住一条鱼的嘴,双手急下。

  “我抓到了”!她摆着鱼骄傲得朝聪山微笑。

  聪山看着月楼手中的鱼,微笑道:“不错!我们烤鱼吧!鱼已经够吃了。”

  这时月楼才发现河边已经有五条鱼。她道:“你吃两条,我吃一条,我们才吃得了三条。就算你吃三条,我们俩四条鱼也就够了。这多余的一条不是在残害生命吗?”

  聪山道:“它已经死了,我又能怎么办。”

  月楼没有说话,顿了顿,又道:“这茫茫草原,我们上哪里找柴火呢?”

  聪山道:“你看那里。”

  月楼道:“那里什么也没有啊!”

  聪山道:“那不是马粪吗?”

  月楼疑惑地道:“马粪难道能当柴火?”

  聪山道:“草原人都是把动物粪便晒干以后当柴火的。”

  月楼皱眉道:“那不是很臭?”

  聪山道:“太阳暴晒几天,味儿就全散了,就和干草没什么两样。”

  “哦,原来是这样”。月楼点着头,笑道,“这真是一个好办法!”

  她和聪山将晒干的马粪拾过来点燃,然后把拾掇干净的鱼用准备好的铁具插好架在火上。

  “好香啊!”

  不一会儿,鱼香就扑入月楼鼻里。她迫不及待地大吃起来。

  聪山瞧着她,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可真是一只馋嘴猫!”

  月楼眨着眼道:“女人不馋才怪呢!”

  “好饱啊”!月楼躺在草地上,手抚圆鼓鼓的肚子,道,“阳光晒得我浑身酥软,我们不如睡一会吧?”

  聪山合起眼帘,道:“嗯,我也有些困了。”

  月楼却没有睡。她一直睁着眼睛看蓝莹莹的天。

  “我和聪山年纪大时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恐怕就像现在一样闲适,一样慵懒吧?”

  她脑海里勾画着那幅情景,想着到时候他们会聊这漫长一生中点点滴滴的情意,不觉倍感愉悦。

  她想把这种美好传达给聪山,转头去看才发现他已睡着。

  这时她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这里反正没有一个人。假如我和聪山在河里洗澡,不是非常浪漫吗?”

  她笑着拉聪山的衣袖。等他醒来时,她道:“我们不如脱了衣服下去游泳吧?”

  “啊”!聪山惊异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在这么空旷的地方脱了衣服会非常不自在的。”

  月楼眨着眼道:“又没有人,怕什么?”

  聪山道:“这不是有没有人的问题。关键是那种来自心底的不舒服。”

  “说的好听,不过那还不是世俗吗?活在世俗里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真正的快乐”。月楼说着已脱掉衣服。

  她那皎洁无暇的胳膊、光滑流畅的背,雪白而富有弹性的腿便慢慢显露出来。

  在如此美丽的地方,有如此佳人。

  聪山想不去看,却又忍不住。他根本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

  那是一种纯粹、自然,安静的美好。

  世上又有几人能体验到纯粹的安静呢?

  月楼‘扑通’一声跳下河去。她一会蛙泳,一会仰泳,一会又侧泳,简直像一个调皮的小孩。

  聪山忍不住笑道:“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非要装得很可爱的样子。”

  月楼娇嗔道:“人家不过才二十三岁而已!”

  “你怎么还不下来呢?你连装可爱的勇气都没有”!月楼赤裸着走上岸拉聪山。

  聪山低着头道:“我感觉非常尴尬。”

  “你看我有穿衣服吗”?月楼挺起胸膛,道,“你不脱我帮你”。她说着去解聪山的纽扣。

  聪山握紧衣襟,抵死不让月楼解。月楼摇头叹气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放开自己呢!”

  她重又跳入河里,仙子般赤裸着在美丽辽阔的草原上自由自在的快乐徜徉。

  月楼兴奋地问乌力台:“马圈里有这么多马!有两百多匹吧!”

  “没有那么多”。乌力台拉着缰绳,笑道,“只有一百五十一匹。”

  虽然马多,但是圈更大。一百多匹马在其中并不拥挤,甚至还有很大的空地。

  月楼注视着群马,道:“一百多匹马聚在一起真震撼。虽然它们还没有奔起来,但是那种力量和速度仍然让人特别兴奋!”

  乌力台打开圈门,群马争先恐后地从圈里出来奔向草原。

  月楼担心道:“你不怕马群跑散吗?这么辽阔的草原,如果跑散了连找都找不回来。”

  “没事”。乌力台鞭着马身,道,“你们跟我来。”

  他紧跑几步,用套马杆套住一匹又高又壮的枣红马,道:“这是头马。只要控制住这匹,所有马就都会听你的话。”

  聪山道:“怪不得你刚才一点儿都不着急。”

  那匹马不情愿被控制。它狠摆着头,人立而起。乌力台硬是把它拉了下来。

  “你力气可真大啊”!月楼看着他全身暴涨的肌肉道,“竟然可以控制住一匹烈马!”

  “每个蒙古男人都可以做到的!”

  乌力台松开套马杆,引着头马来到一块水草丰沛的草地上。群马悠闲地饮水吃草。

  这里遍布着马、牛,羊,给人一种富足安静的感觉。

  聪山道:“你们草原人可真有钱!”

  乌力台道:“还可以。只要勤快一点儿,所有人都会有钱的。”

  月楼看着一头母羊,兴奋地道:“你们说羊可以骑吗?”

  乌力台非常惊讶,道:“我可没有试过。”

  月楼跳下马,慢慢走到母羊身旁。羊并没有跑开。

  它当然想不到有人会骑自己。它连做梦都想不到!

  月楼刚抬起脚时母羊慌忙跑开了。她低哼一声跳上羊背。羊跑得太快,她无法控制平衡,索性趴下去,抱住它的颈子。

  羊跑得更疯狂,月楼更加开心。她直到闹够了才从羊背下来。她一下来羊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抚摸着羊额,怜惜地道:“真是辛苦你了。”

  她又回头朝羊的主人微笑。羊的主人像瞧疯子似得看着她。

  这女人!可真是的!

  动物边缘有一行人走过。他们三步一拜,五步一叩地朝前行去。

  聪山问月楼:“他们是什么人呢?”

  “他们是藏传佛教的信徒,前方一定有寺庙”。月楼笑开了花,“我们不如去看看?”

  月楼缓缓走在这一行人的侧面,而聪山则跟在后边。月楼看着他们虔诚的脸,不觉甚是敬畏。

  她也退到了聪山身旁:“宗教的力量可真大呀!能够让人不远万里来参拜,能够让人幸福、快乐,舒适。”

  聪山道:“可是宗教也会让人变得懒惰、让人失去斗志,甘于忍受。”

  月楼道:“人为什么非要有斗志呢?平静、安逸,自给自足不是更好吗?欲望多的人岂非一辈子也不会幸福。”

  聪山道:“难道想要住得好,想要吃得好也是欲望吗?”

  月楼道:“当然是。人需要的不过是一张床,简单的三餐而已。想要住大房子、开好车,吃山珍海味,岂非就是欲望?”

  他们讨论着,不觉已到一座突兀的山前。

  山路崎岖盘旋,寺庙在山腰处。

  一行人即使上山,还在不停地叩拜。一个小女孩显见得已疲惫不堪,身子摇摇晃晃,可是她的父母仍然让她叩拜。

  月楼走过去道:“你看她已经快要跌倒了,还让她磕头?”

  女孩的父亲目光灼灼,道:“跌倒了还可以爬起,如果不尊敬佛祖她只能一辈子不幸。”

  月楼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怜惜地看着女孩虔诚的眼睛。她忽然也很怨恨宗教。

  他们仍然在叩拜。

  只见一个老人艰难地跪在了地上。他的手背青筋暴涨,额上汗珠滚落。

  可是他仍然努力着想要磕头。

  突然!他身体前倾趴在地上。月楼急忙上前想要扶起他。不料他又敏捷地跪下。

  寺庙红墙斑驳,露出点点白底。月楼伸手抚摸红墙,突然一种浓烈的惆怅自指尖袭入心脏。

  进入院落,可以看见一座大型藏式寺庙。寺庙之后便是高耸的石山。

  月楼聪山跟着他们进入寺庙。虽然院里破烂不堪,庙中却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人们跪在佛前磕头许愿,不敢正视佛祖和四大天王,十八罗汉的眼睛。

  月楼却没有下跪。

  他们两人喝着庙徒递上来的酥油茶,朝庙徒颔首回礼。众人站起身走入后堂。后堂是藏经之所,还有十几个蓝底金字的转经筒。

  月楼和他们一起转动经筒,愤愤然走出了寺庙。

  老人的儿媳骑在羊背上,双手紧紧握着羊角。老人蹲在羊前。

  “他们在干什么呢”?月楼问,“为什么羊叫得这么凄惨?”

  聪山猜测道:“可能是给羊喂药吧?”

  他们走过去时,老人的匕首已从羊喉拔出。羊血像装满水的气球破裂一样喷射在草地上。

  老人抬起正流着血的脸,笑道:“你们明天走,今天给你们煮羊肉!”

  羊依然在流血,它甚至还流着泪,身子也还没有倒下去。它喘息着,像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扼住喉咙般喘息着。每喘息一声,它嘴里便喷出一口鲜血。

  它支撑不住,猛然跪倒在地。过了半晌,它又用左蹄撑地想要站起。它努力着,身子剧烈颤抖。

  突然!它‘砰’得一声跌到地上。

  月楼泪流满面,坐在火炉边思考老人所说的话:

  生命本来就是残酷的,弱肉强食本来就是人类社会和自然界的根本法则。

  “羊吃草,狼吃羊的确是自然法则。每个人都会嫉妒、怨恨,欲望,所以人杀人也好,战争也好,都是人类的本来面目。”

  “但我们要学会改变、怜悯,换位思考。”

  “生命是悲惨的,纵然知道终会死亡,我们仍然要珍惜生命,努力追求更平静的生活。”

  老人的孙女跑过来,蹲在火炉边,眨眼看着月楼,道:“姐姐,我头上痒,你帮我捉虱子吧?”

  “狮子?你头上怎么会有狮子”?月楼大惑不解。

  女孩感觉头发上有什么东西在动,用手一捋就掉下来两只虱子。

  一捋就掉下来两只!

  她抬起手让月楼看:“姐姐!这就是虱子!”

  月楼看着虱子。她感觉它很恶心:“你头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女孩道:“我也不知道,反正经常有。它很痒的!”

  月楼摸着女孩乱蓬蓬的头发,皱眉道:“应该是你头发太脏吧!”

  女孩道:“很多小孩都有呢!有些女孩还把捉到的虱子往男生头上扔!”

  月楼笑得合不拢嘴。她将女孩拥到怀里仔细给她捉狮子。

  哦!是虱子!

  晨风清冷,月楼把风氅的最后一颗扣子扣好。

  老人颤抖着须发,感伤地说:“你们走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我们不久还会再来的”。月楼套住老人的臂弯,亲昵地道,“您可要好好照顾身体呢!”

  老人慈祥地看着月楼,道:“嗯。下次来就可以看见你们的孩子了!”

  月楼笑道:“到时候我一定让您亲亲她!”

  乌力台眨着眼道:“我可不想亲她。我想亲你!”

  月楼撇了眼乌力台,笑道:“你想干的事可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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