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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4章 戒备


  “你想得太多了。”夜展堂上前两步,看着她踉跄着后退,剑锋却丝毫没有离开脖颈,便止住了脚步:“你这么不驯服,原本是打算把你丢到角斗场去供人欣赏,而我并没有那么做。我并不想羞辱你,白淼。”

  白淼却不相信他,天天仁义道德挂在嘴边的汉人尚且可以背信弃义,那么对于不拘礼法的西方人来说,翻脸无情又算得了什么。

  “我不管你怎么想,退后,不要阻碍我!”与其这样毫无自尊的变作一个废人,不如在被人践踏之前就死去。

  这个女人显然已经被残酷的事实逼得接近疯狂了,就凭她现在这个样子,除了一身可以飞的本事,根本连一个平常男人都打不过。

  “我从不施舍无聊的同情心。”

  “退后!”

  “你这样死去,才是最失败的弱者,我会嘲笑你。”

  “我不会一个人死去……就算死,也会拉着阿加陪葬!”

  看出她语无伦次中透出的慌乱,夜展堂于是开始步步逼近,试图攻破她的心防他曾经指挥着万千战士攻破迦太基人固若金汤的城池,但女人的心防,却从来没有尝试过。

  就那样小心翼翼,又习惯性的带着强势,仿佛有点笨拙的向那个冷若冰霜的东方女人靠了过去:“你这个样子,连门都无法出去。”

  “你走开就可以!快点走开!”

  “你真的以为只有我会阻碍你?这么鲁莽,白淼,我只是把这看做一时的悲伤过度。”

  悲伤过度,她哪里还有什么悲伤,只有一颗锈迹斑斑的心,一具没有魂魄的躯壳,仅此而已。白淼怔怔的站在那里,心中一片空洞的酸涩。

  “我不管你和加克里有什么恩怨,但梅提乌斯先是向我示好,随后又转投凯索将人塞进院,我也不会留下这个隐患。或许,我可以在将来顺便为你除去那个仇人。”

  “假话……都是假话……”曾经那么信任阿加,赵弗甚至一度让那个卑贱的奴隶充当领航助手,把他当做兄弟来看,却还不是被说杀就杀。

  一想到阿加所做的事,她几乎都要恨不得将他的肉,一块一块的咬下来,因为虚弱和愤怒,使她没有办法长时间的对峙,只得微微弯下腰,一口一口的喘着气,口中兀自自语道:“你们总是在欺骗……我、我不相信你们……你们都走……”

  “我会以神的名义来发誓,为你复仇。”夜展堂看她的手渐渐软了下去,快步上前,一把夺下剑,丢得远远的。

  白淼靠着柱子,抱着自己的右臂,慢慢的跌坐到地上。

  这样的自己,懦弱得令自己都感到失望,交织着手臂刺骨的痛,难过得恨不得立刻死去。

  她只得以额头抵着光滑的柱子,一下一下的磕着,这样的无力感,让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的她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冰凉的液体,只有在无人的时候,她才会任其汹涌而出。

  “我不会令你失望。”夜展堂蹲在她面前,以宽大的手掌盖在柱子,以保护她光洁的额头。

  “为什么?”她的额头在撞上他的手掌时,有一种奇异的触感。

  夜展堂看着她的泪珠划过脸颊的形成的弧形,克制住去吮干那道痕迹的悸动,勾起一道深邃而迷人的笑意:“因为即使你无力再为我做任何事,我对我们的约定,依旧抱有热情,只不过,支付方法不同了而已。”

  白淼不可置否,女人的直觉在初到罗马时就告诉自己,这个男人不怀好意。

  她曾经亟不可待的躲避,逃开,欺骗,最终却还是逃不过。

  在衡量得失之间,她却出乎意料的冷静下来。只有一滴眼泪,真的只流了一滴眼泪,她就迅速的恢复心神。

  连夜展堂不禁对眼前这个女人刮目相看,永远宠辱不惊的外表下,到底藏着一付怎样超乎寻常坚硬的心肠。

  然而夜展堂却不知道,她在一瞬间,心底闪现出千万个念头和无尽的思绪,做的这个决定如同耗尽了心神。

  她止住泪,脸上神色游移不定,忽明忽暗,终于在一段不算短的沉默过后,伸出左掌,直视夜展堂:“那我们击掌立誓。”

  他皱眉,自己不喜欢这样生硬的方式,但似乎这是她家乡的习俗吧,所以还是伸出了手。

  两掌相接,白淼抿着毫无血色的唇,三次击掌之后,长吁了一句气,头一仰,便往后倒去。

  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夜展堂准确的扶住了她的后脑勺,手臂跨过盈盈一握的腰肢,将其横抱了起来。

  他一贯爱女人的身体和温顺的性格。夜展堂看着臂弯里满面倦容,憔悴不堪的白淼,自嘲似的笑笑,连自己都觉得着这种温情真是太过奇妙。而且她的确是太过纤细了,如果不是落到水里,只怕都看不到这女人其实也是有曲线的……

  粗粝的手指划过昏睡中女人略显干燥的唇瓣,忽然很想爱她,用自己方式。

  三天后,夜展堂穿着简洁的象征节俭的传统白袍,高高的挽起袖子,露出昭示着战功和忠诚的疤痕,在朱庇特神庙完成自己成为执政官的最后一道仪式。

  负责引导的女祭司一脸清高,神态高洁,但捧着圣火转身的一刹那,眼神低低的扫过夜展堂身后跟随的人群,原本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笑意的嘴角却微微沉了下来。

  “你的情人并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仪式,埃米利亚。”跪在神面前即将接受金冠的夜展堂低声说道,湛蓝的眼睛里有止不住嘲弄。

  埃米利亚横了他一眼,将手上硕大的金冠重重的扣上他头顶,带着隐忍的怒意:“注意你的措辞,夜展堂。”

  她一贯冷静自持,可是眼前这个男人,见鬼了,简直是她的魔星,遇到他,总是抑制不住的发火。

  夜展堂头顶着比自己的剑还要沉重的金冠,勾起嘴唇,玩味的看着竭力保持镇定的女祭司:“你准备什么时候跑路,埃米利亚?”

  如果不是在大祭司长和众多面前,她一定会卸下与世无争的面纱,扑上去撕烂这个男人的嘴。如果当年这个男人肯放过他们,她也不至于守着这座宏伟却阴冷的神殿耗费着自己的青春。

  埃米利亚的心剧烈的跳动着,身为神的女人,私自和男人私会,按照法典是会被活埋的而已经成为执政官的他,说得这样轻描淡写。

  这样的人,自我意识浓厚得根本容不下神的旨意,而无视神力的结果,到底要把国家带向怎样的境地,凭她个人,也无从猜测……

  但她始终暗暗庆幸当初自己拒绝了父亲的遗愿,转而献身于神。

  见埃米利亚抿着嘴,脸色已经黑到极点,夜展堂便也闭上了嘴,毕竟他不愿意为了图一时之快把自己的就职典礼搞砸了因为毒舌而使女祭司无法完成仪式,传出去将是多大的笑料啊。

  “谢谢你的帮助,以及亲自见证了我的荣耀。”下午时分,当整个仪式结束,即将步出神殿的夜展堂对着袍角一尘不染的女祭司说道。

  她的克制力一向都是很好的,埃米利亚动了动嘴角,转而扬起一个如释奉重的笑意:“我只是弥补当年对您带来的不便而已。”

  不便?好像远远不止,夜展堂不可置否的掉过头去,开始接受民众的欢呼,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权位,但与埃米利亚的合作,却还不打算停止。

  高大的花车上驶街道,众人沸腾了,狂热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并且不停将手上的鲜花抛上车子。新任的执政官,带着象征功勋的金冠,高大的身躯如同降临人间的神祗,微笑着像他的子民致意。

  地中海吹来温热的风,却丝毫没有吹散热气。下午的太阳明晃晃的,让一切都显得金光万丈,那是一种如在梦幻中的错觉。

  如果此时有一个人站在身边,和他共襄盛举,那么这一切真的美好得如同迷梦了。

  在这样热闹又繁荣的场景下,他踏上了自己权力的顶峰,心中却有一股孤寂蔓延开来如果当年没有埃米利亚的悔婚,或许今天站在他身边的,就是她了。

  以为自己内心强大到不需要安抚的程度,原来还是希望在这个时刻有一个亲密的人来分享他的荣光。

  夜已深沉,前庭依旧传来隐隐的歌舞声。

  那种曲调和节拍,既轻快又明亮,不像大汉的丝竹之声,虽然清透,调子却平淡也更悠远。

  白淼侧身蜷在床上,抚着自己没有感觉的右臂,最近几天总是这样不安,整夜整夜的没有办法入睡。即使是偶尔眯一下,也总是提心吊胆,于是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而右臂的滞纳和肿胀感,依旧不曾有半点减轻的症状。她现在已经不觉得怎么疼了,或许,它也用已经感觉不到了吧。

  她仿佛一夜之间懦弱下来,没有勇气再走出这个房门去面对外间的一切。

  失掉了右手,就如同失掉了利爪的老虎,没有办法再在凶险的森林里行走。而和夜展堂的约定,则更加令她恐惧和不安。

  一滴泪划过脸庞,白淼将头埋入枕间,无声的呜咽。

  “你睡着了?”

  一股酒气袭来,白淼回头,只见脸色酡红的男人侧坐在床畔,醉意朦胧,看起来不怀好意。

  “你……不是在前面举行宴会吗?”

  夜展堂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而是俯身贴近她的脸,伸出了手。

  白淼在枕上缩了缩脖子,他温热的手如所想般抚上她的脸颊,捻起那一滴泪,放入口中咸咸的。

  “你在哭。”夜展堂,眯起眼,上下的审视着她。

  “没有。”她这样平躺在他的阴影下觉得很不自在,于是便用左手撑起半边身体,试图坐起来。

  他托住她的背,抓过一旁的羽毛靠枕,垫在她颈后。

  白淼的脸微微一红:“谢谢。”看来他并没有完全喝醉,心里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不用谢。”夜展堂开始低头解自己的华丽又繁复的礼袍。

  白淼见状,不由得大惊失色,嗫嚅着道:“你你要干什么?”

  他带着几分酒意,有些茫然的抬头:“什么?”

  看她尴尬的样子,随即明白过来:“你不觉得这样的天气穿这样的袍子很热吗?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白淼涨红着脸并不说话,脸上还有泪水干了之后的痕迹,在烛光下有些闪亮,忽然觉得逗弄这个看似冷静的女人格外有趣,他勾起一个笑意,少有的促狭:“还是你希望我做什么?”

  白淼恨不得跳起来给他一巴掌,摸到自己没有感觉的手臂,生生的忍了下去,夜展堂却并没有在意她的脸色,继续醉眼朦胧的解着胸前的结子。

  平常的罗马袍子,都是长长的罩衫,穿起来很是方便,所以他很少有机会去解这种东西,再加上眼前迷迷蒙蒙,一根绳子三两下就被打成了死结。

  他只得双手拉住结子,抬起头来:“帮我把这根绳子拉出来,真他妈的热。”

  白淼看夜展堂神志不清的样子,只希望快些送走他,没说什么就用左手去拉那根绳子,没有想到伸出手来却还有一段距离,只得坐了起来,拉近几分,埋头去解。

  她头发上有淡淡的味道,不是什么香味,就像是自然而然发出的体味其他女人身上也有味道,大多是香水或是含着的膻味,而她却不同,却是一种青草的气息,不怎么香,却怡人。

  她仿佛被惊吓了一跳,立马弹开,定定的看着他,眼中恢复了那种令人极为不悦的戒备。

  “你们赛里斯的女人都是这样不解风情,并且拒人于千里之外吗?”夜展堂趁着酒意,抓着她左肩,将她带至自己面前。

  “放手。”

  夜展堂抵着她的前额:“我还不至于对一个没有痊愈的身体做什么,那样很没意思。”

  “那就放开我。”白淼拼命得挣扎着别开脸,他口中的酒气令她不安极了:“你想害我连左手都断掉是不是?!”

  白淼表现出来的慌乱,和以往判若两人。她的态度令他失望,即使病弱的她更容易得手,但自己却并不愿意用强即使以她外族人的身份,在罗马只能做一个女奴。

  到底是怎么了?他自己恐怕都说不清,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摸过白淼突出来的肩胛骨,夜展堂一把将她按在床上,自己则躺了下来:“我喜欢丰满一点的女人,你还是吃胖点再说吧。”

  “你要睡在这里?!”白淼发狠的推着他。

  “是的。”夜展堂抬起沉重的眼,这么一闹,他可没兴趣再去做其他的事,虽然刚在在宴会上,很希望,很想见到这个女人。

  “你回你自己的房间去睡!”白淼继续推他。

  “我不想动了。”夜展堂合上眼。

  “你有那么多奴隶,叫他们抬你过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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