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心魔
冰龙一族的领地。
整个大地忽然震颤起来。
不仅仅是大地，甚至是空气中的灵力，都在震颤。
所有人都惊呆了。
冰龙殿主殿外的阵法，忽然被触发，顷刻间发挥到了极致。
龙末悬在半空，紧紧的盯着冰龙殿。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震颤……
他龙目微蹙，原本略带恐慌的神情，转而变为惊异。
“是灵力冲击！”龙末身边，一个身穿绿衫的清丽女子，出声说道，“似乎是从冰龙殿之下涌出来的。父亲他们……”
龙末也看出了问题所在。大地和灵力的震颤，是因为被一股极为浓郁而澎湃的灵力冲击所致。灵力是好东西，但好东西并非不会造成灾难。
作为冰龙一族的王子，龙末神情陡然一凛，一眼看到了不远处观望的一位叔父。“七叔！快冰封天地！”
那位被龙末称为七叔的男子，有些错愕的看了龙末一眼，却并未动弹。
龙末急了，“快啊！”
“有这个必要？”那七叔讪讪一笑，道，“只是灵力冲击而已……”
话未说完，忽听得不远处，悠悠然飘来一个声音，“七叔，启动冰封天地。”
七叔怔了怔，没有再做任何犹豫，直接连连掐动灵诀，打在了冰龙殿周围的十六个瞭望塔上。
轰然一声响。
十六个瞭望塔上，分别射出一道灵力光线，四散开来。
整个冰龙部族的都城内，霎时间陷入极度严寒之中。
天与地，仿佛瞬间凝固。
都城内，一条贯穿城市的河流，瞬间凝结成冰。
空气中的寒风，犹如刀子一般，吹在脸上，隐隐疼痛。
龙末的面皮抖动了两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七叔。七叔并未理会龙末，反而直接瞬移而已。顺着七叔离开的方向看去，龙末看到了那个背负着双手，傲然而立的大哥。
冰龙一族将来会继承王位的冰龙王子。
“是那窥天中的灵力吗？”龙末身边，那绿衫女子轻声问了一句。
龙末看了一眼女子，女子莞尔一笑，道，“窥天一直在汲取周边的灵力，如今灵力外泄，想必是窥天之眼，已经被八部龙王攻破了吧。”
龙末知道女子在转移话题。
这个女孩子，很聪明。
龙末点点头，道，“却不知是福是祸。”
女子微微一笑，又道，“末哥哥，何必如此悲观。窥天虽然强悍，但到底是死物。我八部龙族立足于世无数岁月，也遇到过很多危险，不也都挺了过来么。”
龙末摇摇头，道，“修真界也不弱，不也被剿灭了吗。”
“呵呵，伤儿不觉得龙族会步修真界的后尘。”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龙末的未婚妻子，林龙公主林伤儿。
“也许吧。”龙末没有林伤儿的乐观。
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一阵警示波动。
龙末和林伤儿同时一惊，几乎不约而同的赶往警示传来之地。
是那个疯子，自称名叫“第一”的魔族。
第一魔尊被这强悍的灵力冲击吸引而来。
他依然还是那般脏兮兮的疯癫模样，此刻，正在跟龙末的七叔和大哥纠缠着。
很显然，第一魔尊想要突破冰封天地，闯入冰龙殿。
七叔和大哥都是大乘高手，然而，面对第一魔尊，以二打一，竟然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第一魔尊的一招“魔高一丈”，直接将龙末的七叔和大哥压制住了。他似乎也没兴趣杀了这二人，竟是直接朝着冰龙殿这边瞬移而来。
龙末没有犹豫，直接赢了上去，正待出手，却忽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徒儿。”
第一魔尊听到这个声音，猛然间怔住了。
龙末察觉到不对，也没有朝着第一魔尊出手。这个时候，林伤儿也赶了过来。她拉扯了一下龙末，传音道，“是谁的声音？”
龙末带着林伤儿稍微往后退了一下，跟第一魔尊保持着安全距离。再循声看去，一眼看到了一个老者，立于半空，摇摇看着第一魔尊。而那老者身旁，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再？！
龙末心里咯噔了一下。
第一魔尊看着那老者，呆滞了许久，才一个瞬移，来到了老者面前，哽咽着喊道，“师尊！师尊！您是从神界过来的吗？”
“啧啧……看吧。”林小舟抱着胳膊，看着有云上人。
有云上人叹一口气，看着第一魔尊，轻声说道，“你的事情，我听你师妹说了。”
“师妹？”第一魔尊看向林小舟。
林小舟冲着第一魔尊抱拳行礼，“师兄好。”
对于这个师妹，第一魔尊没什么兴趣，再度看向有云上人，“师尊！您是从神界过来的吗？”之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有云上人看着第一魔尊，轻声问道，“徒儿，你着相了。”
第一魔尊怔住了。
“如果被你找到了神界，甚至进入了神界……然后呢？”
“然后？”第一魔尊呆呆的看着有云上人，“然后……然后……”
“神界之上，还有一界吗？纵然还有，等你到了那一界，又该做什么呢？”有云上人手上，忽然聚集灵力，那灵力，竟然汇聚成了一把戒尺。
第一魔尊瞪着眼睛，看着有云上人手中的戒尺。
“手来。”有云上人道。
第一魔尊条件反射似的伸出了手。
啪——
戒尺打在了第一魔尊的掌心。看似平淡的一下，却打的第一魔尊心神大颤，身上的灵力，几乎要溃散。
“何谓心魔？”有云上人问。
“心中执念，即为心魔。”第一魔尊回答。
啪——
又是一下。
第一魔尊浑身颤栗。
“何谓修魔？”
“无视心魔，无谓真我，谓之修魔。”第一魔尊的语气哽咽起来。
啪——
这一下更狠。
第一魔尊的掌心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收回来，却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心魔可胜乎？”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心魔即本我，不可胜。”第一魔尊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当年跟着有云上人修行时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他泪水横流，扯着嗓子大喊，“正视本我，直视心魔！魔高一丈，我高十尺！不败于心魔，即为胜也！”说完这些，第一魔尊嚎啕大哭。“师尊！我……我错了。”
他伸着手掌，等待着接下来的问题和戒尺。
戒尺十下，是规矩。
然而，那戒尺，久久没有落下来。
第一魔尊睁开眼，面前竟然不见了有云上人。
唯有师妹林小舟。
怔了一下，第一魔尊问林小舟，“师尊呢？”
林小舟摇头，“他……死了。你看到的，只是他在虚无溃散时最后的回光返照……”
……
龙晶的效果很不错，陆野的修为，终于到了金丹后期，眼看着就要跨入心动期，可最后还是差了点儿事儿。
“唉……资质问题。”陆野自嘲的一笑，说道，“如果我的资质稍微好一些，应该可以到心动期了。”说着，他看了一眼身边昏迷不醒的艳无双，轻声说道，“你说，秋蓉那小贱人，现在在干什么？”
没有人回应陆野的问题。
陆野也没指望有人回应自己。
他叹一口气，又一次进入地环之中，寻找着迷失在虚空中的海北。
然而，依然如之前的好多次一样，陆野没有任何收获。
忙碌了许久，陆野又进入了山界。没有去找鸿翔等人，反而去了那光影之处。
自己布置的阵法还算不错，看起来很稳定。
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陆野定了心，正待离开，却又忽然怔住。
那光影……
是山界的缺陷所在。
一个世界的缺陷……
陆野心里咯噔了一下，直接破开禁制，闯入了光影之中。
他一直往前走，走了很远，终于来到了光影的尽头。
虽然无数次进入一个个光影，但这一次，却是他第一次来到光影的尽头。
看着尽头之处那无尽的虚无，陆野的心情紧张到了极致。
这里……
不就是虚空的入口吗？！
山界和地环是相通的！
那么……
陆野的手指在颤抖着。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有直接进入那虚空，反而去了大前门。
思来想去，陆野还是找到了陆紫烟。
“帮我一个忙。”陆野道。
陆紫烟看着陆野，没有问是什么事，只是点点头，说，“好。”
带着陆紫烟离开山界，来到艳无双身边。“认得吗？”
“艳无双？”陆紫烟有些意外。
“她的元神将死未死，不知何时会醒来。”
陆紫烟张了张嘴，想说这种状态，倒不如直接送她一程。不过，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这种话，只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要去做一件事，可能……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陆野不知道自己一旦进入虚空，会不会像海北一样迷失在虚空之中。万一到时候艳无双出了什么事儿，就麻烦了。“我希望你能帮我守着她。”
陆紫烟道，“可以。”
“谢谢。”
陆紫烟轻声一笑，直接在艳无双身边盘腿坐下，不再理会陆野。
陆野苦笑，摇头，身形再一次进入山界，消失在陆紫烟眼前。
原本故作轻松的陆紫烟，在陆野离开之后，整个人都好似松懈了下来。看一眼艳无双，陆紫烟笑道，“他对你真好。”知道艳无双可以听到，却也没指望她能有所回应。陆紫烟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山洞口，四下里看看，又讪笑道，“这家伙……竟是没告诉我，这里是哪儿。”
当然，这里是哪儿都不重要。
山界之主交给自己的任务，只是守着艳无双而已。
陆紫烟忽然想起了现在山界之内，到处正在打造的“山界之主”的雕塑，有些忍俊不禁。鸿翔那家伙的“造神运动”倒是搞得风生水起。虽然有些可笑……但有时候，陆紫烟也难免会畅想一下将来的山界大军，收复修真界的恢弘场面。
山界不算大，可若是能够被统一指挥，到了将来，那些山界土著的修为提高到一定的境界，反攻修真界，甚至踏平魔域，也未必不可能。
更何况，还有那个算计天下的探花郎陆北斗呢？
呵……
竟然告诉我他不是陆北斗，还说什么真正的陆北斗，变成了一个叫秋蓉的女子……
笑话！
虽然他很认真，但认真的讲笑话，反而更好笑。
陆紫烟认为，陆野的那一番说辞，虽然看起来很像是真的，而且甚至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但唯一的一个漏洞，他却忽视了。
就算一切都是真的发生了，那陆北斗，缘何会强行夺舍一个女孩子的身体？难道这天下间的男人都死绝了吗？！要说那个采花无数的陆北斗忽然想做女人了？陆紫烟是绝对不相信的！
一连过了好几天，陆野没有回来，秋蓉却来了。
看到坐在山洞内的陆紫烟，秋蓉怔住了。
陆紫烟一脸警惕的看着秋蓉，问道，“有事儿？”她认为秋蓉只是路过此地的路人。
秋蓉嘴角一抽，看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艳无双，问道，“陆野呢？”
陆紫烟问，“你是……”
“秋蓉。”秋蓉道。
秋蓉的大名，陆紫烟不是第一次听到。
上下打量着秋蓉，陆紫烟道，“你跟陆野，是……什么关系？”很认真的悄悄探查了一下秋蓉的元神，陆紫烟并未发现熟悉的感觉。
很显然，这个秋蓉，并非如陆野所言那样是陆北斗的新的身份。
“呃……”秋蓉竟然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她和陆野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怔了一下，道，“算是朋友吧。”
算是朋友？
陆紫烟心中苦笑，道，“朋友啊……他有很多女性朋友。”
“呃……他……去哪儿了？”
陆紫烟摇头，“不清楚，他让我在这里帮忙守着他的……朋友。”
秋蓉微微凝眉，看着陆紫烟，又问道，“你在山界……还习惯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山界？”
“陆野说的。”
“呵……你又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又怎么知道我是陆野说的那个人？”
“这个……咳，我是知道你的，你是陆紫烟吧。”秋蓉道，“被他带入山界的女子中，大乘高手只有两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哑巴。你显然不是哑巴。”
“你不过元婴修为，如何能查探我的修为？也许我不过小乘。”
“呵呵，我的修行法诀比较特殊，能看透你的修为。”秋蓉说罢，又讪笑道，“不要这样，我不是你的敌人，别跟审犯人似的。”
陆紫烟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言词似乎确实有些生硬了。淡然一笑，陆紫烟道，“抱歉。”
秋蓉摆摆手，道，“我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来看看陆野。那个……呵呵，跟我说说山界的事情吧。”秋蓉似乎有些自来熟似的，直接在陆紫烟对面坐了下来。
……
沐浴更衣之后的第一魔尊，头发束了起来，胡子也刮了干净，整个人变得极为清爽利落，仔细看的话，虽然不是那种俊美小青年，但却有股子男人刚毅爽朗的气质。
“啧啧……师兄很帅啊。”林小舟赞道。
第一魔尊淡然一笑，道，“师妹也很漂亮。”
“是吧，哈哈哈。”林小舟很开心，“我也这么觉得。”
第一魔尊跟着笑了一起来，又看了看林小舟，道，“你虽然借助窥天和《道生一》直接跨入了心动期，但是灵力还是太薄弱，最好闭关一段时间，稳固一下修为。”
“嗯，师兄说的是。”林小舟道，“对了，说起来，师兄，是《道生一》厉害？还是《魔高一丈》更厉害？”
“因人而异吧。”第一魔尊道，“事实上，没有什么天下第一的法诀。”
“也是。”林小舟又顿了顿，问道，“师兄知不知道一个叫陆野的？”
“陆野？”第一魔尊摇了摇头，“不知道，很厉害的人物吗？”
“也不是啦。”林小舟道，“很菜的一个家伙。不过……他是我夫君。我陷入了窥天之中这么久，他一定很着急。我想离开龙域去找他。现在外面是什么状况？”
第一魔尊苦笑道，“这个我还真的不清楚，我之前有些疯魔，对于外面的事情，并不清楚。”说着，又顿了顿，道，“好像……好像修真界已经覆灭了，现在成了魔界。不管是修真者还是修魔者，死伤无数。嗯……好像还有仙人通过通天路来到了这一界……别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林小舟瞪着大眼睛，一脸错愕。
这才多久啊，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不在乎到底死了多少人，甚至觉得一下子死那么多人，感觉还挺刺激。可是，她有些担心的是，那些死掉的人中，包括不包括陆野。
那个蠢货，又笨又蠢的！
万一……
又看了看第一魔尊，林小舟觉得自己可能问错了人。这个便宜师兄，一直都疯疯癫癫的，对于很多事情都是不清不楚的，问了也是白问。
想了想，林小舟跟第一魔尊道了别，直接去找龙末。
冰龙王宫内的一处别院里，龙末正在小心翼翼的捣鼓着一座冰雕。他的身边，林伤儿也在帮忙。
看到林小舟过来，龙末笑道，“小天。”
林小舟瞥了一眼那冰雕，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眼熟吗？”龙末问。
“嗯。”
“还记得绝迹之巅的冰雕吗？”
林小舟怔了怔，再看那冰雕，顿时恍悟。这一连串的冰雕建筑，看起来，真的就像是当初龙末在绝迹之巅打造的宫殿群。
回想当年和陆野一起的平淡生活，林小舟唏嘘了一把，之后又给了龙末一个鄙夷的眼神。很显然，这混蛋是想用这种卑劣的伎俩勾搭本尊啊。
想到当初这混蛋差点儿强·暴了自己的往事，林小舟心里窝着火，却还是故作友善的笑了笑，道，“问你个事儿。”
“你问。”
“有没有我夫君的消息？”
龙末怔了一下，看着林小舟，片刻，道，“他……死了。”
林小舟心里咯噔了一下。
“死于仙人之手。”龙末道。
一旁，林伤儿看了龙末一眼，嘴唇微微抿了一下，却没有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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