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自作孽
八部龙族对于是战是守，一直未能得出一个统一的结论。风雷二部虽然也主战，但冰龙王和炎龙王并不看好这两大部族。这两部，常年被石、金、地三部打压，实力算是八部之中最弱的。而且风雷二王，在冰龙王看来，就是两个头脑简单的蠢货。头脑简单也就罢了，四肢还不发达。除了一脑子的热血，别的什么也没了。
想要拉拢以石龙部为首的另外三部，可能性却又不大。所以，冰炎二王把希望寄托在了林龙部上。林龙王虽然有那么点儿墙头草的意味，但林龙部的实力，却是最大的。
也正因此，冰龙王才在龙末年幼的时候，就跟林龙王商议，定下了龙末与林伤儿的婚事。
原本计划中，再等两年，林伤儿突破大乘的时候，就让两人完婚。不过，现在是非常之时，冰龙王决定提前婚期。
然而，意外发生了。
林伤儿要退婚。
林龙王转达着林伤儿的话，一脸的无奈，“实在是抱歉，那丫头自幼脾气就很倔，她不想嫁给龙末，肯定谁劝也没用的。”
冰龙王很奇怪，“伤儿不是一直很喜欢龙末的吗？怎么就……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冰龙王心里窝着火，却隐忍着，不好跟林龙王发作。
林龙王叹气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啊。”
莫说做父亲的林龙王，即便是林伤儿的好姐妹，金龙公主也不明白。
闺房里，金龙公主问及林伤儿，“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龙末吗？为什么忽然就要退婚呢？”
林伤儿站在秀楼的窗前，看着外面风景优美的城市，轻声回道，“我从未想过，龙末会那么幼稚。”
“幼稚？何以见得？”
“欺骗一个女人，幼稚吗？”
“呃，最毒妇人心啊。不过，还要看他欺骗了谁。有些女子么……不好说。”
“一个魔族。”林伤儿道。
“呵，这就是玩火了。”金龙公主极为聪慧，看着林伤儿，道，“这个魔族，莫非就是有云上人的弟子林小舟？”
“还能有谁。”林伤儿道，“他跟林小舟说她的夫君陆野死在了仙人之手，而且……还向林小舟求婚了。”
金龙公主微微凝眉，嘴角抽搐了一下，道，“这个……也许那林小舟最终会选择原谅他吧。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嘛。”
林伤儿看了金龙公主一眼。
金龙公主干笑道，“好吧，我太天真了。指望一个恶毒的魔族会放下仇恨，简直就是做梦想好事儿了。更何况……就算林小舟脑子抽了选择了原谅，怕是那陆野也不会原谅的。”
林伤儿叹气道，“真相大白之日，就是龙末丧命之时了。”
金龙公主意味深长的看着林伤儿，“到时候，你会救他吗？”
“自作孽，不可活。”林伤儿道，“你知道我的态度的。”
金龙公主苦笑了一声，抱住了林伤儿的肩膀。
多年姐妹，金龙公主太了解林伤儿了。林伤儿是心善的，也是心狠的。当年自己被风龙一族的几个高手偷袭，若非林伤儿拼命相救，自己早就死了。
然而……
林伤儿到底还是去的晚了，金龙公主被那两只风龙畜生糟蹋了。
被林伤儿救下的金龙公主，羞愤难当，想要自毁元婴。
林伤儿只是看了一眼浑身白光大盛，到了元婴自毁的边缘的金龙公主，转身就走。
原本以为林伤儿会劝自己的金龙公主很意外，她收了灵力，喊住了林伤儿，“为什么不劝我？”
“你有选择死亡的权利。”林伤儿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哦，自爆的时候，最好在周围布下禁制。毁了这么漂亮的山林，就罪过了。”
……
暗无。
守着昏死过去的秋蓉，陆野一筹莫展。
收取的那亡灵的珠子被周元生等人分析了很久，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陆野又仔细查看了一下秋蓉的状况，发现她的元神，基本死透了。那阴寒之气，已经彻底侵蚀了秋蓉的元神。
没了心跳，没了呼吸，没了脉搏。
陆野的心情很压抑。
他最终没能救下秋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秋蓉死去。
一代传奇，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陆野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
谈不上有多伤心。
毕竟，他跟秋蓉之间的关系太过复杂。
或许，遗憾和唏嘘，才是最多的感触吧。
除了这些应有的情绪，陆野莫名的还有些松一口气的感觉。
就好像……
就好像观战游戏对决的时候，一个角色残血天秀，看起来很激动人心，可若是最终还是被杀了，观众会遗憾，会唏嘘，悬着的心也会落定：总算是死了。
几千年了，折腾来折腾去的探花郎陆北斗，总算是死了。
陆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秋蓉死了，还有谁能对付已经失去了人性的仙尊呢？
这就有些犯愁了。
陆野站起身来，看看秋蓉的死尸，再看看周围。明知道这里不过是虚实之间的存在，他还是利用暗无力量，幻化出一把铁锹，在院落里看是刨坑。
总是要把秋蓉安葬了的。
一边刨坑，陆野一边喃喃自语，“唉……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轮回，如果可以……下辈子，做个简单的人吧。”顿了顿，陆野又道，“你的墓碑上，写什么好呢？探花郎陆北斗？还是秋蓉？”
“随便你吧。”一个柔弱无力的声音，在陆野身后响起。
陆野叹气道，“好吧，那就写秋蓉之墓……”话未说完，他猛然转身，看到了睁开眼歪着头看着自己的秋蓉。
“呃……你……你怎么又活了？”陆野十分意外。
秋蓉嘴角一抽，有气无力的说道，“指望你救我？我早死八百回了。”说着，她微微闭眼，手指掐着一个灵诀。她的身上，忽然多了一道剑影。那剑影并没有任何杀气，反而更像是守护。
“你走之后，我很认真的参悟了一下这阴寒之气，总算是想到了办法。”秋蓉道，“我让元神处于一种假死状态，这样可以避免阴寒气息的继续入侵。再以心剑在自己元神之上布下剑阵……”
秋蓉自救的办法很复杂，陆野虽然早已不是当初的菜鸟，但还是有些不明所以。打断秋蓉的话，陆野道，“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你别趁我养伤占我便宜就行了。”秋蓉道。
“放心，我没那么好心。”陆野回了一句，丢下铁锹，围着秋蓉转了一圈儿，感慨道，“你知道吗？我以为你终于死了的时候，心情很复杂。”
“嗯。”秋蓉闭着眼睛，看也不看陆野，自行运转着体内的心剑对付阴寒之气的同时，回道，“从你‘终于’的用词上，我已经理解你的心情了。”
陆野大笑，“可惜了。哈哈哈哈！”
秋蓉也轻声一笑，道，“你啊……确实可惜。如果你想到好办法救活了我，说不准我会对你以身相许呢。”
“嘁，我稀罕。”
“小天已经死了，你早晚也要找个伴儿吧？依我看，以你的性子，孤零零的活着，一定受不了。所以呢……要不，在我跟仙尊拼命之前，咱们就凑合一下？等我死了，你再找个更好的。如何？”
陆野不知道秋蓉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干笑一声，道，“算了吧，就你这尿性，说不准仙尊死了，你也死不了。”
“怎么？你还担心我缠上你几百上千年？”秋蓉笑道，“到了灭杀仙尊的时候，我保证我自己会死。你放心吧。”
陆野笑笑，叹气道，“算了吧。”
“怎么？看不上我？”
“是啊。”陆野道，“对你……没什么感觉。”
“嘁……要感觉做什么。”秋蓉说着，睁开眼，一只手迅速的变换灵诀。一直悬于她身上的剑影，忽然冲天而起，之后朝着她自己的眉心刺来，倏的一下，那剑影迅速变小，直接钻入了秋蓉的眉心之中。秋蓉身上，白光乍现。
她身上的衣服，竟然被这白光冲击的粉碎。
坐起身来，秋蓉的左臂断了，无力的下垂着，只有右手，不断的掐动灵诀，口中说道，“感觉什么的，可以慢慢培养的。”
听到秋蓉的话，陆野讪讪一笑，不好一直盯着没穿衣服的秋蓉，陆野背过身去，拿出俞昭灵弄出来的那颗亡灵珠，专心研究起来。
陆野自问自己的能力，其实是比不了鸿翔、周元生和苏琴他们的，他们都参悟不透的珠子，自己自然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他只是想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做罢了。
“其实……我很喜欢你的。”秋蓉说。
陆野道，“是因为叶清执念的存在么？你之前不是说已经用回忆杀屏蔽了这段记忆吗？”
“我骗你的。”秋蓉道。
“是么。”陆野笑了一声，“你以前是个男人，喜欢一个男人，太别扭了，不是吗？”
“还好吧。”秋蓉道，“你说感情这东西奇怪不奇怪，为何男人只能喜欢女人呢？所谓伟大的爱情，不是不在乎容颜的吗？不是不在乎外在的吗？为何不能不在乎性别呢？”
陆野干笑道，“阴阳相合，异性相吸，这是天道。”
“天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没有感情的天，有什么资格规定人道？”秋蓉说着，竟然笑了，“假如……嗯，我是说假如小天没有死，却成了男儿身，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爱她吗？”
陆野啐了一口，道，“埃你这就是抬杠了。咱就不提性别，只谈感情。我就是对你没感觉啊，难道凭你三寸不烂之舌跟我讲道理，我还能喜欢上了你不成？感情这东西，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好不好。”说到这里，陆野摆摆手，道，“得得得，我是有多闲，跟你在这扯这些没用的。你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了，我先去办点儿事儿。”说罢，陆野直接消失无踪。
陆野进入了山界，之后又从山界的光影进入了虚空。
他想再试一次。
既然之前就差点儿把海北带出虚空，或许只要自己再努力一次，就差不多了。
想起海北，陆野又想到了秋蓉刚才的胡扯。
陆野觉得自己这辈子好像挺憋屈的。
为什么就没有一个真正的女人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呢？
陆紫烟？冰美人？
算了吧，她们喜欢的是陆北斗，是秋蓉，不是名叫陆野的在下！
只有小天……
陆野使劲抹了一把脸，把心中涌起的哀伤赶走，开始掐动灵诀，寻找虚空中的海北。
……
秋蓉收了功法，又自行将断掉的手臂矫正了一下，之后便躺下来休息。
想到刚才跟陆野的对话，秋蓉轻声叹气。
她觉得很奇怪。
那蠢货，难道就没有一些生理上的需求吗？
自己这样活了几千年，早就看破红尘的高手，偶尔还会有些想法呢。他陆野还能比自己境界更高了？
说起来，这小子好像从来都不是个“热情”的男人。
好吧，他就是一条没有追求的咸鱼。
人么，是追求名利，还是追求美色，亦或是追求权和力，甚至哪怕是寻求复仇、提高修为之类，但凡有那么一丝贪心，总不会变成咸鱼的。
想到这里，秋蓉忽然笑了。
其实，从某个角度而言，自己和陆野，竟然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这个时候，秋蓉忽然心神一紧，她猛然看向前方不远处。
那里，是陆野消失的地方。
空荡荡的所在，忽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是陆野。
秋蓉拧紧了眉头。
片刻，陆野对面，多了一个人影。
海北？！
秋蓉大喜。
这家伙，找到海北了！
不过，秋蓉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展开，就看到陆野面前的海北，忽然消失了。
陆野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前方，轻声呢喃，“到底是哪里错了？”
秋蓉眉头跳了一下，失声而笑，“蠢货。”
陆野转脸看向秋蓉，没有因为她骂人的话而恼怒，反而露出喜色，“听你这意思，你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你是怎么进入虚空的？又是怎么出来的？”
陆野简单的跟秋蓉说了一下，秋蓉恍悟道，“原来是这样，我说呢，以你的能力，应该是找不到虚空才对。”
对于秋蓉话里话外的鄙夷，陆野也不在意，只是追问道，“你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吗？为何我无法把海北带出来？”
“元神，是无法独立存在的。”秋蓉道，“要么凝结成体，要么找个寄宿体。”见陆野面露狐疑，秋蓉继续说道，“你、我和小天这样的元神体，跟海北的元神体不同。我和小天是飞升失败而重新凝聚，一直就在真实的世界里，从未进入过虚空。而你，开始的时候是寄宿在我的身体中，后来寄宿在许心晖体内，再后来，因为时之殇的特殊存在，使得你在不足大乘境界的情况下，元神依然做到了重新凝聚。海北不同，他本就没有达到大乘期，不可能做到元神凝聚成体。而虚空，不同于时之殇。虚空之内，一切皆无。海北的元神迷失在虚空之中，相对于虚空，海北的元神，也是‘无’的一部分。你如何把‘本就不存在’的海北的元神带出虚空？”
陆野认真的听着秋蓉的解释，顿时恍悟。“原来如此！”说着，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海北之前的傀儡，“让海北的元神直接进入傀儡体呢？”
秋蓉摇了摇头，“没有本体，何来傀儡体？傀儡之术，是本体驾驭分身之术。没有本体，是无法驾驭傀儡的。”
陆野沉重的吐出一口气，看着那石雕。石雕的脸庞，隐约有着海北的模样。“那怎么办？”
“很简单，找个寄宿体。”秋蓉道。
“你是说，随便找个什么人都可以吗？”
秋蓉摇头，道，“当年我能夺舍秋蓉的身体，是因为我的元神足够强悍。海北……做不到。而且，就算咱们找一具死尸，也不行。死尸体内的经脉和灵性已经彻底断绝，这样的身体，与一块肉差不多，不能用了。所以……”秋蓉顿了顿，看向陆野，道，“或许……可以借助艳无双的身体。”
“那无双怎么办？”
“无妨。”秋蓉道，“无双的元神，是龙川和无双的融合，元神足够强悍。海北的元神，不可能抹杀无双的存在。而无双的元神又陷入了将死状态，不可能赶走海北的元神……所以……其实挺合适的。海北占有无双的身体，或许还能让无双的元神的状态不再恶化，甚至可能会康复。”想到这里，秋蓉又点点头，“真的有这种可能。无双的元神，经不起任何灵力的折腾，但海北元神依附之后，会强化无双元神的承受能力……”
陆野呆了呆，看着秋蓉，问道，“那……以后……她……是海北？是无双？还是龙川？”
“或者都是，或者又办法分开。”秋蓉道，“或者都不是。”
陆野摇头，“这样，跟一下子杀死了海北和无双，有什么区别？”
“区别？”秋蓉道，“区别就是，如果你不这么做，我不保证无双的元神会不会继续恶化，也不保证海北会不会彻底迷失在虚空，最终真正的变成不存在。”
陆野沉吟片刻，又看向秋蓉，注意到她胸口处的伤痕，心念一动，问道，“你的伤势稳定了？”
“没有。”秋蓉摇头，“阴寒之气没有彻底驱除，我担心可能有反复……”说到这里，秋蓉忽然心生警惕，“你想干什么？”
“呵呵，没什么，就是关心一下。”
秋蓉嘴角一抽，道，“我怎么感觉，你想趁我阴气复发的时候，把海北跟我搅合在一起呢？”
“怎么可能！”陆野道，“我哪有那么狠心。”
“嘁！”秋蓉极度不信任陆野，“算起来，让海北占据我的身体，最合适了，对吧？”
“哪有。”
“呵……你是不是觉得，海北占有我的身体之后，若是能和我的元神融合，他就会有我的知识和能力，到时候，因为他的好心肠，我们会想办法唤醒艳无双……”
“我可没想那么远。”
“哦，那显然还是想了啊。”秋蓉恨声啐了一口，“我明白的，如果在我、艳无双和海北之间选择非要‘死’一个人，你会希望那个死掉的是我。”说着，秋蓉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的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陆野嘴角一抽，斜眼看着秋蓉，竟然生不出一丝同情来。“不是每个女人在我面前哭泣，我都会伤感的。”
在陆野看来，秋蓉这个打不死的小强，根本不需要同情。
秋蓉一愣，撇撇嘴，抹干了眼泪，道，“什么玩意儿！枉我这么喜欢你！”
“差不多行了。”陆野道。
秋蓉啐道，“反正啊，你别想阴我。我就算再次陷入假死状态，也跟无双那样不同。海北若是想要占据我的身体，会被我的元神反噬的。你若是不想彻底害死他，就别乱来。”
“真的假的？”陆野显然不信。
秋蓉剜了陆野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哎呦！真是好笑。你恶毒的想阴我的模样，感觉挺逗的。”
陆野苦笑了一声，他看得出来，秋蓉笑，是因为她的自信。她是个强大的存在，哪怕现在身受重伤。或许，自己即便不来龙渊救她，她也死不了。
一个无所畏惧的强者，又岂会在乎自己因她的小心思？
因为不在乎，所以她才会觉得好笑。
就像一个成年人面对一只泰迪的怒吼，会觉得好笑，面对一只藏獒的怒吼，才会觉得恐惧。
沉吟片刻，陆野问道，“怎么才能让海北的元神依附在无双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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