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仇人见,杀心起
这时,吴道子也走进了门来。他见李佑之与陆羽相拥而泣,便站在一旁,静静地瞧着。
哭着哭着,陆羽“腾”地站起身,红着眼睛说道:“爹!我、我带你走!咱们离、离开这个鬼地方!”一边说着,一边将李佑之拉向自己的后背。
“孩子!停手!停手!”李佑之不断地出言阻止,但陆羽此时心绪激荡,根本听不见他的话。急得李佑之不停地咳嗽,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旁的吴道子无奈地摇摇头,走上前来伸手拍了拍陆羽的肩头,轻声道:“陆少侠,先停下,你义父还有话要说。”
李佑之的声音很轻,但落在陆羽的耳中,却如同炸雷一般。而随着吴道子的手掌在他肩头一拍,一股冰冷的气息立刻从他的肩头涌入,瞬间充满了他的全身。陆羽好似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一般,打了一个寒颤,冷静了下来。
呆愣了片刻后,他缓缓地将李佑之扶回了太师椅。然后转过头面向李佑之:“爹!您、您要说什么?”
李佑之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先将目光转向了吴道子:“道子兄,你怎么还是把这孩子给带来了呀?”
吴道子笑了笑:“陆少侠态度坚决,我也没什么办法。”
李佑之颇为理解的点了点头,显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性子。于是他将目光转向了陆羽:“你现在姓陆?是随智积禅师的俗家姓氏?”
陆羽点了点头,然后急急忙忙地说:“爹!您要是不、不喜欢,我、我现在就改回来!”
李佑之摇了摇头:“不不,这样很好。”接着他又皱起了眉:“你这孩子,说话就好好说,结结巴巴地像什么样子?”
陆羽苦笑道:“爹,我半、半年前练功练错了,以后恐怕说、说话都得是这、这样子了!”
“你这个兔崽子!练功不懂的地方就去问你师父啊!谁让你自己瞎练的?”李佑之气得眉毛都哆嗦了起来,伸手就朝着陆羽的肩膀砸了下去。
陆羽立刻缩起了脖子。他幼年时每次调皮,李佑之都会责罚他。尽管已经过了多年,但一瞧见李佑之愤怒的神情,他还是下意识地做出了闭眼、缩脖子等一系列动作。
下一刻,李佑之的手掌便落到了陆羽的肩头。与记忆中的巴掌相比,这一掌显得极其绵软无力。陆羽愣了片刻,然后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而李佑之则长叹了一声,然后伸手摸着陆羽的脸,流着泪道:“孩子,你受苦了啊!”
陆羽将自己的手按在李佑之的手上:“爹!先、先别说我了,您、您现在是怎么了?家、家里怎么会变、变成这样?还有,吴前辈说,我娘……”
“那不是你娘!”李佑之坚决地否定了陆羽的最后一丝幻想。
“是吗?”陆羽露出一丝惨笑:“那、那我娘她……”
“应该是已经故去了吧?”李佑之抬头望向窗外的夜空:“大约在四年前,你娘她生了场重病,我原本已经做好为她办丧事的准备了。但后来她却奇迹般的康复了。我那时还以为是上天恩赐,但后来想想,应该就是从那时起,我的夫人就被掉了包吧?”
“这个贱人!”陆羽咬牙切齿地说:“那您中的毒也是她下的吧?”
“应该是吧?”李佑之不确定地说:“应该就是近一年的事,刚开始的时候,她并未对我下手,我也从没怀疑过她。她除了不大愿意与我同房之外,也没什么异常,毕竟年纪大了,也可以理解。直到她坚持要把季兰送去道观,我才觉得有问题,于是表面上答应了她,暗地里开始仔细观察,这才终于确定,她是别人假冒的!”
“那您为、为什么不、不告诉姐姐呢?姐姐可一直在、在误会您啊!”陆羽有些不解地问。
李佑之摇了摇头:“不能告诉她!她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而且清流观的观主静闲真人虽说有些固执,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季兰在清流观中待着,远比在我跟前要好得多!”
说着,李佑之的目光越发严肃了起来:“我和那女人之间,现在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想必也看出了我已猜出她的身份,所以近来行事越发的肆无忌惮了,就连与她安排的那些家丁对话也不大避着我。所以我想,摊牌的日子应该不远了吧?原本我就在想办法寻求外援,只是没什么机会,所以今日一见道子兄前来,我便将地图交付于他,想着今晚与道子兄商量出个对策。”
“还、还商量什么?”陆羽满脸不解:“有吴前辈这样的决定高手在,我们直接背着您冲出去,不是什么都解决了吗?”
李佑之摇了摇头:“不不,孩子你不知道,这府中除了那些家丁之外,还有一位相当厉害的高手,即便是道子兄,如果就这样带着我闯出去,可能也会被拦下的!”
“怎、怎么可能?那些能与吴、吴前辈匹敌的人,即便不、不是风采卓绝之士,也是一方枭雄,怎么可、可能做这种宵小之事?”陆羽不像阿宁,没有见过那么多神秘的高手,他对绝顶高手的认知,还停留在“三刃双掌一佛陀”的层次。自然无法理解,会有绝顶高手,使用这样令人不齿的卑劣手段。
这一次,没等李佑之说话,站在一旁的吴道子便开口道:“陆少侠,你这就说错喽!江湖上能与我匹敌的人虽说不多,但也不少,林子大了,可是什么鸟都有的!”
说着,他突然扭头转向左侧的屏风:“两位,我们三个已经说了好久了。你们也出来说几句如何?”
“画圣开了口,我们怎敢拒绝?就让小女子先说上两句吧!”话音未落,两道身影便从屏风后绕了过来。走在前面的正是“李夫人”,而走在后面的,是一个穿着黑袍的瘦小身影。袍子将他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苍白的下巴,连眼睛和鼻子都笼罩在兜帽的阴影中。自然也就看不出男女了。
金光一闪,陆羽将用鎏金笔直指“李夫人”,怒喝道:“你是谁?别用我娘的样子跟我说话!”说这话时,他罕见地没有口吃。
“李夫人”很是开心地笑了起来:“陆少侠,陆公子,我们其实见过面的,您忘了吗?”
说着,她伸手在自己耳旁一扯,撕下了一块薄纱般的面具,露出了另外一张截然不同的脸。
“是你?山萦!”陆羽惊呼出声。
山萦哈哈一笑:“当然是我!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我也有个双胞胎姐妹?”
“这么说,在眠龙岛上,你就知、知道我与义父的关系了?”
山萦哼了一声:“那是当然!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你是谁,我在眠龙岛上早就顺手把你给杀了!”
“我娘在哪?”陆羽一字一顿地从嘴中挤出了这句话。尽管知道希望渺茫,但他还是希望能有奇迹。
山萦瞪大了眼睛,用一副面对白痴时该有的神情瞧向陆羽:“刚才李佑之不是已经说了吗?她生了场病,然后就死了啊!至于尸体,已经被我我用化尸粉化成脓水啦!”
那一刻,陆羽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停止了跳动。它似乎被人挖了出来,一下子浸入到了最深的冰渊之内,然后再寒风中,冻成了一块冰坨。
然后,冰碎了。他的心又化作了熊熊燃烧的烈火,瞬间将烈焰般的愤怒传遍了全身,点燃了他的每一块骨头、每一条筋肉、每一滴血液……
“我、要、杀、了、你!”话音未落,陆羽已经如离弦的箭矢般冲了出去,金笔铁笛在空中划出索命的寒光,交叉着刺向山萦。
山萦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与那笑容相应的话语则在她的心中响起:
“你想杀我吗?正好!我也想杀了你啊!”
她想杀陆羽,跟陆羽本人没有半点关系。而是因为另外一个人。
十年前,她被父亲山循逐出眠龙岛后,因为江湖阅历浅薄,被一些贼人下毒施了内力。那些贼人劫了财之后,又想劫色。眼看着她就要遭人毒手。这时候,那个人出现了。那道青色的身影挡在她身前,便为她挡住了一切的危险。
但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只是当山萦发现这一点时,已经太晚了。那道身影早就牢牢地印在了她的心底,再难抹去。
为了他,山萦愿意做任何事。那人想要陆羽平安,她便特意放过了陆羽,还暗中除掉了几个想偷袭陆羽的人。
但在她的心底,她却是想让陆羽死的。因为在那个人的心里,陆羽的位置,永远排在第一位。无论她为他去做什么。
而她假扮“李夫人”之事,除了此时与她一同出现的这个人之外,世间便在无人知晓了。那些家丁也都不知道她的名字,没见过她现在的这张脸。
如果陆羽今晚死在李府,没人会把这件事算在她的头上!
山萦的杀心,丝毫不弱于陆羽。她甚至都没有去管那刺向自己的金笔铁笛。而是摆出了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锋利的匕首,像银色的闪电,直刺陆羽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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