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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初雪飘寒黑旗如云


  天际,双星光芒在逐渐暗淡。凤至道背手大帐门外,踱着方步。飞羽绝仙阵的能量,已激增至最强,而且今日会有五千援军到达。苍豫洲是命甲的大本营,虽说没有宣武阁调令,但不超过万数兵员,凤至道的一封手书即可。

  掀开厚重的帐帘,热气扑面而来,他的眉毛发髻上,挂满了细小的水珠。凤铉鸣食指立在唇前,示意他停步。

  雪白皮褥中,睡着一大一小两人。就算睡着了,苏青璃的手,还是搭在了萝儿冲天髻上。凤铉鸣服下神皇阁秘药,终是把内耗缓了过来。远处,凤至道小声嘀咕:“啧啧,这才认识多久,处的这么好。”

  帮苏青璃掖好被角,指指门口,凤铉鸣起身缓步而出。背后,熟睡中的女子,张开半睑妖目,看着那道背影,掀帘而去。

  伸开手掌,任由飞舞的雪粉,消逝在掌间,成为一颗斑驳的水珠,再次滑落到冰冷的大地。与凤至道一起,舒然品着这场寂静的初雪。“一起走走吧。”凤铉鸣迈起脚步。

  “中京那边来了什么消息?”远处的甲士,阴沉的天际,漫天的小雪。此时,凤铉鸣心底,莫名有些欢喜,感受着这种啸杀的和谐。

  “九哥,太庙出事了。”凤至道猜测着,自己九哥会有何种反应,却只是听见,哦,一句淡淡的回应。

  一路前行,好半响,凤铉鸣才开口道:“至道,自从上次回京,你心就有点乱。平日,这种传讯,你早已将灵符呈上,不会有这样的心思。拿捏不定,你这是需要舒缓心力。我想不是私事在烦扰你,那就是军务或朝中之事。

  给你提个醒,这事如果牵连到青木天萝,你要有见血的准备。很多人在猜测,陛下和苏老会怎样应对萝儿进京?你不会以为,璃儿什么都不知吧?说,太庙出了什么事?”

  “九哥,问天香灭了,圣后娘娘的最先寂灭,跟着是太子的。”

  “嗯,还有呢?”凤铉鸣把玩着手上的灵符,问了一句,便沉思不语。

  “陛下的问天香全始全终,不过娘娘和太子至今安然无恙。最新消息是,藏锋阁元鸿已将娘娘銮驾,护送至天颐宫。凤天闻领旨,把太子请进了宫内。最后是宁北斗,昨日太庙当值的所有人等,被他全部押进流云台,包括越泽。”

  凤铉鸣身上的真炁,拂开越来越密集的雪粉,想了一会,吩咐道:“神皇阁,天鹰府还有命甲,严令所有人都不许插手此事,让公孙子浦找外人去查,我回京后要详细情况。还有,让天鹰府福管家出面,稳住越泽家人,告诉他们,这是陛下在保越泽的性命。以军报形式即刻发出。”

  凤至道点头领命,但脚步却没迈开,“九哥,那这次恒海天源的传讯,您觉得如何向宫中禀报?”

  “不急,至道,我真的有点喜欢这初雪的轻寒。你去让自家人,弄头有灵气的野趣,璃儿她们也要补一补,打打牙祭。我在大帐等你,弄好了就一起过来。”

  “呵,九哥难得啊,这种兴致,过了恒海这一关,您果然不同了,小阁主有福喽!”

  “你小子就是贪吃,我是想松一松心神,这次恒海天源,不知是福是祸啊。不知道西陆大漠的那人,此时是否得到了音讯?”凤铉鸣看着西方,略有几分愧意,在风雪中向大帐行去。

  西陆大漠是四界中幅员最辽阔的地域,被巍峨的守古山脉,划分成两片区域。与九璃接壤的是西疆,同帝刹族接壤的是东疆。古神宗名义上是西陆唯一的统治着,其实千载以前,古神宗的力量已停步在梳儿湖畔,过了马库洛峡谷,那就是紫鸦妖族的领地。

  今年气候异常严峻。南方,刚过中秋,就迎来了第一场初雪。这搁在沃土万里的九璃,真不算什么事情。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冻病了一些乞丐流民,如果州府应对得当,连死人都不会有。

  但在西陆,这可是天灾。冰冷的秋风夹杂着寒露,在马库洛山谷呼啸而过。梳儿湖畔的浅水处,已结下薄薄一层碎冰。笼罩在黑色斗篷内的身影,一动不动,趴在湖畔三百米外的丘陵顶部,注视着远处漆黑的大地。这里是方圆数千里内,唯一的大型水源,也是商队牧民的必经之地。

  夜色中,数十名同样着装的黑影,已将岗哨放到了四周十里外。寂静的冰寒,被一堆堆篝火,划出一丝暖意。

  湖畔,三位神秘人,围坐在火堆旁。其中一位身材特别高大,不断咀嚼着冰冷的肉干,偶尔露在空气中的甲指,虬筋铁骨,锋锐异常。中间那位,身形娇小瘦弱,用树枝拨弄着火堆。脚步声传来,三人警惕的抬起头颅。

  片刻,来人就来到火光范围。头罩掀开,是一位精悍的男子,不过脸形有点怪异的瘦削。他向着三人躬身施礼,朝着那名身材雄壮的身影道:“族主,已经燃起了两百六十六堆篝火,每处十人,这次出来打草谷的弟兄们,只剩古山南路的人,还没有到。”

  身形高大的族主,沉默不语,暗中看了看,身边正在摆弄火堆的同伴,断然下令:“命令到达的族人,整理货物。粮食、灵药优先,分批退入马库洛峡谷。朵朵,你跟古大,随第一批货先撤。”来禀报的汉子,飞速隐没在火光外。

  族主身边的瘦小同伴,一把抓下头罩。火光中,深褐色卷发,顽皮的散了下来。奶白色的皮肤,五官出奇的端庄秀美。听到这个命令,那对狭长的妖目,变作两道弯月,女孩子撅起了嘴巴,。

  “爹爹,朵朵要和你一起,我们一起殿后。”最多也不过八九岁,西陆妖族贵女,就开始了这般刀头添血的日子。苍茫大漠无论贵贱,自小就如此彪悍。

  “闭嘴,你又忘了,出来时自己的诺言。这里,岂是你随意妄为的地界。一不小心,我族匹马不得回山。古大,带她走,马上。”是,古大站起身,温声道:“小公主,我们走吧,族主一会就追来的。”

  朵朵满脸不快,鼻子皱起做个怪像,伸出小手放在古大掌内,向外行去。她最后还是忍不住,扭头哼的发出一声鼻音。

  西南三百里处,彻骨旋风也消不去浓重的腥气。两百多人的商队,无论老少,全部横尸半里长的荒漠。数百名无声的觅食者,没放过死者身上丁点财物。不到半个时辰,赶着货车,没入夜色。

  凶残劫匪的身后,一片比夜色还浓重的黑云降临。数万名,黑衣黑甲的骑军,淹没此地。一翻勘查后,一名背负弯刀的甲士,躬身禀报:“大统领,是朵颜部落的商队,发生在大半个时辰前,没有活口。”

  一匹身高八尺,全色黑毛的天驼兽,侧蹬边,挎着一把通体黝黑,血色凝结的战刀,那位大统领马鞭前指,“去,告诉前军斥候,给我死死咬住,居然敢越过守古山脉,来西疆打秋风,真是当我黑骑无人。”

  梳儿湖畔的篝火,只剩下不到十堆,族长来到湖岸丘陵顶部,有些焦虑,“什么时辰了?”

  “族长,半个时辰就到子夜。”干枯树丛中,传来低沉的应答。

  “再等半个时辰,让进入峡谷的队伍加快速度,等货物全部进入马库洛,所有人撤,不等了。”

  “族长,他们回来了。”荒漠中,远方车队的行进声,已清晰可闻。

  “废物。”自从南路部落头领去世,虽是长子继位,这手段,差远了。

  “去接应他们,把队伍接管过来,马上跟着大队撤。”嗖嗖嗖,几十位干练的汉子,蛇一样迎了上去。

  就在此刻,三声风笛破空,让全部人心头冰凉,敌袭,而且是不可抵御的强敌。风笛一声,准备御敌,风笛二声,速速撤退,风笛三声,死战。

  杀气,从四面八方合拢,风中充满了,猎猎的旌旗飘舞声。“黑骑!”顾不得暴露身形,族长站在坡顶,运气传声,“全部退守谷口,死战!”山谷外的命运,已经注定。只有拖延时间,期望退入峡谷的同伴,能逃脱黑骑的捕杀。

  数十名前去接应的汉子,加上最后归来的沙盗,足足五百有余。能退守谷口的,不到半数。半盏茶时间,两百多条性命,湮灭在黑色浪潮中。

  族长身边,能战者不足百人,伤重的早就自我了断。能站起来的,全都身影摇晃,长刀铁枪拄地,强自支撑。撤掉罩体的斗篷,亮出一柄碗口粗细的大枪。枪头一尺长,五寸宽,布满精致的神纹,枪身长有六尺,一圈圈暗纹彷如天然生成。

  族长蜷曲的长发,用发箍束在脑后,冰蓝色的真炁瞬间爆起,抬手举枪,“杀!”一名冲到他身前的骑兵,连人带兽被刺个对穿。没有就此罢休,嗨,长枪一震,将穿刺在枪头的骑兵,左右抛舞,以一人之力,把数名甲士砸在地上。

  族主意态疯狂,一时间,被他杀出数丈方圆的空地。只是,其余的族人,已身首分离,横尸谷口。

  “退下!”大统领与那匹巨大的战驼,横在族长身前,“如果我没看错,这杆神兵,是古山天豺族,代代相传的碧血六沉枪,你是古山烈。兵器好,修为好,人也不错!留下大枪,你走吧。”

  古山烈,褪下残破的皮甲,后退三步,再次举枪,“八尺高的战驼,血气凝空不散,天烛云帆,我能否有这个荣幸?”黑骑大统领勒马回旋,前行十五丈,噌,一道血色抗在肩上,“好,我给你机会,也见识一下,名传西陆的古山六沉枪。追逐千里,我不欺负你,一招,你能留得性命,就可以回去。”长刀指天,纵骑而上。

  闭目凝神,全身真炁凝集在最后一击,古山烈听着不断接近的破风声,正反方向,握枪刺向天驼颈部。十米距离,大枪枪尖,竟含上挑、刺、按、捺、飘、沉六式。好,被惊艳一枪,唤起战意。缰绳轻拉,战驼后腿用劲,身子一横,天烛云帆侧身,面对电射而至的冷芒。一道血色光华,劈在枪头,砰,六沉枪发出嘤嘤哀鸣,脱离古山烈掌控,飞上半空,掉头插入远处地面。

  看着双掌具废的大汉,天烛云帆长刀回鞘,“走吧,你能接我一招,就有活命的资格,不过这杆神兵,要留下。让你的部族,不要再过界,否则杀无赦。”

  “慢!”古山烈举步,向着长枪行去。四周骑阵,泛起冲天战气。天烛云帆单手举起,握拳。骑阵,瞬间恢复寂静。虎口碎裂,指骨扭曲,鲜血不断滑落,古山烈的手掌触摸着大枪,说道:“古山烈无能,令祖宗传下的圣物蒙羞。今日我一命相抵,换这杆神兵回山。”话声一落,不看天烛云帆,高大的身影凌空跃起,一头撞在谷口石壁上。

  马库洛峡谷,阴影里,古大左手抱紧,朵朵奋力挣扎的身子,右手死命捂住,她的小嘴,不断低声道:“小主人,不要辜负主人的心意,小主人,以后你要看顾着古山十万天豺啊。”朵朵泪水不停,呜呜的疯狂呜咽。

  几名黑骑刚想策马取枪,天烛云帆马鞭啪的前甩,“枪和人都留在那里,走!”黑潮随令而退。夜色渐渐隐去,东方泛起晨光。提缰,勒住身下八尺,起开了头盔面罩,天烛云帆目中,涌现难以置信的悲痛。

  一道血色流虹,从东至西扶摇而落,“师傅!”他失声低呼,看着透亮的晴空,双腿一夹,八尺引颈高嘶,“回宗,全军回宗!”惊人的真炁,军令清晰传遍四野,黑色洪流,沿着大地,向银沙圣殿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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