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风花酒宴（四）

　　新任长老的选举，是从现任最高排位长老的宣布开始的，而现任排位最高的长老便是戴明戴长老。

　　戴长老大家都觉得，他是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老，言长老死去之后，整个镇子就像是陷入一种“蛇无头”的恐慌之中。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确有其事，镇子里的新生婴儿们在言长老出事后的这几天，每到夜晚就会啼哭不停，只能由家里的人轮流换抱着走到天亮，其他任何方法都没有什么作用，大家便更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因为镇子里没有大长老，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故而，即便是没有受到邀请的镇民，也已经早早就在广场外面等着观看，这次大长老的选举，究竟会落到何人头上。

　　东道等三人顺利混入场中，吃完了酒宴，此时正和那些受到邀请的人共同坐在台下，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看看究竟是谁能够当选本镇的大长老。

　　周围坐着的镇民们都有着自己的想法，不过大多数人认为，还是该让二长老，也就是小呆的爷爷戴明长老来坐这个位置，毕竟戴长老当二长老那么多年，言长老平日里有什么事也都会去找他商量，镇子里的事，除了言长老之外，当然就是二长老最清楚。

　　因此上，群众的声音多半是向着他老人家，小呆得知爷爷如此受到镇民们爱戴，自豪之余难免有些洋洋得意，他听到大家夸自己爷爷的好，一时间竟忘了言老早已指定东道为下任大长老，向东道和夏吹嘘起来：“我早就说了，爷爷是最厉害的吧。”

　　东道看着此时正意气风发在台上发言的戴长老，不得不同意小呆的话：“嗯，戴长老无论从威信还是人望上来说，都算得上不二人选了。”

　　可这个时候，又有不一样的声音冒了出来，一些人又议论纷纷地说，其他几位长老也有为镇子里鞠躬尽瘁、耗尽心力，而戴长老虽说和言长老走得最近，那是因为他的年纪相比起其他长老都大了。

　　那些认为戴长老不适合做大长老的人，始终觉得这座镇子需要一些新鲜的生力军注入。

　　他们比较倾向推选一些镇子里的年轻人当大长老，就算传统不可以改变，年轻人的心思活络，说不定能给镇子带来一番新的气象。

　　这些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小呆虽不高兴人家说他爷爷太老，不过，他也觉得青年人来当大长老或许真的更加有趣，而言长老在过世前，也是这样打算的，从他让小呆把信物交给东道就能看出来。

　　小呆看着坐在旁边的东道，神色怡淡、英气勃发，浑身上下充满了阳光般的味道，忽然感觉他和周围一干族人有着格格不入的气场。

　　“你真的是鬼风族的人吗？”

　　小呆将东道的耳朵拉到他唇边，用很小的声音问他，鬼风族人的听觉都是很灵敏的，但这时候环境比较嘈杂，大家都在大声阔论着今晚的选举结果，小呆的声音混在众人里，就并不那么明显了。

　　东道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他的确是鬼风族，尽管他有一半是外面人类的血统，但他总归是鬼风族的，就像这里和原住镇民混血了的族人般，大家都已经不再是纯血统的鬼风族人，身上依然保留着有祖先的血脉承继，这应该是很普遍的事情了。

　　就连小呆，也该是鬼风族和普通人混血的后代，照这样看来，东道和他们就并没有什么差别可言。

　　但是这时候的小呆不这么看，他觉得，东道好像从一开始就比别人耀眼一些，完全不像是一般的混血族人，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与众不同的族人，其实这也是他为什么愿意帮助东道来跟自己爷爷抢大长老位置的原因。

　　他想要更深层了解到，东道之所以和他们不同的根本之处在哪里，至于他自己是不是清楚潜意识的这种拷问，也许再过十年他就会明白了。

　　夏看二长老说完话，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主持走上台，正式开始让大家接好周围男女青年递上来的空白纸张，然后，往纸张上用鬼风族特有的源力写上自己心目中的适合人选。

　　等到主持宣布可以投票，就让大家将写好名字的票一一投进选举箱中，最后就是由主持人进行唱票，唱票结束，就可以看到究竟是谁当选了。

　　负责派票的青年们开始将空白纸张递到了每个人的手上，夏觉得有点奇怪：“难道风镇选长老只是单纯依靠投票就能决定？”

　　“不然怎么办，难道要像外面选拔赛那样先打一场再说吗？”

　　东道满脸苦恼地咬着手里的笔头，好像真的在想，到底要选谁做大长老一样，夏看他这种表情，很明显并不想做大长老继任人，可是他如果不想做继任人，那又为什么要费劲地退学回来？

　　如果单单是为了参加言长老的追悼会，他大可只需请几天假，说是要回老家奔丧，学园也不会那么不通情达理地不批给他。

　　“喂，东学长，我觉得你似乎不太想当大长老啊！白纸上填谁的名字，难道还需要你想这么久吗？”

　　这回夏是用心源和他对话，他们两个是大人，又是未婚男女，总是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让人看着始终不是太好，更何况这里还是乡风比较保守的风镇，哪怕未婚夫妻，也不可以当众有什么过于逾矩的行为。

　　东道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点说不清的暧昧：“夏学妹，看来你真是关心我在想什么呢，不错啊，我的确是不想当什么长老。”

　　“那你为什么要退学呢，奔丧结束后，你就可以离开了不是吗？要是让戴长老当选，小呆也一样会觉得高兴的吧。”

　　两人同时看着小呆，小呆这个时候真的是举棋不定，眼睛是停留在台上自己爷爷的身上，手上的笔却一动不动，好像真的很难下决定。

　　他当然知道，自己爷爷并没有言长老的传位，最后只要东道拿着信物走上台去，大长老的地位就非他莫属，到时候什么选票、什么票数都会变得不再重要，但这会儿还没有到那一步，他也不知道这张白纸上究竟该填写谁的名字。

　　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开始让大家把纸张扔进台下的投票箱里，从第一排的人开始，坐在会场中的投票人们都陆续跟进，一张接一张将自己那一票投入票箱。

　　大会规定是每人只能投一票，每一票都必须有鬼风族的源气才能作数，小呆五岁就开始修习源气，学到如今，刚好够将自己源气印到选票上，这对他来说既是一种新鲜，又是一种挑战。

　　他把自己人生的第一票投进了那大大的投票箱里，台上的戴长老忽然就看见了他，一直眯着的眼睛也不由大睁起来：“呆……小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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