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风花酒宴（一）

　　风镇大长老言仲过世的第七天，风镇为了纪念他为整个镇子作出的贡献，特地举办了一场极为盛大的追悼会，这场追悼会定在镇子中央的广场举行，恰好这个广场又是当时言长老尸体被发现的第一现场。

　　长老会觉得无论是出于铭刻还是出于追悼，在广场举行都是非常合适的，镇子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被邀请来参加了。

　　大会时间是下午四点，但是布置的时间，却是从上午十点开始，举办这场追悼的长老们就都早早来到了现场，指挥工作人员们有条不紊地布设场地，就像以往言长老在世时，每一次祭典大会，他都要事必躬亲一样。

　　这次追悼会除了表示对言长老的追思，另外还有一个更加至关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那就是由谁来接替言长老，担任下一个大长老的职位。

　　东道其实是不太明白的，为什么言老一定要指定他来作为大长老的接班人，镇子里明明就有比他合适、也比他有名望的老人，居然让他这样一个年轻人做大长老，难道是想效法前几年议会城的那个特例不成？

　　他和小呆这时走在风镇早市的人流中，亲眼见到为言老筹办追悼会的青年人们都在忙碌地采买着。

　　“小马，你这么卖力干什么？难不成今晚你也想去争一争大长老的宝座吗？哈哈，要是真的当上了可要记得关照我们兄弟。”

　　被叫做小马的青年面皮微微一红：“我只是在为言老尽力做好最后一件事，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为他老人家做事情了。”

　　“小马，你是不是昨晚睡多了给你睡糊涂了，你明明知道，追悼会本来就只是为了选出大长老的继任人，我敢跟你打赌，今晚怀念致辞绝对不会超过十分钟，你信不信？”

　　那个叫做小马的青年一脸不信：“大长老他那么受人爱戴，大家每人上去说几分钟，也不止一两个小时吧，你们难道都觉得长老他们不会让追悼致辞超过十分钟？”

　　小马起初算是自言自语了几句，再看向同伴们的眼神和表情，他便知道大家原来都觉得今天这场追悼会不过是为了选举，而并非真正想要纪念言老，他的脸上除了写满不敢相信，还有一些失落。

　　“我觉得他们说的是对的。”

　　说这句话的，是一直站在东道旁边的小呆，小呆这时候的模样活像那边那个叫小马的青年人的缩小版，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两个人长得很像，而是他们这时候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小呆的神情中还更多了几分落寞。

　　东道奇怪地看着小呆：“你怎么知道？”

　　小呆看着那边笑笑闹闹又开始搬东西的青年们，像个大人般叹了口气：“因为一年前八长老卢爷爷过世的时候，大家也都是这么做的。”

　　“卢爷爷？你是说卢学峰爷爷，他老人家也不在了吗……”

　　东道没有想到，当年认识的长老，居然已经走了两个，其中一个还可以称作自己的授业恩师，而另一个虽然没有什么交集，毕竟是见过的，他也在所难免略微觉得有些伤感。

　　“不管今天它们打算怎么办，我们不是也一样要照计划进行吗？”

　　东道伤感了一会儿后，迅速收拾了一下心情，又拍了拍小呆的肩膀对他说：“走吧，我们也去准备准备，从我们回来镇子遇到阻碍起，就注定我们此行一定不会如同想象般的那么顺利。”

　　小呆不太懂他的话：“可是，你有……有王牌在手啊，有什么好怕的，我觉得只要我们去到之后，你把王牌拿出来，肯定没有人敢不从的。”

　　东道觉得孩子的想法果然是很单纯的，他忽然笑了笑，问小呆：“我有个问题实在很想问你。”

　　小呆表现得像个小男子汉一样，挺起胸、翘起嘴角，一本正经对他说：“你问我的问题还少了吗？有什么就尽管问吧。”

　　东道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在他头上轻轻揉了一把：“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呆听到这个问题的当时，就呆在了当场，他的双眼直直瞪着东道，就像是他此刻所看见的人并不是东道，而是另一个人，一个头发花白、带着一副不知道能不能看得见的墨镜的人。

　　小呆的眼泪又忍不住溢了出来，东道自然不知道他这句话会引起小呆这样大的反应，看到小呆莫名流出了泪水，东道急忙说：“算了，算了，你不会答也就算了，不用哭的吧。”

　　小呆可不希望被东道看做动不动就只会哭的鼻涕虫，他抹了抹眼泪，使劲吸了吸鼻子，这才回答他说：“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啊，你可是我找回来的呢，你说我能不知道吗？”

　　他的言下之意，应该是指，他受了言老所托，让东道回来当大长老的事，但东道始终觉得接任大长老之位并不是言老送印鉴来的根本用意，只是小呆既然如此认定，他便随他以为好了，反正事情发展到一定阶段的时候，小呆就会知道自己是错的了。

　　“大姐姐怎么还不来？”

　　小呆回答完东道的问题，这回又向他提问起来，只不过这个问题，东道真是不会回答。

　　夏绮莉原本是跟着他们的山魈一直来到了风镇镇门口，那时候他们还没有遇到那个坐在牌坊下的怪老头，或许就算怪老头早就睡在那边了，可他们和夏分别的时候，怪老头还没有被他们注意到。

　　小呆是主张夏和他们一起进镇子的，但夏觉得时间尚早，外面街道上的小贩们都还没有开始卖早饭，这样的环境，实在不适合她这样一个外乡人贸贸然闯入，要是被外出的第一拨人看见她，她就显得十分另类而尤其引人注目了。

　　她的顾虑，小呆和东道其实都是理解的，他们自己就是鬼风族的族人，也知道鬼风族之间的确是非常容易认出同伴，未免在追悼会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和摩擦，夏的确不适宜太早入镇。

　　东道问她：“那你要去哪里？”

　　她随性地笑笑：“我去山那边先小睡一会儿，小呆不是说，一般追悼会要到下午四点才开始举行吗？我到时候再去找你们会合吧。”

　　她说完，也不等东道他们同意，就自行离地飞行而去，小呆看着她飞去的方向，总觉得有点什么呼之欲出。

　　不过，他年纪毕竟还小，哪里会想得到，夏飞去山的那边，除了因为她飞行了差不多一整天，确实需要休息，更重要的是，她想在参加追悼大会前，先去小呆所说的树林子看看那个小呆最后遇见大长老的地方。

　　希望从中能够找到一点大长老遇害的蛛丝马迹，她会这么做，主要目的当然还是担心，就算东道能够顺利接掌长老的位子，也未必能坐得稳当，她觉得自己作为朋友，实在应该出这份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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