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有病吗？
李文昊喜欢在有风的日子看云，天上全是白色羽毛般的浮云，一时像大鸟的丰满翅膀，一时又像浪花，最后像极了身边女孩的小圆脸。
“文昊，你妹妹还是8岁时的模样？”
刘医生看着面前样貌清秀，身材修长的青年，目光转向他一旁空着的座位。
“还是8岁，10年来没变过。”
李文昊看向身旁气鼓鼓，正冲自己挥动小拳头的妹妹，眼中透露着复杂的神情。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通常精神分裂患者都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但你知道她是幻觉，这很罕见。”
刘医生不是第一次为李文昊诊断，自从他10岁住进了孤儿院，自己就是他的主治医生，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跟进他的病情。
半个月前，李文昊考入了“金陵武府”，他要开出一份证明李文昊的病情没有危险性的诊断书。
“悦儿在跟你说话？”
“嗯，还没少说。”
“我能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当然！”李文昊看向突然一言不发，正在无声抗议的妹妹，无奈的道：“她说，我并没有精神分裂。她只不过没有肉体，只能以灵魂状态生存，所以才会一直停留在8岁时的样子。”
李文悦仰着一张小脸，终于向他露出一个还算满意的眼神。
“你相信她的话吗？”
刘医生问到了关键，他要评估李文昊的精神和心理状态。
“这不重要，不管她是真实存在，还是出自我的幻想，我和她都没有攻击性，她的存在只会让我不那么孤单。”
“你能这么想最好，灵魂并没有科学根据，你需要时刻保持清醒，分清真实与虚幻。”
刘医生没有为难李文昊，这个孩子在10岁时就失去了亲人，脑部受到重创才出现幻觉，但并没有危险性。
“文昊，这些话可以不对别人说，你去了江宁府后，还要再接受一次诊断。”
这算是明示了，李文昊知道刘医生担心他的话被其他医生听到，会被诊断为“无法分清虚幻与现实”，那时他前往“金陵武府”的事情就可能出现变数。
刘医生不知道的是，李文昊眼中的小丫头，这时正向他严重抗议，仰着小脸说道：“我的老哥，你别听他的话，内力也没有科学根据，虚拟世界到现在都是个迷，他凭什么说灵魂的存在没有科学根据？再说一个庸医懂什么是科学吗？”
李文昊在刘医生低头书写诊断报告时，冲妹妹轻轻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他从来不在意自己是否精神分裂，他只知道自己就这么一个相依为伴的亲人了，真与假对他并不重要。
所以刘医生开给他的药物，这些年他没有吃下一粒，全都吐掉了。
刚才那番话也有真有假，总之他从来没有配合过医生的治疗。
此刻看着有不小情绪的妹妹，他的思绪飘回到8年前……
那年，他10岁，妹妹8岁。
他们一家四口外出游玩，本来其乐融融，一片温馨，不料中途撞见一个练功走火入魔的武者，正在公路上滥杀无辜的平民。
那条路成为了他一生中最大的转折点，有时他也会想，如果他们一家掉头就走，那便不会有任何危险，他的人生依旧会充满阳光。
但作为警察，他的父母选择了上前制止。
一百多年前，蓝星因为一个意外，从而进入了新纪元。
但他不觉得这个新时代更好，他也不知道个中详情，只知道原本存在于小说里的武功，开始在现实世界出现。
但并非每个人都可以修炼，大部分人类都无法修炼内力，可即便能够修炼的人类只有千分之一，总数也达到了千万之多。
李文昊的父母，便是这0.1%的一员。
那走火入魔之人，武功高得出奇，李文昊的父母以二敌一，却只能苦苦支撑。
但最终还是吃亏在内功修为上，双方斗到五十余招，他的父母各中一掌，失去了战斗能力。
那疯子走火入魔后，早已丧失心智，充血的双眼只有杀戮，冲着李文昊父母打出催命两掌，又冲着他们兄妹奔来。
李文昊的父母虽未制服这人，但成功拖到其它警察赶来。
他还能清晰回忆起当初的景象，这人状若疯癫，在越来越多的警察围攻下，不顾自身死活，竟跃到兄妹二人车前，打碎车窗在他妹妹额头上印了一掌。
李文昊运气好，那疯子打出第二掌的同时，被身后的警察击中要害，打在他头上的一掌没有多少力道。
但他的妹妹当场身死，只余下10岁的李文昊昏迷数天，才脱离了危险。
正是从那时起，他醒来后就开始出现幻觉。
他能看到妹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永远都是8岁时的模样。
李文昊的父母牺牲自己拖住了疯子，使得平民遭受的伤亡大大降低，事后自然被追封为烈士。
他在政府承办的孤儿院里很受照顾，父母的巨额抚恤金也在他年满16岁时，全部转到了他的账户上。
半个月前，他靠着加分成功考入“金陵武府”，可心里并不高兴，因为他想考入的是同在江宁的“应天武府”。
李文昊向医生告辞后，刚走到医院大厅，心里便叫了一声冤家路窄。
眼前走来两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青年，其中一人衣着华贵，神态高傲中还透露着一丝刻薄，典型的配角脸。
这人名叫赵新，说是冤家路窄，但他们三年来几乎没说过话，李文昊也不知道这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为什么总是带有一股浓浓的恨意。
最令他奇怪的是，这个赵新每次都不过来为难他，只是远远的用一种莫名怨恨的眼神看着自己，曾经搞得他以为这人也是自己的幻觉。
今天更奇怪了，这人以往都是躲着自己，这次应该是三年来第一次主动迎上来，开口的第一句就充满了配角的挑衅：“呦，真是巧了，没想到我们会成为同学？！”
赵新身边一个不知姓名的狗腿子，马上接口道：“新少，你记错了，他考入的是金陵武府，虽然与应天武府同在江宁，但一个排名第五，一个排名第五十，不可同日而语。”
李文昊觉得这种行为很幼稚，无视赵新的挑衅，将两人当成了空气。
那狗腿子没见到赵新眼里闪过一丝犹豫，见状上前两步，拦住了李文昊的去路。
赵新神情一变，他可没说要拦下李文昊，这个动作让他也想起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三年前，他与李文昊曾私下约战。
那一战除了他们，没有第三者知道。
当时两人说好了，谁输了，今后见到对方就得绕道走。
赵新当时气不过自己的风头全让李文昊抢走，本以为从小吞服大量丹药，修炼的武功秘籍也高出对方许多，他不觉得父母早死的李文昊会是自己对手。
但万万没有想到，那晚他被按在地上一顿暴揍，还是毫无还手之力的那种。
李文昊不仅在内力上毫不逊色，那种诡异的掌法，直到现在都让他心有余悸。
自此之后，他每次见到李文昊就只能绕路走。
而李文昊也一改从前的高调，开始变得低调起来。
这阵子，他心里一直有疑惑，虽然自觉三年来进步良多，但这家伙也不会毫无进步才是，怎么会只考进了第五十位的金陵武府？
这让他很意外，也是他今天不再绕道走的原因。
李文昊却压根不记得有这档子事，见到去路被拦，面色不禁难看起来，冷声道：“我不是很想见到你们，大家见面后，最好绕路走。”
赵新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拿三年前的事情挤兑自己？
他心中气恼，李文昊若是考入别的武府，他也不会前来挑衅，但是“金陵武府”和“应天武府”都在江宁，他总不能今后见到李文昊，还继续绕路走吧？
赵新一想到这里，只能鼓起勇气，上前一步道：“我同意，但既然撞上了，你说该怎么办？”
这话和一百年前的“你愁啥，瞅你咋地”差不多，话只要说到这个份上，不打一场大家都下不了台。
但李文昊不是一般人，即便身边的小丫头一个劲地嚷嚷“弄他”、“玩他”、“干屎他”，李文昊还是面无表情地绕过了赵新。
赵新大喜，只觉得这是对方服软了、认怂了，根本不敢与自己再较量一次。
“呸，真给你爹妈丢人！”
赵新兴奋之余，忍不出在背后啐了一口，整个身体光芒大盛，瞬间亮起了配角之光。
这话自然深深刺痛了李文昊，他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连声音都有点变了，用一种阴冷的声音道：“你这种货色去应天武府，难道想给人当陪练吗？”
赵新闻言一愣，正待反驳，李文昊已经转过身来，阴沉着脸道：“你这蠢材，连给我提鞋的资格都没有，谁给你的勇气向我挑衅？”
“混蛋！你……”
赵新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见到李文昊大步朝自己走来。
这下来不及还嘴，急忙运气一口真气，两人的肩膀重重撞到一块。
但没想到高考时在内力考试中表现极为平庸的李文昊，这次轻易就将他撞退了三步。
赵新只感觉自己半边肩膀一阵酥麻，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的震惊难以与外人道。
李文昊抬头看了一眼监控，低头用一种十分伤人的语气说道：“你这种废物，本来与我交手的资格都没有，三年前被我打一顿已经是你天大的荣幸。今后见了我，还是要绕路走，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你……可恶！”
赵新见他说完便转身离去，直气得胸口痛，心里又惊又怒！
但感受着酥麻的肩膀，他却是不敢再追上去发作，只能在心里升出无穷的疑问：“他真的隐藏实力了！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有病吗？”
这个问题别说他不明白，李文昊自己都不知道刚刚做了什么。
他出得医院后就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就像他不记得三年前的事情一样。
李文昊只见到一旁的妹妹挥舞着小拳头，怒气冲冲的说道：“我的老哥，我要是你，一定把他的门牙打掉两颗！我觉得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我倒是想，但未必打得过他，万一被人把门牙打掉了，那怎么办？”
李文昊摇摇头，他才不会跟那种人一般见识。
两人回到家，李文昊无视依旧忿忿不平的小丫头，看着医生开出的诊断证明，现在前往“金陵武府”的手续都已齐全。
一个月后，他就要离开家乡，前往江宁继续修行了。
但抬头看着爬在餐桌上，正大口大口吸食蛋糕的小丫头，李文昊又是满脸无奈，说道：“人家做鬼都是吃元宝蜡烛，你怎么与别人格外不同？”
李文悦好像没有听见似的，连头也不转，继续对着蛋糕一阵猛吸，半响后浑身一软，小脸上露出一个陶醉无比的表情，随后竟向上飘了起来。
“傻了，你这是在吸什么？从哪学的？”
“你这个人，就是一点情趣都没有，生活里是这样，修炼时也是这样，难怪到现在也没有初恋。”
小丫头露出一个鄙夷眼神，随后飘在空中盘膝打坐，一副准备要修炼内功的样子。
“你又无法修炼内功，别装样子了，倒是那第二路反手剑法，我还有很多地方不懂？”
“老哥，我觉得你跟老爸一样，根本不适合练习这套剑法，还是到金陵武府找一些堂堂正正，规规矩矩，靠努力就能进步的武功修炼吧。”
李文悦打击起自己的哥哥毫不留情，说着手上幻化出两把短剑，当空舞了几下。
他们的母亲曾经在虚拟空间有过奇遇，跟着一位尼姑学到了一套反手剑法。
这套反手剑法一共12路，每一路又有十几招不等，属于奇门武功，主要以双剑组成武器，手上没有兵器时亦可转为掌法进攻。
这门剑法简单说，就是作势要出左剑，实际上刺出的却是右剑，一切功夫都与习常的套数完全相反，练到深处包括方向、顺序、节奏等等，总之全都乱作一团就对了，简称DBJX（反过来念）。
这类奇门武功大都很怪异，威力大小全看修习者的天赋，有人运用威力无穷，有人用来毫无威力，甚至反让自己实力大降。
他们的母亲倒是很适合这套武功，当时与那内力远高于自己的疯子苦斗五十余招，靠的就是这套奇门剑法。
可惜，当时李文昊的母亲才学到这门武功不足一年，只修炼到第三路，他的父亲则是完全无法修炼这门剑法。
李文昊16岁时才达到修炼第一路剑法的内力要求，此时已练了两年，但连第二路剑法还没练成，这种进度比他母亲当年只修炼不足一年的火候都远远不如。
《反手剑法》对于修炼者的天赋要求堪称变态，一开始就像写一个两三笔画的字，倒过来写并不难，普通人只要练一阵子也都会了。
但如果让你两只手一块倒着写，还是写那种十几笔画的生僻字，甚至让你左手从中间开始写，右手从后面开始写，写到一半再打乱顺序，这个难度就突破天际了。
这套反手剑法便是一门如此另类的武功，练到深处正常人估计都要练傻了，非搞出精神分裂不可。
“你这门剑法至少要练到第二路，才有资格考入应天武府。你现在能考进金陵武府，也是亏了烈士后代有加分。”小丫头嘴里又嘟囔起来，“我们都是一个爹妈生的，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笨，这套剑法很难练吗？”
李文悦嘴上吐槽自己哥哥太笨，但还是在他面前用慢动作又拆解了一遍第二路剑法的关键。
“这门剑法的诀窍就在于分心二用，每一路虽然在难度上都有提升，但本质上都是帮你训练这种能力。可如果你没有这种天赋，即便把招式强行练成也没用，遇上高手一旦被打乱了招式，你就会变得手足无措，一脸懵逼了！”
李文悦说着，突然冲他两手各使了一路剑法，招式完全打乱，两把短剑各以诡异的路线刺来，途中居然有两种不同的变化。
李文昊知道这招叫做“一波三折”，是第二路反手剑法里的杀手锏，精妙之处在于两柄剑从不同角度一正一反出招，练到最高境界，两柄剑都要在中途有三次角度上的变化。
此时的李文悦只练到两次变化，但已经足够让他毫无招架之力了。
李文悦的两把短剑刺在了毫无反应的哥哥身上，一剑刺中心脏，一剑刺在咽喉上，全都是要害部位。
“丫头，如果活着的是你，应该很轻松就能考进‘应天武府’了吧。”
李文昊看着从自己身体穿过去的小丫头，只能叹气说道。
“那还用说，这套反手剑法我已经练到第四路，比妈妈当年还要高一层，你那个金陵武府里的一二年级生，我敢说没人是我的对手。”
李文悦一脸臭屁，说完把手上的两把短剑丢给哥哥，准备解释这招的要点。
李文昊下意识地抬手一接，却是什么都没接到，两把短剑“当啷”一声跌落在脚边。
两兄妹的脸色都是一黯，房间里又没有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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