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端倪


  作为武道堂的大师姐,连续多日离山,慧胜对山上的师傅师叔师妹们及诸多事务,放心不下。

  昨天就提前给六爷爷打了声招呼,今日一早就背了些粮食回山。

  却没想到慧利跟着慧心小师妹,连续进山几日,便让武道堂发生了诸多变化。

  不但让武道的诸人尝到了肉味,填饱了肚子,补充了体力,滋补了身体。更是让她们的精神面貌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再不是旧日的穷困潦倒似一潭死水,为生活所困的满面凄苦之色。

  面色虽还枯黄削瘦,却精神饱满,目含希望。

  ……

  背着背篓,一路心情愉快的下山来,穿过奚家庄的庄墙走到墟上,远远地见着众人还没下工,忙碌着和泥制坯晾坯。

  看成品的数量,奚家庄的众人,一个上午没少做活。

  慧胜背着一背篓的肉,不好上前,脚步一绕,有心避过人群走另一条小路回奚六房。

  “哎,你说张圆的话,是真的吗?”

  “没见财婶,丁凤、贵兰……都跑回村了吗?肯定是去找奕娃和族长寻问去了。”

  “也是,张圆平日虽说爱哒哒,牵扯到虎牙,怕她也不敢糊说。”

  “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你说上个学还能在镇上让流匪给伤了……”

  ……

  慧胜抬起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打眼一扫,望见人群中赶骡车要走的奚承适。不免一溜小跑追上去,叫道:“诚适叔!诚适叔——!”

  “吁——!”奚诚适停车回头,“是你啊!慧胜,不是回山上了吗?怎么不在山上多待几日,好好陪陪你师傅她们?”

  “山上一切安好,师傅放心不下这边,便让我赶紧回来了。”慧胜单手执礼,问道:“诚适叔,我刚听到虎牙在镇上被流匪伤了,兆烨、兆玮如何了?”

  奚诚适呵呵一笑,“那两小子精着呢,谁出事他们两也不会出事。兆玮回来报信这会儿正在家,兆烨在镇医院照顾虎牙,放心吧,两人没有与流匪正面交锋过。”

  “我就是怕他们俩,学了那三招五式的拳脚功法,在外面不知轻重,冲动行事下伤了自己。”

  “嗯。”奚诚适点头,少年人一身血性,确实容易出事。“我等会儿正好要和你承宜叔一起去镇上,你上车来罢,一起回去。”

  慧胜也不娇情,僧袍一撩大长脚一迈就进了架子车里,往车一旁的架子上一坐,两腿分开使力,犹如扎马步,定在了车上。

  随着骡子的走动,地面不平,偶有土疙瘩小坑,车子来回颠簸,她身形纹丝不动。双手扣住胸前的篓带,向上一使力,将背篓从身上卸下,放在车里,架子车随着向后一掘,她随手往中间一移,方又平复。

  “慧胜,背了什么东西这么重?”奚承适被掘了下,不免回头看了眼车上的背篓,好奇道。

  山上武道堂的生活,儿子绍奕上次给慧心送药,顺便提了礼物进武道堂,给救了慧心的诸尼道谢。

  回来可说了,武道堂诸人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了。背上去满篓的粮食,还回来的能是什么?

  轻嗅了下,隐是生肉的腥味。莫不是大早上进山打了猎物,全背了回来。

  奚诚适为证心中的猜测,又回头打量了下慧胜,目光多在她身上的僧袍和脚上的草鞋上扫过。

  慧胜抿了下嘴,“是肉,一个野猪后腿,一整个羊排,五只野鸡两只野兔,都是处理好的。等会儿诚适叔拿回家些。”

  “不是你打的?”这么个早上除非整个武道堂全体出动,进入内山或内山边沿,要不然打不了这么些猎物。

  显然不是,他又嗅了嗅,闻到盐巴大料香叶的味道,不是鲜肉。

  有关慧心带慧利进山采药打猎的事,山上有慧宁、庵主等人,奚家庄是瞒不了几日的。“嗯。慧心身体好后,百草堂安排了她进山采药。她到武道堂要了师妹慧利,两人每天除了采药外就是打猎,这些是她们成果中极少的一部分。”

  短短的几句话,泄漏出的东西太多了。

  奚诚适紧了紧手中的骡鞭,深深地睨了慧胜一眼。慈念庵诸堂争利,到底还是将侄女拖了进去。

  慧胜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以对。

  骡车转进庄子,一路吱吱扭扭地走在青石路上,最终停在了庄子的中间,六房的门前。

  慧胜先一步跳下车子,又探身向前,双臂一个使力将背篓抱了下来,和奚诚适打了声招呼,先一步进院。

  奚诚适原是想,将慧胜送来,骡车先停在六房院外,他回家吃了午饭,再组织人一起过来和奚承宜去镇上。

  因了慧心的消息,拴好骡子。这会儿他无心回家,脚步一抬跟在慧胜后面进了六房的大门。

  慧胜、奚诚适先后进院,一家人正围坐在堂屋的大方桌前吃面。

  奚士纶卫素行坐在主位上,正对着门口,抬头间看到两人,忙让五孙奚兆玮去接慧胜手里的背篓,让长媳李乐仪去灶下给两人盛饭。

  奚诚适也没客气,当自己家般,自去打水洗了把手,去灶下端了弟媳盛好的面碗,不等到堂屋坐下就哧溜哧溜吃了半碗。

  那边奚兆玮接下背篓,一个趔趄,差点连人带篓摔了。慧胜没管,他将背篓顿在地下,好奇地掀开上面的草帘,满满一篓的肉。

  看得他惊叫起来,“哇!好多肉呀!胜姐你哪来的?”

  慧胜将刚才的话,对着满屋的人更细的讲了一遍。

  奚兆玮满目的欣喜被惊怒取代,“百草堂!大娘,你跟那了秋师太闹翻了?”

  不怪奚兆玮发此问,去年冬上慧心给人闭斋累得病倒,李乐仪在家当即就骂了句‘了秋那贼尼,我儿若有个好歹,看我不撕了她。’

  李乐仪摇了摇头,望向公婆丈夫的目光充满了无助。

  心儿的身体她在清楚不过,本就体弱又受了寒气,伤了根本。不要说进山采药了,在屋里好好的养着不见冷热,不受病痛就不错了。

  奚承宜见妻子的眼圈都红了,拍了拍妻子的手,让她稍安勿躁。转头问慧胜道:“庵主呢?”旁枝堂姑,对此事什么反映。

  “当作不知。”慧胜答。

  奚承宜扭头望向父亲。

  “乐仪,你在山上的日子里,可有对那了秋恶语相向?有表示过不满吗?”奚士纶还没出声,卫素行先坐不住了。

  李乐仪抹了把眼角,恨道:“心儿在她手里出事,我还怨她不得了。”见婆母怒目瞪来,只得好声解释,“心儿伤了身体,还得她用心医治调理,我哪会对她口出恶言。只不过带上山的吃食,我心有怨恨,没有给她半分而已。”

  卫素行还待要说些什么,奚士纶摆了摆手阻止了,只对慧胜问道:“慧心上山体力可跟得上?可有拖你那师妹的后腿?”

  慧胜谨记师傅的交待如实回答,包括小师妹山上采药自个熬药调理打坐……及腕间袖弩……

  唯有隐瞒的便是山上,姜言找东西一找一个准,当然了这些是慧利自个瞒下的,连了法了戒师太没告知。慧胜此次上山连慧利姜言的面都没见到,更是不知了。

  就算如此,一家人也不平静,奚士纶放在桌下的手微微地抖动着,心脏狂跳,双耳嗡鸣,眼睑下一片湿意。

  命劫已过了吗?

  当真过了,对吗?

  从长媳带回孙女可能过目不忘的消息,他心下便有了预感。

  长舒一口气,平复了会心情,收敛了情绪,对着奚承宜、奚诚适交待道:“快吃罢,吃完饭你们早点出发去镇上办事。明天早点让兆烨和兆玮去山上见慧心。”

  “爷爷真的吗?真的让我们见妹妹?”奚兆玮惊跳起来,面上掩不住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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