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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咦!”成太医听了影凭的话,面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疑惑,双手也扶上了自己的山羊胡子,“贵妃娘娘,您……您刚才说什么?劳烦娘娘再说一遍。”

  影凭垂头理了理一身绛紫色华服,白了成太医一眼,“怎么了?你让本宫说,本宫就得说啊?你当你是本宫他爹啊!”

  “凭儿!”景枫压着嗓子狠狠地喊了一句,“好好说话,成太医让你说你就说!”

  影凭瞧着景枫脸上露出了几分委屈的神色,连着眼睛里都快有上泪水,不过,却还是很不情愿地重复了一遍最开始的话,“本宫刚才说了……笑话,不是从口之入,难不成还会从别的地方进入?你怎么不说她的毒是从眼睛里面进入的?”影凭重复完第二次之后,见屋子里的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目光浮动了一下,方问道,“怎么了?本宫有说错什么吗?你们怎么都个表情?”

  顿了顿,影凭恍然大悟,用力地一拍双手,脸上也笑意盈盈地看着成太医问道,“你……你是说,夏……呃,皇后中的毒不是口服的,而很有可能是从她的贴身物体上传来的?”

  成太医连连点头,“娘娘说的极是,这是大有可能啊!”摸着山羊胡子在四周看了一圈,成太医松了一口气,以他这几十年的行医经验来看,这个结论,八成就是事实,“若不是娘娘提醒,恐怕……老臣还想不到呢!”

  “行了!”景枫打断了成太医,“东西还没找到,现在就下结论,朕怕你话的说的太早……要知道,太满的酒杯是会露酒的。”

  “是是是!”成太医一连应着,一连和其他几个太医恨不能把眼睛能看得到的所有东西全都扯过来好好研究了。

  他们最先看的便是夏樱床头边上的那盏灯,云洛把灯罩打开,用鼻子闻了闻,没闻出什么,可他依然不死心,又捻了些蜡油放在手心里搓开。

  “行了!”成太医一见云洛这动作,对着云洛的屁股一脚就踢了过去,大概是被景枫赐过几次,成太医这脾气也不好,赐得颇为用力,“你动点脑子行不行?怎么可能是蜡烛?否则……能只有皇后一人中毒么?你个猪脑子,若真在蜡烛里,我看……第一个死的人便是你。”

  云洛被成太医赐得直低着头,一个字也不敢说。

  这云洛算是成太医的关门弟子,顾而,成太医对他比起别的太医都严格了一些。

  眼见着屋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的验了,还是不验出个什么结论,景枫的眉头越皱越紧,捏起的拳头上都泛起了一层紫。

  “找到没有?”景枫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没有最开始愤怒了,然而,那股气势却比之前更为严厉,已经快叫人招架不住了,一屋子的太医,就成太医还好一些,别的太医都被吓得腿软的跟虾一样了。

  “陛……陛下!”林太医唤了一声,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景枫,只好一个劲地冲着成太医使眼色。

  “不可能啊!”成太医********都在找毒药上了,反倒没有之前害怕了,身子也不抖了,“不对劲,一定有存了毒的物件,不可能找不到,他就没这理啊!”

  说着,成太医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将夏樱盖过的被子扯了开来,还想着也许是床上不干净,被人酒了脏东西,然而,待太医将鼻子凑到床单上时,却还是什么都没闻到。

  “有么?”云洛小声问了一句,“也就只有床没看了!”

  成太医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将被子重新合到床上……这一个动作,成太医做的不慢,被子还带起了一股不小的风……

  这一下,成太医似乎闻到了什么,动作马上就停止了,整个人好像被点了穴一般,一动不动!

  其余几个人仿佛都看出了成太医发现了什么,谁也没开口打扰成太医。

  隔了好几秒钟,成太医又作了几次用被子扇风的动作!

  “怎么着?”司徒青怜上前了几步,步履有些急促,“成太医,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看着司徒青怜点了点头,成太医枯瘦却不显老的手指着被子用力一拍大腿,“错不了了,错不了了,就是它!”

  景枫的身子一顿,“你……再说一遍!”

  成太医长吸了一口气,这才看着景枫说道,“陛下,毒就是在这被子里,所以大伙都没事,只有皇后娘娘一人中毒,这被子上的毒是通过皇后娘娘伤口上血液进入到她的身体里的,还好……娘娘伤口处的血止的早,那毒进的不多,否则……当场就得毕命,臣着捉摸着,这被上的毒比起鹤顶红还要烈上三分啊!”

  “不是吧!”云洛扯了扯唇角,“师傅,您没看错吧?这被子可是皇上亲自拿来的。”云洛话才说出来便立刻住了口。

  虽然成太医说了,那毒得顺着伤口才能进到身体里,但云洛显然不放心,他伸手去拿那被子的时候,还将自己的衣袖给拉了下来,用衣袖遮住了手,这才敢去拿那被子,然后,云洛也在鼻子处闻了闻,“没错……这,这就是毒。”

  景枫的突然冷笑了一声,缓缓将那床由他亲自去内务府支的被子提了出来,指骨一点一点地捏了起来,司徒青怜看着景枫的表情,突然想起了早年景枫弑父杀兄的样子……与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影凭退开几步,又用手在鼻子处扇了扇风,“喂,成太医,本宫离这被子近,也不知道有没有吸进去毒粉,会不会出事?”

  成太医安慰地笑了笑,“贵妃娘娘放心,只要身上没有伤是绝对不会中毒的。”

  影凭这才停止了扇风,笑眯眯地看着景枫,“景哥哥……这被子是你带来的,是不是你也早想她死了?哎呀,景哥哥,你干嘛绕这么大弯子啊……咱们这堂堂华褚还怕个区区大夏么?便是真的杀了她,夏乾又能怎样?”

  景枫完全没有理会影凭的胡说八道,半句也没有解释。

  影凭嘴上虽是这么说着,但是,她与景枫怎么也是从小处到大的,两人之间虽没有那层夫妻关系,可是,影凭却还是多少了解景枫一些的,当然知道景枫若想杀夏樱绝对不会这么做的,这事与景枫没有关系。

  看了周围的人一眼,影凭心中突突一跳,这毒被子不是景枫弄出来的,也不是她自己弄的,剩下的只有司徒青怜和这几个太医了……影凭转了转眼珠,要说这毒这几个太医弄的,影凭说什么也不相信。

  难……难道真是司徒青怜?影凭皱着眉头想了想,心下却不是那么肯定,是司徒青怜的送的火灵芝,最开始她的嫌疑最大,可是……最开始时,春雨却死活不给火灵芝,可见,司徒青怜果然是想救夏樱的,究竟是不是司徒青怜后来改主意了呢还是说另有其人?

  其实,影凭不大相信是司徒青怜的。

  正想着,影凭突然打了个激灵,脑子里立刻出现了一幅画面,“是她!”

  “你说什么?”司徒青怜被影凭这一声惊到了,连回头去看影凭,“是谁?你知道是谁吗?”

  影凭干笑了两声,“哪能啊,本宫只不过觉得随口一说罢了。”

  司徒青怜得了这个答案也不再为骗人影凭了,转而去瞧景枫,“陛下,一来,臣妾谢您相信不是臣妾所为,二来,臣妾也想知道陛下现有是怎么想的?”

  “去内务府!”景枫一拂衣袖,“青怜,带着那被子跟朕去内务府。”

  “知道了!”司徒青怜答着,手上已经抱好了那床加了毒的被子跟在了景枫的身后。

  几个太医也跟了回去,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影凭,她没立刻跟过出去,只是看着屋子自语道,“伊尚果啊伊尚果,前些年,本宫的确小看你了!”

  在此之前,这整屋子里的人就只有影凭一人见过屋子之外的伊尚果……而伊尚果却在屋外目赌了夏樱叫冷的整个过程,只要稍一推理便能知道,夏樱那样子是一定需要被子的……而这屋子,想要取到一床干净的被子,那么最近的地方便是内务府,在此之前,若是伊尚果离开,立刻赶到内务府买通一两个奴才给景枫送床被子,那简直是容易极了的事情。

  所以,正是因为这样子,待影凭进了屋后,却已经看不见伊尚果了!

  “好厉害!”影凭想通了所有的关节,不由的轻声一笑。

  这样子,便是夏樱真死了,也一时查不到她,毕竟……她可从来没有进过这屋子,更不会有机会轻手碰到那被子。

  “娘娘……”成太医见影凭久久不动,不由地问道,“娘娘不去了么?”

  “谁说本宫不去了?”影凭眨着眼睛笑了起来,这晚上,虽然没等到百里凤烨,可是,却叫她瞧了一出好戏,她怎么可能不过,“别叫,本宫这就来了。”

  说罢,影凭将及地的紫色裙摆提了起来,跨出屋子也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景枫赶到内务府的时候,守门的侍卫正的打瞌睡……内务府的两侧都点着用夜明珠堆起来的灯笼,夜明珠的幽绿色的光芒也将景枫的脸镀上了一层青。

  “谁啊!”守门的两侍卫中,其中一人打着哈欠,骂骂咧咧地说道,“大半夜的,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来内务府提物件?”

  内务府专管皇宫里一应物件的用度,所以也时常有人前来提取所缺之物……

  侍卫缓慢地睁开眼睛,揉了揉眼皮,待看清是景枫的时候,满身的瞌睡全都醒了,立刻跪在了景枫的面前,眼前旁边的另一侍卫还在杵着剑睡觉,跪在地上的侍卫伸出手去,扯了扯旁边那人的衣领,小声地提醒道,“兄弟,你快醒醒。”

  “行了……让我眯会!”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句,那侍卫还是没睁开眼睛。

  “眯会?”景枫一声冷笑,“朕看你想眯一辈子!”

  景枫这一声,立刻把另一侍卫也吓得趴到地上,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参见皇上,参见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

  景枫抬脚进了内务府,他刚要开口把适才那个给他递送了被子的丫环找出来,还没等景枫开口,便看见内阁中有一道虚掩着的门,里面正缓缓地流出一些鲜红色的液体,景枫直觉得不好,快步走了过去,用一个手指着将那虚掩着的门给轻轻推了开来……

  只见里面躺一具尸体,眼睛还没有闭起来,她的脸朝下的那一半已经泡在了她自己的血水里。

  守门那两侍卫见了一这出,脸色的白得如同死尸,“言……言楼!”

  其中一名侍卫看着景枫说道,“她……陛下,半个时辰前,她还给属下送过宵夜,怎么会……”

  成太医的手指在地板上沾了沾血水,“皇上,这血还是热乎的……这小宫女,最多就死了半刻钟。”

  景枫突然想起那日在夏樱接交凤印的宴会上,那个飞花红芜血泪滴的毒药……那时也有一个宫女,也是这般,前一刻还是线索,下一刻找出来的时候,便只剩下一具尸体。

  好了,死无对证了,影凭心想……伊尚果好快的动作!

  “怎么回事?”景枫望着那两侍卫,“她在内务府死的,你们不知道?朕养你们做甚!”

  景枫这句话与判他们死刑是一个意思,吓得两侍卫又一起跪了下去,“皇上饶命,臣实在不知……平日里,内务府守夜的,最少也有一二百个侍卫,可是……今儿白天,冉嫔娘娘把侍卫们全带走了,所以只剩下咱哥两守夜。”

  “冉嫔?”景枫半眯起眼睛,似乎不相信这两人说的话。

  “不,不,是冉庶人!”侍卫连忙改口,“可是,皇上,在您还没有削了冉庶人头衔的时候,她就把人给调走了,属下们只有听命行事而已。”

  冉清在白天的时候刚被景枫废了,并且赐了她一条白绫,冉郑找到了司徒青怜,给司徒青怜跪了大半日,司徒青怜可怜冉郑当爹之心,便作主让他们两人多处一些时候,所以……到了现在,冉清都还没死。

  司徒青怜“呀”了一声,一五一十地把这事告诉了景枫,“是臣妾的错,臣妾实在不忍心冉尚书长跪在臣妾面前,所以便作主延迟了冉清的死刑,许她到明日午时再谢罪。”

  那侍卫不知出了什么,看着成太医手上抱着的那床被子,有些疑惑,“陛下,这……这被子分明是冉庶人赏给言楼的。

  言楼便是死去的那宫女。

  “言楼曾经伺候过冉庶人,这回听皇上废了冉庶人的位份,言楼便偷偷地到冉庶人的行宫去看了她……她回来的时候便抱着这被子,听言楼说是冉庶人觉得自己快死了,却还有人去看她,她觉得言楼对她还算有情有意,所以便把被子赏给了言楼,毕竟快要入冬了,言楼的家里的穷,想稍些热乎点的被子送出皇宫给她在宫外的父亲。”那侍卫解释着,颇有些疑惑,“这被子怎么会到了成太医的手里?”

  “你确定是这被子?”影凭上前了两步,“你不会认错吧?”

  “绝对不会!”那侍卫咳了两声,“这被子是纯蚕丝,言楼抱回来的时候可得意了,还给属下们看过,这被角处还绣着一朵……一朵牡丹!”

  说到牡丹时,侍卫明显顿了一下,身子也抖了抖,牡丹一直只有皇后才可用,可冉清却对牡丹情有独钟,这其中意思谁都明白……

  影凭拉过被子的一角,果然瞧见被角之上的一方绣着一朵很好的九瓣牡丹,“呸!就她那样子,居然想当皇后?”

  影凭嗤笑了一声,将被角一扫,再不去看。

  眼见着所有的事物都指向了冉清,可是,影凭却不相信这种事会是冉清做得来的……那可是后、宫里的一个蠢女人,她要真有这么大的能耐,这今儿白日里还会被景枫废去头衔赐死么?

  更何况,影凭还打过冉清几个巴掌,之后又桃珠没日没夜地找人监视着冉清,知道的事情越多,影凭便越发肯定冉清是个蠢材,直到现在,影凭依然相信毒害夏樱的那人是伊尚果!

  她不但从来没有到过现场,而且还在事发之后找了一个最好的替死鬼,她想把所有的一切都推给冉清,只要这事一定了,那么,便是景枫也绝想不到另有其人,便不会再追查此事。

  这般深的心思……他伊家果然配得上吉尔妮家的对手!

  “冉清?”景枫冷笑了一声,拂袖一甩便朝着冉清的琅华殿走去,看样子,景枫是打定主意非得把害了夏樱的那人揪出来了。

  也许这还不是最可气,从根本上,景枫最无法原谅的是……那人居然借他的手去谋害夏樱!他是一个帝王,无论是任何人想要以此去利用他都是死罪!

  “他是怎么死的?”景枫指着言楼问成太医,“你去好好看看她的伤口。”

  “是!”成太医答了一声,围着尸体走了两圈,云洛连忙从医药箱里给成太医找出一双白色的手套。

  成太医一边看尸体,一边摇头,摸着山羊胡子低声道,“得咧,咱终于从首席太医沦为个验尸的臭仵作哩!”

  “你嘀咕什么?”影凭似乎看到了成太医的嘴在一开一合。

  “没……没说干什么!”成太医掰开言楼的眼睛,细看了一会,道,“贵妃娘娘,老臣不过是在着摸着这丫头的死因,真没嘀咕什么。”

  影凭也不再追问,成太医瞧了瞧,居然在言楼的手里找到一支珠花。

  成太医轻拿了过来,递到景枫面前,“陛下……这丫头是先被人下了迷药,在力气消失之前,又被人以刀刺入动脉,以此而致死的。”

  云洛闻言,连忙走到屋子之中的桌子边,拿起还沾着劣质茶水的茶杯闻了闻,之后又揭开了茶壶盖,“没错……那药就是在这茶水里的。”

  众人将目光投了过去,只见桌子中间放了一个茶壶,而两边则是面对面地放着两个茶杯,其中一个杯子的茶水一点没有动过,而另一个茶杯却是被人饮了大半杯茶水……这一看便知道了冉清喝过的茶是哪一杯。

  司徒青怜凑过去瞧景枫手中的那朵珠花,“这……这不是冉清的东西么?臣妾记得,这是皇上从贵人进封冉清为嫔位是赠的珠花,她一向很是喜欢的,难道真是冉清?”

  成太医眼珠转了转,他仿佛想到了一些什么,却也不敢支声,言楼将成太医的白手套接了过来,无声地用目光寻问了一声,是不是真是冉清?

  成太医微微摇了摇头,面上露出了丝可惜……

  影凭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冉清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如今再将成太医和云洛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中便更加肯定了冉清是清白的,不过……影凭也没有支声。

  “陛下!”司徒青怜想了想,低声道,“凶手竟然要给言楼下迷魂药之后待她无力气之时再行凶,说明,凶手本身的刀气不够,不能直接让言楼致命,而且,言楼居然能毫无防备地喝下那茶水,并且,从桌上茶杯的摆放可以知道,言楼一定非常信任凶手,可见她们之前是相识的……”顿了顿,司徒青怜方下了结论,声音有些踟蹰的说道,“臣妾觉得……那凶手很可能是个女子,冉嫔的嫌疑……很大,求陛下责罚,是臣妾私自延长了冉清受刑的时间。”

  景枫淡淡的,什么表情也没有,手上握着的那支珠花越捏越紧,最后扫了这屋子一眼,景枫又率先离开了,末了又道,“带着被子去冉清行宫。”

  众人忙跟了过去,影凭又留在了最后……

  正当成太医也要离开时,影凭一把抓过了成太医的衣袖,“你给本宫站住。”

  成太医回头,“娘娘?”

  “本宫问你……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影凭压低了声音,“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告诉本宫。”

  “哪……哪有什么,老臣知道的,都告诉了陛……哎呦!”没等成太医说完,影凭一把便揪住成太医的白胡子狠狠地一拽,疼得成太医直跳。

  “你要不老实告诉本宫,本宫便把你这胡子,一根一根地拨出来喂狗!”影凭说话间已经把成太医的胡子拨带了几根。

  成太医知道今儿躲不过,眼见着景枫他们已经走远了,这才咳了几声道,“臣倒觉得,不太可能是冉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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