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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吃鸡的代价


  来人中有人一开口,身边跟着的人顿时都笑,各种怪话齐飞,Happy的很。

  此时柳轻候看了看无色,这个名义上的师兄正恨不能把脑袋埋进裤裆里,一张脸红的要滴血,就这点脸皮还敢当和尚,难怪只能吃黄糜子臭酸菜了,什么职业素养嘛。

  既然师兄指望不上,那就只能自己上了。这会儿功夫柳轻候已看清来人一共有五个,站在中间的两个一瞅就是当下的高端人士,至少是趁钱的主儿,无他,人穿得好啊。上到幞头,下到圆领窄袖襕衫以及脚上的乌皮六合靴,全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好料子的高档货,穷人根本穿不起。

  小样儿,哥穿越虽是第一回,但后世里可是细看过《中国服饰史》一开口谈衣服就能让妹子们觉得忒有学问的装逼达人,再说这还是个连高仿A货都绝迹的时代,还认不出你们了!

  这两人中左边那位白胖白胖的,全身每一个零件儿都在臭不要脸的炫耀自己的营养过剩。右边那位二十多岁,身段颀长,五官精致,无论形象还是气质都标准符合后世里关于古代文人的典型想象。

  刚才率先开口一呔的就是那个白胖中年。

  柳轻候深吸一口气,在笑声中将手中展翅欲飞的鸡翅膀重又塞嘴里咬了一口,然后同样笑眯眯的开口问道:“佛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进个庙先就看到乞丐般的小和尚正在吃肉已是一奇,和尚吃肉被人当场抓住后不慌不忙,甚至还有心思打量他们那就更是奇上加奇,而且这小和尚眼神灵动,看着不像是那种缺心眼的山野陋僧。

  白胖中年原本还有些逗乐子的期待,但柳轻候这一开口倒让他意兴阑珊了,刚才还真看走了眼,这分明就是个缺心眼儿的蠢和尚嘛,既如此与他计较倒没意思了,逗不起乐子嘛“你这夯货,且扭头看看那殿里供奉的是什么?”

  柳轻候没有回头,淡淡声道:“泥胎土偶而已,何曾见佛?”

  此言一出,白胖中年与身后众人摇头而笑,口中“夯货,混人”不绝,倒是他身边那文士挑了挑眉头,似是有了些兴趣,“你这小沙弥满口妄语,既说那造像不是佛,那我问你佛在哪儿?”

  柳轻候听到这一问心中大定。好,不扯鸡就好。

  好,你想谈谈禅辩辩机锋就好。书上说的没错,古代文人就是这臭德行,见着和尚要是不谈谈禅就找不到存在感,秀不出优越感,苏东坡和佛印和尚这对好基友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这就进轨道了嘛,柳轻候心中大定神态自然也就安闲下来,淡然一笑间先伸手指指自己,再指指对方,而后手指顺势一划拉,竟是将在场众人都包了进去。

  “苦行求佛者俱迷,离心求佛者外道,尔等无视自心天生之佛性,只向土偶泥胎中求佛,可笑可笑。阿弥陀佛,执心视佛者为魔,诸位心持执念而不自知,已然入魔了!”

  “咦……”白胖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这倒不是他们听明白了话中禅意,而是这番听不懂的话明显有些不简单,且柳轻候的这番话又与他的形象反差太大,直觉让人感到不对劲,但不对劲在哪儿他们也辨不明白,遂就将目光都集中到了文士身上。

  刚进来时一脸兴致缺缺的文士明显提起了兴趣,踱步过来走到柳轻候面前将他好一番打量,脸上似笑非笑,“嗯,苦行求佛者俱迷,离心求佛者外道,执心视佛者为魔,词约而义丰,好佛理!小沙弥在哪儿听了几句大德讲法就敢来此卖弄?我且问你,这几句话的要义何在?”

  靠,考完背诵还得考阅读理解,嘿,论考试,哥从来就没怯过。被人居高临下看着不舒服,柳轻候也自站起身来,平迎住文士的眼神,依旧是极度装逼的淡淡洒然声调“佛在自性,不假外求,愈是外求,离佛愈远,譬如南辕北辙,譬如缘木求鱼。求佛之要首在破我执,这自然也包括对佛本身的执着”

  文士眉梢挑起,原本轻袍缓步的他蓦然欺近一步,咄咄声道:“尔之所言可能成偈?”

  考完背诵是阅读理解,阅读理解完了还得口头作文,哎呦喂,不就是吃了两只鸡嘛,过分,太过分了。但这时候退也不可能了,只能咬牙怼上。

  所谓佛偈就是用低端顺口溜,或者是高端诗歌的方式把佛理表现出来,“菩提本无树,灵镜亦非台”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柳轻候也跨前一步,逼住文士的气势开口便诵:

  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岭头云。归来偶把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

  两人这番机锋打的火花四溅,旁观众人没人说话,更别说笑了。白胖中年始终没真正弄明白两人究竟在说什么,这时终于忍不住向身后小声问道:“杰驰,夏卿与那小和尚论的什么佛?”

  被他问到的那人摇摇头,“我等自幼习儒,原不好佛。再则当今佛门内宗派既多且杂,各宗经义又各有差异,委实是分辨不出。”

  “既如此稍后问问夏卿先生便是”白胖中年点点头,目光再转回去时看到的感觉似乎都不一样了,蠢和尚不再是蠢和尚,而是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味道。天朗气清,名山古刹中风流文士与褴褛沙弥辩难佛理,这情景光是看着就透出一股他最欣羡的风雅来,直可入画。

  “杰驰,你好好审量着,回去后给咱挥毫一幅,名字嘛就叫《终南秋游图》尺幅不妨来大些”

  那名唤杰驰的乃是白胖中年家中养的清客,琴棋书画样样都说不上精,但样样也都能上手来那么两下子,东主既然有命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微微躬身间笑应了。

  旁边有凑趣儿的提议说东主、夏卿及小沙弥皆可入画,那小沙弥虽然衣衫秽陋,但言语可采,记录下来放在画上做个跋,必然能为画幅增色不少,也更添了风雅韵致。这番提议说的众人颔首,白胖甚是满意。

  几人正议论间蓦听小沙弥居然随口整出了一首佛偈,正加倍留意场中景象的清客杰驰顿时就有些改容,“呦,没看出来,这深山小庙的小和尚竟是个有风雅根骨的诗僧”

  旁边一个清客摇摇头,“杰驰兄此言差矣,若要以诗来论,此佛偈着实一般,难得的是他这份捷才,夏卿少兄这一路都说无趣,此番总算是精神了”

  那字唤杰驰者瞥了接话的清客一眼,“夏卿出身于五姓七望的晋阳王氏,幼受慈母影响与其兄皆好慕佛理,能引动他的兴致,这小沙弥就不简单,兴许就能撞上个机缘”

  正说到这里,众人都以为两人的对谈已经结束时,却见那王夏卿沉吟了片刻后竟然又逼出了一问,“尔说的是佛禅之理,试以儒圣孔孟之言解之”

  此问一出,白胖中年身边的清客们眉头都为之一皱。自东汉佛教传入以来,儒释道三家交相融合,以儒家解佛理倒也不稀奇,儒家圣人多嘛,近到太宗贞观时的国子监祭酒孔颖达,前隋的文中子王通,远到孔门七十二贤勉强都可称一声圣人。从这么多人里找一个出来解算不得难。

  但那王夏卿偏偏限定死了只能用至圣、亚圣之言,这下子题就出的极为逼窄了,而且还是仓促的面试口答,这……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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