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一章 哭笑不得,人心难静
车夫勒紧缰绳‘吁’了一声,木辕碾过坑洼缓缓停了下来。
后方行进的马队也跟着停下,不远的公孙止策马过来这边,还未问怎么回事,车厢的帘子掀开,伏寿从里面钻出下了车撵,走到他马头前,陡然跪了下去。
公孙止勒住马蹄,皱眉看她:“你这是做什么?”
“妾身…..妾身不能跟都督走……”
伏寿跪在地上,语气清湛里微微带着些许哽咽,双手死死抓紧朴素的青裙,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是有水滴落下来,打湿了尘土凝起小疙瘩。
“都督征服北方蛮夷,西征诸国,扬我大汉国威……可妾身的身份在那里啊……”一滴滴泪水掉下来,她吸了吸鼻子,“虽然被废除后位,可终究是这汉朝的皇后,这会让天下人背后诋毁你,随你出生入死的将士们,他们会怎么想……都督这么多年积攒的威望,还能留下几分……”
后方的狼骑四周散开,将这里围了起来,远方有过来的行人、商队被远远的隔开,一时间这里这里空旷下来,地上跪着的妇人肩膀微微抽动,她仰起脸来看着大马山的公孙止,随后又低下头,这时马车里的公孙怜也跑了出来,“娘,你做什么,快起来啊!”喊叫的话语声里,被伏寿抱在怀里,抚着女孩的头发,“怜儿可以跟着北上,外面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的。”
“你呢?”马背上,声音变得清冷下来。
伏寿摇了摇头,抱着女儿缓缓起来,“……其实我已经猜到当初陛下是谁杀的,原本是恨你的,可看到你为汉室奔走,威慑外夷,想让天下清平,又恨不起来……被废除后位,曾想过一死了之,下去陪陛下,看到怜儿,我就舍不得就这样走,后来知道要被送出许都,能见到你时,我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想见到你,想把怜儿送到你身边……妾身也想陪着…..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嫁人生子…..可我终究是做过皇后…..”
“在王太守府邸听到你的声音…..妾身心里很复杂,看到你头发中夹杂的白发,又忍不住心里酸楚。”她咬着下唇,眼泪努力的想要收回去,还是忍不住的滑落,“.…..你已经很不容易了,妾身不想你为难…..”
她声音哽咽沙哑,手中用力将女儿推去马匹那边,擦了擦脸上的泪渍:“.….曾经贵为皇后,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很大的麻烦,你带着怜儿回北地去,等你们走了,妾身再走…..出城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好……”
“娘——”
公孙怜跑过来,被伏寿红着眼睛,狠狠将她推回去:“走啊!你是公孙家的人,现在就走!”妇人胸腔剧烈起伏,慢慢后退,她指着还想追过来的女儿,歇斯底里的大吼:“你再过来!”的声音里,拔出发髻上的钗子,抵在脖子上:“娘就死在你面前!”
夕阳西下。
迈出半步的公孙怜停下来,看着一步步后退,然后朝原野跑去的母亲,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撕心裂肺的哭喊出来。
“娘——”
“…….不要丢下怜儿啊!”
稚嫩清澈的哭喊回荡在原野上空,跑远的妇人停了停,又继续往前离开,身影渐渐在昏黄里变得渺小的时候,马蹄声陡然在地上炸开,轰鸣起来,少女抬起头,红色的披风唰的一下从她视线中招展开来,还在奔跑的伏寿听到马蹄声,转过来,就见奔来的骑士探出手,一把拦住她腰身,横抱起来放到马背上。
“你放开,别这样——”
奔涌的马背上,妇人挣扎扭动的叫喊,快要回到马车那边时,公孙止缓了缓速度,目光凶戾看她一眼,抬手直接扇在裙下的圆臀上,啪的一声很轻,但在这片安静的道路间显得格外清晰,周围狼骑瞥开目光,龇牙咧嘴的将又要过来的商队,吼的屁股尿流的躲开。
就连哭的梨花带雨的公孙怜也忘记了哭喊,微微张开的嘴都没有合上。战马停在不远,上面的妇人已经安静下来,战马停稳后,滑下马背捂着屁股,现在还感到火辣辣的疼痛,看了看那边蹲在地上合不拢嘴的女儿,羞红从白皙的脖子一直爬满脸。
“非要打你一巴掌才老实?”公孙止翻身下马,将鞭子挂在马鞍上面,朝妇人走了过去。
伏寿捂着火辣辣的屁股被逼的后退,“你别过来……妾身已经说的很清楚……会……”对面手一把揽了过来,原本还想要说话的妇人被狠狠的堵住了双唇,大大睁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呼吸几乎都停了下来,双手就这么僵硬的悬在半空。
片刻,四唇分开。
“我杀过的、间接杀过的皇帝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区区一个皇后算得什么事。”话语声中,伏寿直接在男人怀立被抱了起来,丢进马车,“好好在里面待着。”坐在车厢里的伏寿看着蛮横的男人跳下车撵,惊呆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都在嘭嘭直跳。
公孙止下了马车,看到捂着脸的女儿,“上去把你母亲看好,不过将来要是有哪个男人这样对你,记得给爹说,把他腿打折。”
少女唰的一下站起来,紧抿双唇‘呜’了一声,一溜烟儿的爬上马车钻了进去。公孙止翻身上马,朝有悄悄瞟过来的狼骑:“看什么看,往后要是你家婆娘这样闹,也用这种方法!走了!”
周围一圈警戒的狼骑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便是重新组成队列护送着马车北上太行。等到上了山,已经是十月下旬了,树上的叶子大片大片枯黄,在山麓间延伸铺开,放眼望去都一片金黄的颜色。
路途上,伏寿倒也没有寻死觅活,与女儿有说有笑,只是偶尔看到公孙止时,脸再次通红起来,就连远山的风景也不再看,迅速缩了回去,反而是公孙怜却是对着大山大呼小叫,她在宫里长大,对于外面的世界,看到的并不多,甚至几乎没有,有时候跑出马车,爬到公孙止的马背上,被带着在山道间奔跑,来自少女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在持续的山中回荡。
十月二十七,队伍已至上党郡十五里,来往的斥候变得及时,不久之后,一封来自幽州的消息让公孙止皱起了眉头,典韦过来探了探脑袋:“主公,潘凤那厮又干啥缺德事了?”
“他接收带方郡的时候,不小心把马韩的国王给擒了……算了由他去,就当是给文丑、张郃练兵了。”
与此同时,远去千里之外,有人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喷嚏。
延绵的军帐之间,血腥气弥漫,庞大腰圆的身形把牛角盔取下,丢给武安国,裸着膀子站在军营中立着的木架前,呸了一口唾沫在手心搓了搓,“敢骂我老娘……”的愤慨话语之中,便是抽过去一鞭。
就听木架上,原本就麻布衣裳的切利麻生浑身血迹斑斑,吃痛的尖叫大喊:“…..拜会你….切利……麻生啊……”
“还敢骂我老娘……把盐水拿来——”
士兵端着木盆过来,武安国摩挲着下颔胡须,皱着眉头看着潘凤在将皮鞭浸泡盐水,他似乎在琢磨什么。此时,营外那边喧哗,文丑一手持枪,一手提着矮小微胖的人走来这边,看了一眼木架上的倭人,将手中的俘虏丢到地上,摔的那人啃了一口泥。
“潘将军,这马韩国王被末将抓来许多时日,外面那些马韩人派使者来一拨又一拨,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何况现在天气转冷,该是回去了,否则主公那边怪罪下来,我们几个怕是吃罪不起。”
“那也要等本侯泄愤再说。”
初秋拿下辽东之后,幽州一万五千人留在辽西,潘凤领着文丑、张郃二将带着四万多兵马向下接收乐浪、玄菟、真番及临屯这汉四郡,而带方是真番南部划分出来,另设的郡县,中途遇上听闻辽东公孙康被打败而返回来的切利麻生……然后迁怒到马韩这边,便有了四万破七万部落兵,生擒国王的事情。
“老潘等等。”
武安国伸手按住握皮鞭的手腕,看着木架上的倭人,“给你一个机会,把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清楚。”
木架上,倭人几乎奄奄一息,他虚弱的抬起头来,看着潘凤那张圆脸虎须怒张,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开口,每字咬重的说道:“阁—下—我—叫—切—利—麻—生,来拜会您的。”
“老武,你看这厮还在骂……”潘凤陡然转过头来,“啊……切利麻生是你的名字?”
那倭人呜呜咽咽的哭出来,边哭边拼命点头。
“你他娘早这样说清楚,不就屁事没有。”
潘凤让士兵将他放下来,将鞭子丢给旁人,挥了挥手:“这半月也算拜会过了,上点药你就走吧。”走出几步又退回来,将趴在地上的马韩国王提了起来,“还有你也走吧,一场误会,不过下次别带着点人就跑来打仗,你家士兵有些还光屁股拿着根木根就来了,也不嫌丢人。”
那马韩国王能听懂一点汉话,憋红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就朝辕门外疯一般的跑了。文丑和武安国面面相觑,随后就听那边离开的潘凤吆喝:“传令全军,拔营回去。”随即,哆嗦了一下,“这鬼地方冷的真快。”
翌日,就在一片马韩部落士兵目光之中,延绵的军队响起拔营的号角声,一拨拨的士兵从他们土地离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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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朝,夜色渐深,中原许都。
名叫夏侯楙的青年站在父亲的书房中,对对面的夏侯惇挥舞双手,语气颇为愤慨。
“…..父亲,你说句话啊,主公明明知道我喜欢清河,为什么还要把她嫁给那公孙止,那家伙年龄那么大,都快跟爹一样的年纪了,不就是大军压境嘛,儿子愿意提枪上马去冀州迎敌,咱们夏侯家怕过谁来啊,再说了爹这般威望也不比那公孙止差,这就不把清河嫁过来,咱们也算亲上加亲,是不是?”
灯影之中,处理军务的夏侯惇停下笔尖,独眼慢慢抬了起来,浓密的虎须之下,只是轻轻启口,然后暴喝:“滚出去——”
“是,父亲。”夏侯楙连忙低下头不敢看对方那只独眼,连忙退到门那边,拉开飞快的闪了出去,又关上。
走在廊下,想到与自己眉目传情的女子,就要变成那个公孙止的新妇,“啊——”的一声大吼,拔出腰间环首刀呯的一声砍在柱子上,溅起石渣,扑了他一脸,就在这时,夏侯惇的声音虎吼般从书房里传出来。
“再吵,我揍死你——”
夏侯楙提着刀屁股尿流的跑远了,连夜骑马出门,到了曹府后,直奔侧院见去见向来要好的曹丕商议对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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