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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误解


    正堂里坐着一位眉目如画的白衣少年。

  他的身前站着一名青衣书童,此时正眉飞色舞的跟他说着什么。

  少年也不嫌烦,只是含笑看着他。

  日光从门外照进来,在少年的身上镀出一圈金色的光晕。

  微风自堂外穿进来,微微鼓动少年身上单薄的衣袍。

  他就像是林间轻柔的风,山间潺潺的水,将安宁和静谧带到了她的面前,洗涤了她的烦忧。

  “时公子。”衣熠站在廊下瞧了他一会,只将自己心里、脑里那些纷杂的思绪抛到了天边之后,才笑着开了口。

  时诺微微侧头,看到了从廊下正向他走来的衣熠,竟然愣住了。

  在他的记忆中,每次见到衣熠时,不是一副逃难时的凄惨模样,便是一身利落俊俏的男子装扮,似今日这般粉妆玉琢,碧鬟红袖的模样是从未见过的。

  他只觉得今日的衣熠格外的仙姿玉貌,顾盼生辉,看着衣熠的神色中不觉带了些惊艳,怔在了当下,就连面庞也渐渐地红了起来。

  茗茶自也是微微一愣,但他醒来的也快,在看到自家少爷仍是一副呆愣愣的模样,不由拿手捅了捅他的后腰。

  “哦,女公子。”时诺腰间一痛,被惊醒了过来,看到衣熠站在他的面前笑着看他,忙起身揖礼道。

  “时公子快坐。”

  衣熠看到时诺微红的脸色,除了感到些有趣外,自己也有了些羞怯之意,落下这一句之后,自己也忙走到了主位上坐下。

  “女,女公子也请。”时诺不敢再看衣熠,低着头只顾客气道。

  两人客套了番后,各自在座位上坐下。

  此时,衣熠才抽出空来,眼神不着痕迹的左右扫了圈堂内,却并未见到除了这对主仆外的其他外人,看样子时诺此来并非是来提亲的。

  衣熠想到此,心里既松了口气,又有种不知名的失落之意。

  衣熠端起茶盏,低垂双目,轻抿了抿盏中的茶水,一面是抚平自己的心绪,一面是怕被身边的青枢发觉她心底的那些小心思。

  堂中一时静了下来。

  “不知时公子此来是有何事?”缓了这片刻后,衣熠觉得略好了些,笑着打破了这片安静。

  “哦,我并无他事。只是正巧来附近办事,偶然间看到了女公子身边的这位婢女,便想着女公子应是居住于此,故而上门来讨杯茶喝。只是鄙人贸然来访,还望女公子不要怪罪。”

  时诺似才想起来他此行的目的,轻轻咳了声后,才说道。

  正巧来这附近办事?

  衣熠微微皱了皱眉。

  这附近都是些空置的宅子,就是离此最近的一户人家也是在隔了一条街外的巷子里,时诺来此是找谁办的什么事?

  衣熠虽有疑惑,却并未问出口,只是继续笑着同他道:“那还真是巧了,我也是刚从外面回来,若时公子早来一步,都寻不到我呢。”

  “女公子最近可是很忙?”时诺略有担忧道。

  “忙倒是不忙,只是遇到了些麻烦。”衣熠不想在与时诺的相处中谈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故而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而后故做轻快道:“说到此,时公子总是女公子、女公子的唤我,我实在是有些别扭。”

  “那不知女公子要我如何唤你?”时诺不解道。

  “不如就唤我月萝姑娘吧。”衣熠想了想,笑道:“时公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自是该以亲近之人相待。”

  一旁服侍的青枢本有些惊诧,但听到衣熠的这番解释后,又释怀了,神色也逐渐归于平静。

  “月,月萝姑娘即是如此说,那鄙……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时诺听到衣熠的话,不由有些欣喜,脸上的笑也越发合不拢了。

  “时哥哥?”衣熠看时诺的表情着实有趣,又故意调戏了他一番,见到他的脸色又涨红了一分,忍不住偷笑起来。

  “刚才月萝姑娘说是有了麻烦,是何麻烦?不如说给我听听看,若是有我能帮上的,我定义不容辞。”时诺恰巧看到了衣熠的偷笑之举,忙正色起来。

  “无甚大事,时哥哥不必担忧。”衣熠见时诺说的郑重,也逐渐熄了笑闹之心。

  “便是月萝姑娘不说,我也知晓。”时诺见撬不开衣熠的嘴,直接挑明了话:“我听闻最近有人针对月萝姑娘,不让月萝姑娘的铺面开张,还贪了月萝姑娘的银钱,可有此事?”

  “这……”衣熠有些不愿诉之于口,面现为难。

  “有了这等难事,月萝姑娘为何不去寻我?”时诺有些埋怨道:“我不是与月萝姑娘说过了,所有为难之时,便可来寻我。”

  “这也并非为难,我们现下还有银钱,足够生活所用。”衣熠低着头,兀自犟道:“我自己尚能解决,时哥哥不必为我烦忧。”

  “能解决?”时诺有些气急败坏:“月萝姑娘又能如何解决?他们俱是身居高位之人,就连宋何都被他们软禁在廷尉府中,轻易不得出入,再顾不上姑娘你了!月萝姑娘又何苦独自苦苦支撑?还不如遂了他们的愿,离开邺都城吧。”

  衣熠听到前面时,还有些哀戚,但越往后听,她脸上的神色就越为讶异,直到时诺说完,她的脸色已极为愤愤了。

  “时哥哥,你是如何知晓的这般详细?”衣熠盯着时诺的双眼,冷冷的质问。

  “我……”时诺一下惊醒过来,他快速的翕动了几下双眼,垂下头去,端起手旁的茶盏呷了口茶。

  “你们先下去。”衣熠盯着时诺的视线不见转动,直接挥了挥手,将青枢和不愿离开的茗茶给赶了出去。

  “时哥哥至今还要瞒我?”衣熠见时诺迟迟不肯开口,便直接道:“要不要让我替时哥哥找个借口?”

  “若说时哥哥知晓这事,我也可以理解,毕竟时哥哥在这邺都也是有不少至交好友的,从他们嘴里听闻一两件隐秘之事也不无可能。

  而且这廷尉府内也确实被禁严了,官员出入都要盘问一二,何况那里还有众多的捕吏衙役,人多口杂的,冒出一点口风,也必会让才高八斗的时哥哥猜到十之八九。

  就连我的商铺,我也曾跟时哥哥说过,时哥哥若是有心去查,便自会知晓商铺所在,同时也自会知晓我的婢女仆役在东奔西跑,以采买木料桌椅,四处寻人改建内饰。故而这被骗了银钱一事也逃不出你的耳目。

  只是,我昨日才细想明白这针对我的神秘人是希望我离开邺都城,其中不无我去要账之时,从那些人的口风中探听到了一二,可时哥哥又是从何知晓,怎么知晓的?”

  “我……我……”时诺迎着衣熠冰冷的眼神,嘴唇张了又合,讷讷不语。

  “又或者,这根本不是什么神秘人所为,而是时哥哥在看清了邺都现今的形势后,亲自下的手?”衣熠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口的喘着粗气。

  她有理由相信,许是时诺为了保护她,又见到宋何被软禁,特意布下了这个局,好让大家以为是肖相动的手,不得不遵从。

  即便宋何从廷尉府中出来了,她那时也逃远了,就算他还要继续重查当年旧案,,他也不可能再冒着被肖相发现的风险去找她回来。

  只是他不懂,她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逃离!

  他在这么做之前,为何不与她商议就贸然动手?害得她做了个愚蠢的决定,搞不好就会连累到所有人的性命!

  “不,不是我!”时诺也急忙站起身,摇着手拼命否认着:“我怎会对月萝姑娘做出这种事?这人并不是我。”

  “不是你?”衣熠一脸的不相信:“若不是你,那又是谁?”

  “我……我不能说!”

  时诺急出了一身的汗,他真的是有口难辩!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他已答应某人,不可将他的身份告知任何人,若是此时告诉了她,那必会牵扯到之前的许多事,那这个人的身份便会呼之欲出,他暗伏多年的筹谋也再保不住了!

  “时哥哥现今还不肯承认吗?还想要欺瞒着我?”衣熠仔细的看着时诺半晌,突然大笑起来,脸上不掩失望的痕迹。

  “月萝姑娘,月萝!你要信我,我不会这么做的,我不会的!”时诺目中露出丝恳切,却在衣熠不断的摇头下,逐渐熄灭。

  时诺低头垂目,任凭衣熠的指责,默不作声,在微微一叹后,他平静的抬起了头,对着衣熠躬身揖了一礼。

  “今日时某贸然来访,多谢女公子的茶点款待,若是时某惹得女公子有了什么误解,心内不快了,还望女公子看在往日情面上饶恕时某的不妥,时某保证,再不会来搅扰女公子的生活,时某就此告辞。”

  言罢,时诺轻抚袖袍,偷偷在手里捏了件什么物事,而后转身离去。

  衣熠看着时诺的身影走远,跌坐在座位上,捂着脸哭出声来。

  她一直以为,他是她的守护神,总在她心内不安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无论她遇到多大的困难,每当看到他,她的心就会安稳下来。

  可没有想到,他才是把她推到悬崖边上的推手。

  面对着这一盘打乱的残局,她该如何去挽回颓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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