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结案
“宋大人,”衣熠直起身来,高升说道:“我已查明凶犯为谁!”
女子吐语如珠,声音柔和又清脆,动听之极。虽年纪尚幼,容色清丽,却在顾盼神辉之间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度,令人折服。
宋廷玉自下楼后,眼神便一直追随着衣熠的身影,此时只觉她好似明珠美玉般俊极无俦,竟是比那画中仙子还要美上几分。一时间又看痴了去。
宋何亦是惊讶不已,早知道,他平日里有捕吏们协助办案最少也要几天的时间才能结案,没想到这小女子左右看看,询问几人便已查明凶犯是谁,如此奇才,怪不得能得孑行公子如此之高的赞誉。
“还请女公子告知。”宋何躬身揖礼,语气之中多有敬意,再不复之前那般无礼了。
“主犯便是这吴公子!”衣熠素手一指,便指向了其中一人,还未等吴公子出言反驳,皓腕一甩,又指向了书童:“但此案并非一人所为,吴公子的帮凶,便是这书童!”
“冤枉啊!大人!小人对我家少爷忠心耿耿,怎会谋害他?”书童听到衣熠的指控,吓得跪地求饶,不住地向宋何磕头。
“胡言乱语!”吴公子听到衣熠的指控,再不复之前的淡然,怒声喝道:“你有何凭证?”
衣熠自信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帕包裹的事物递与宋何,宋何打开一瞧,却是一枚红彤彤的果子,看起来极是可口。
“这是何物?”宋何看着这枚朱果,面露疑惑:“难道这就是女公子所说的证据?”
“不错。”衣熠点头道:“这便是吴公子问的凭证!吴公子,你可还有话说?”
吴公子在看到那枚朱果时,目瞪口呆,身上还多少有些颤抖起来,但却仍是狡辩道:“女公子这是何意?吴某人不懂!”
宋何显然也看到了吴公子的不自然,虽然相信衣熠所说,但确实一头雾水,且光凭一枚果子很难定罪,于是也开口道:“女公子还是给我们讲讲这前因后果吧。”
“是。”衣熠颔首,又扫了周围人一眼,将她所查之事一一道来:“这要从王公子的尸首说起。
我在查看王公子尸首时,发现他拳头置于胸腹处,那个位置,应是胃部,而衣衫皱褶处却是在腹部,也就是说李公子打了王公子腹部一拳,他痛的却是胃部。
众所周知,若要一拳将人击毙,那必是需要极强的力道,人也非得是身强力健之人,可你们看李公子,他若有此力道,怎会如此孱弱,不敌书童?所以,李公子并非是杀害王公子的凶手。”
宋何听到此处,急忙让人去解开王公子的衣衫,去查验尸体。果如衣熠所说,这王公子身上并无一丝外伤,连个红印都没有。
“我又想着,既然不是外物所致,那很有可能是自身隐疾。便去查验王公子的眼耳处,均无不妥。直到我查验到王公子的口之时,看到了一丝血迹流出,可口里却没有任何伤口。
与此同时,我又闻到了一股区别于酒肉的味道,很像是什么蔬果的味道,直到我找到了它。”衣熠说着,又指向了宋何手里的那枚朱果。
“各位可知,这是何果子?”
“这个……难道是酸枣子?”就在猜寻时,酒楼掌柜却突然出声道:“可如此红艳的酸枣子极少见啊!”
“不错。”衣熠肯定了掌柜的猜测:“这便是酸枣子。还是一枚带有剧毒的酸枣子!”
“什么?”宋何大惊失色,急忙让人拿了枝银簪,在果子上停了一瞬,拔出来时,银簪一头已是乌黑发亮。
“可这果子,我们亦是头一次见,女公子怎说这果子与吴兄有关?”周元似是不信吴公子能做出这等事,不由得为他辩解道。
“周公子可是忘了?吴公子家里便是做这镖局的买卖,走南闯北,近期更是给他那有孕的姨母寻了好些珍稀蔬果回来。”衣熠提醒道:“这些还都是你讲与我听的。”
听到这话,吴公子猛的将视线转到周元身上,眼神里透出的暴怒,直要将人拆吃入腹般可怖。
周元看着此时的吴公子,心里有些畏惧,不免后退几步,避开吴公子的视线。
“我是给姨母寻了些不应时的蔬果回来,可我也只是给了姨母,并未赠送他人!且我也没有去害王兄的理由!”吴公子此时却慢慢镇定了下来。
“你是没有直接送给王公子,但你却借着你姨母的手,将此果送到了王公子的面前!而要说你要杀害王公子的理由。”衣熠说到这,却冷笑了下:“难道王公子那位新丧的娇妻,不是理由吗?”
“你住口!”听到衣熠说到王公子的娇妻时,吴公子便像是被揭了符咒的厉鬼般,向众人露出了他尖锐的獠牙:“娇妻?娇妻!若是娇妻,他又怎忍心去害她性命!”
“所以你就要杀了王公子,给那个女子陪葬吗?”衣熠厉声责问道。
“给她陪葬?”吴公子状若癫狂:“他也配?他也配?!”
“吴之迭!吴之迭!”书童眼见吴公子陷入狂躁之中,两步跨到他的面前,直接给了吴之迭一拳,打得他侧退一步,嘴角迸出血来,而那书童则颤声骂道:“你这个混蛋!你竟敢污蔑我家少爷!”
“书童!”宋何见状,目眦欲裂,大声质问道:“你在做什么!来人!赶快给我将这书童绑了!”
可即便如此,也是晚了。
那吴之迭在受过书童一拳之后,已然恢复了清明,他侧对着众人,喘息了一阵,抬起袖子,将嘴角的鲜血擦拭干净,而后又整理了下衣饰,这才转过身来,对着众人揖礼:“是鄙人失礼了。”
宋何眼见吴之迭又恢复了一派士子的文雅之态,不由恨恨的瞪了眼书童,对着紧抓着他的店小二道:“给我抓牢了!待捕吏一来便将这凶犯压入大牢!”
“宋大人!这有不妥!”吴之迭此时又去维护那书童了:“你无凭无据,为何要胡乱抓人?”
“这……”宋何面有难色,又去看衣熠,希望她能给吴之迭一个解释。
“吴公子,小女子有一事不明,可否请吴公子解惑?”
“女公子请问。”
“既然这果子是你带到邺都来的,那你可知吃这果子,要忌口否?”
“这……不知。”吴公子眼带闪烁,避过了衣熠的视线。
“食物志中记载,食虾子,不可与酸枣果子类同食,多食有剧毒,可堪砒霜。”衣熠不紧不慢的念了一段摘录。
“什么?!”周元此时却震惊道:“吴兄!当时你见王兄拿出果子时,最不爱吃虾子的你却吵着要吃虾子。你,当真不知这两物相克?”
“这个时节正是吃虾子的好时机!我想吃虾子又有何错?”
“但你吃果子时,却并未动那虾子一口!”周元说到最后,有些声嘶力竭:“你既然要吃那虾子,为何却不去吃?反而百般劝说王兄多吃虾子和酸枣果子?”
“我……”吴之迭有些百口莫辩之感。
“我们吃了这两物,均感不适,我也曾劝阻过王兄少吃些,只有你!一直劝王兄多吃些!你到底存了各种心思?”
周元越想越不对,对衣熠等人说道:“王兄在我们之中最能饮酒,可席间不过饮了两杯,便面色惨白。尤其是吃了那书童后面拿来的那种朱红之果,更是摇摇欲坠。”
“难道,你们竟真是想要谋害王兄?”
“我……我……”吴之迭在周元不可置信的眼神之下张口结舌,慢慢垂下头去。
“吴兄!那女子可真令你如此不顾自己,不顾家族吗?”周元悲痛道:“她值得吗?”
“周兄,你是我们之中最无欲无求的人,我知道你不理解我,但倘若有一日,你也如我这般遇到那个人,你便会懂了。”吴之迭看着周元悲痛的眼神,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跟吴公子没关系!是我!都是我做的!”书童见事有败露,急忙冲着衣熠吼道:“是我记恨我家少爷,是我谋害了他!”
“你?”衣熠皱眉道:“你为何记恨你家少爷?”
“我娘病重,本是小小伤寒,我跟少爷说想回家照顾我娘几天,我家少爷却总是以各种借口阻拦我回家。直到我娘小病拖成了大病,卧床没几天就去了。我恨他!若不是他怕我走了,没人再替他完成先生的作业,遭到老爷的训斥,我也不至于见不到我娘最后一面!”书童说着,又“呜呜”痛哭起来。
衣熠听了,心有不忍,总觉得这王公子是死有余辜。
“算了,你也别替我瞒着了。”吴之迭也幽幽一叹,苦笑道:“是我谋划了这场命案,只是事出突然,仓惶行事,露出破绽,让你们发现了,否则,就是这畜生死个千八百次,也不会牵连到我们。罢了!一切都是天意啊!”
“公子!”书童怆然喊道。
正巧此时,捕吏们也从门外鱼贯而入,听了宋何的命令,便将这二人压谢归案,投入大牢。
可走出金玉楼之前,吴之迭却扭头冲衣熠喊道:“女公子,你是有着高才!可你要看清楚!这邺都,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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