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一份证词

　　”大人，自爹爹含冤入狱后，民女家就散了，阿爷阿奶撒手黄土，连姐姐为了罚金也得无视她的一生幸福，更别说阿娘为了养育我们姐弟三人日夜操劳含辛茹苦，未及三十的妇人生生熬成了华霜老妇，如今恶人仍然出逃在法外，民女的爹爹仍然不见天日，您说民女怎不痛心？还请大人为民女一家作主......“

　　说到这里黎如玉早已经泪流满面，她瘦弱娇小的身子半趴在地上，如秋风落叶般抖动着，嘶哑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哀伤。

　　阵阵的抽泣声在公堂内外此起彼伏的吵闹声依然清晰，它如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抓住了众人的内心，同时也唤醒了人类心底里的怜悯和同情。

　　之前还有指责黎如玉以女子之身上堂状告小叔属于无情无义的行为，现在那道声音早已被愤怒和同情淹没，交杂的声音有声讨黎祥夫妇，也有声讨罗五凤他们，更有说官场黑暗，一时各人神色相近，却又立场不同。

　　杨文清听着这些交杂的声音心里非常满意，但面上却是毫无表情的拍起了惊堂木：

　　”肃静！”

　　”此案大概本官已然知晓，黎如玉，你可知道，若是你适才所陈述的不是实情，一经查证有假，这其中的罪责可就不是廷杖三十了！“杨文清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的黎如玉道。

　　”回大人话，民女句句属实，不敢有假！”黎如玉连连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来额面上已流下了长长血渍，“还请大人为民女一家作主，征讨恶人！”

　　”好！“杨文清铿锵有力的再次拍响了惊堂木，”若是本官记得没错，你此番有三告，这其中一告已经牵涉上前任县令杜清廷，而你告的罪名是官民勾结，再回答之前本官要警告你，若是你没有证据，此告就是冤枉上官，一经查获证据，不仅你前头所告无功而返，而你本人更是要当街施以拔舌之刑以示惩戒，所以此番你可要想清楚了再答！”

　　拔舌，用一把铁钳烧得通红，活生生将人的舌头拔下来，这个技巧讲究‘速度快’，快得拔出来那一瞬间看不出血渍，感觉不到痛楚，是封建年代专门用来施给冤枉官员的老百姓用的，是民告官的惩罚利器。

　　”大人，民女有证据！“黎如玉颤颤巍巍的在怀里捧出个淡青色的荷包，”这是杜清廷与罗家勾结的证据，还请大人过目。”

　　周来财和沈主簿刚从西郊气喘吁吁的赶回来，两人从旁边角门进来，沈主簿落了座，周来财站在公案旁边，闻言周来财快步上前接了黎如玉手中的淡青色荷包递了上来。

　　淡青色的荷包静静躺在杨文清手里，虽然布质粗糙，但上面精致的绣花可见其主人绣工的深浅，他掂了掂，很轻，给杨文清的感觉估摸里边是张纸。

　　打开一看确实也是，一张半旧不新墨水早干的纸。

　　上面言简意赅的陈述了黎春霖下狱是代弟黎祥受过，而造成这个的原因是因为罗家给杜清廷奉了五十两纹银为谢，这个五十两纹银罗家自然出不起，而这个谢银是出自罗五凤舅家陈亥之手，另黎家的罚金百两最后也被奉上杜清廷的口袋，令杨文清有些诧异的是这个证词的落款画押证明人居然是六股路许二文。

　　一时间杨文清看向黎如玉的眼里带了探究，他手中的证词看纸质估计有段时间了，也就是说许二文作这番证词在很早以前，甚至于可能时间在案发后不久。

　　而黎如玉能隐忍至今，可见其坚韧的心态，至于证词是怎么来的，杨文清是不大想多问的，可若是说凭这个就要将杜清廷告上公堂，扳倒是不可能，但挠挠痒还是可以的，一官一民，告起来显然黎如玉是落下乘的，因此私心里杨文清是不想黎如玉这第三告再告下去的。

　　所以看到这证词后他想了想就道，”证词很好，但后劲不足。“多余的话他却没说下去，转而换了个问题道，”那天在村口树下，除了你们几人，当时可还有其他人经过？不算后来闻风过来将你送归家的乡民。“

　　黎如玉几乎没有考虑就道，”民女和爹爹归途中已过了午时，村民们逛集都是早去早回，何况还是寒冬腊月，这个时候天气极冷大家都不愿出门，因此不曾有其他人在场。“

　　”那村口大树离第一户人家有多长距离？“杨文清点了点头，又问。

　　”大人，从村口大树过白河涧桥入村，若说是第一户人家，估计，“黎如玉停顿了好一会才道，”估计得走上五百米左右，这个民女没有丈量过，所以不是非常肯定。”

　　这个时候杨文清居然在这个女孩身上看到憨态，不过看她脸色发白，显然抽的板子还是挺痛苦的，因此杨文清没再问她什么，向周来财问了此刻的时辰，一听时候不早了，就道，”此案能否审清，等待未时升堂一切可辩分晓，这期间你不可离堂，暂归于偏厅等候。“说着手拍惊堂木，”退堂！”

　　赵雪燕回南阳有几日了，好不容易在县城安顿下来，才出门就听说新上任的县令大人要开堂审案，她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一年多在外养尊处优将她身子养得更是肥壮，好不容易带着个小丫鬟挤到了公堂边的栏栅处，上头的大老爷却已拍桌退堂，更令她傻眼的是她居然听到了自家男人的名字，随手拉了个人打听才知道黎如玉那个贱丫头居然把自己男人给告了，一时惊得她脸色都白了，连小丫鬟也顾不上，颠着肥胖的身子挤出人群招了架牛车往白河涧赶去。

　　退堂后，杨文清在右角门外看到焦急等候在那的沈衡和清流。

　　清流一看到自家公子出来，没等他问话就迎了上来，”公子今日上堂了？您怎么不叫我呢？“早知道他就不耍脾性不起床了。

　　”这不是还有下午吗？“杨文清笑笑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不打算闹脾气了？“

　　”......我那是着凉了！“清流耳朵微红，眼光忽闪，转过头不去看他。

　　杨文清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吩咐了沈衡让人给那黎如玉送金疮药和饭菜，和周来财一路交流着案情去了膳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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