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到底谁撩了谁
野人与酒鬼醉酒醒来,相顾大笑,继续喝酒,又喝醉了。
醉了再醒,二人相拥大哭,再喝酒,再醉。
由是循环往复,二人在铁匠铺中醉了三天三夜。
“老朋友,你说得没错,我的道其实不在酒,我的道是自己打出来的,计算出来的。”大胡子叹息道。
“老朋友,我佩服你的道,但并不欣赏你的人,你是我见过本事最好的第二个人,可你这样的人,除了本事和道让我敬重以外,其余的我都看不上眼。”
野人长身而起,继续说道:“所以你不必留我,你的酒国之中都是信你重你、爱戴你的同道中人,但我不是,我和你的道理不同,我们是不一样的人,你留下我,没有意思,反而徒增了苦恼,你放我离去罢。”
酒鬼清醒过来,愤怒着问道:“我们怎么不是一样的人?你乱讲!我们都是想锻造道、创造道、创造时代的人,而且我走在了你的前面,我创造了酒国,我锻造了酒国的道和精神,你怎么能这样说?老朋友之间说这样的话,很伤感情的。”
野人由是抱歉,正色道:“大胡子,我酒后失言,才叫你一声老朋友,是因为在醉酒之中,我只看到你的道,却没有看清楚你的人,现在我酒醒过来,看清楚了你的人,发现你的人配不上你的道,我心中鄙夷得很。”
酒鬼伤心起来,他一直相信“酒后吐真言”的道理,但此番野人这样瞧不起他,他心中难免怨愤,断然道:“你不能走,我的酒国中需要你这样的人,饶是你瞧不起我、鄙夷我,我也不会放你走,我要你留下来,和我一起锻造维护这个酒国。”
野人不接他的话茬子,按着自己的思路走,继续道:“大胡子,人重要还是道重要?”
酒鬼毫不犹豫,答道:“当然是道重要些,没有了道,人便无道可寻,我正是因为外界大道沦丧,道理泯灭,所以才借酒浇愁,所以成了酒鬼,所以建造出一个酒国。”
殊不知野人哈哈大笑,怒骂道:“无知,无知至极!你还是一刀把我杀了算了,和你这样无知的人相处,我觉得是莫大的侮辱。”
酒鬼颤抖起来,大刀在握,吞吐着说不出话来,指着野人道:“你……你……”
野人终于长叹一声,缓缓安慰道:“大胡子,人永远比道重要,是人创造的道,却不是道创造的人,人可以寻道求道、学习道、掌握道,但都是为了让道为己所用,却不是让道去左右人,其实这样简单的道理,你是清楚的,所以你才创造了酒国,才锻造了酒国的道。”
酒鬼摇头晃脑,反驳道:“不对不对,道在前,人在后,你其他所言都对,就是这点错了。”
野人道:“那请问你,道从何来?”
酒鬼道:“道本来就在,先天而生,后天而强。”
野人道:“可是后来的道却变了,道因何而变?”
酒鬼道:“自然是因人而变,人心不足,终使得大道奔离、残缺破损。”他说罢回忆前尘往事,痛心不已。
野人道:“终有一天,道没了,怎么办?”
酒鬼道:“那还用说,恰如你前日所讲,自然是创造出一个道来——”
他说完此言,心神震荡,深觉不可思议,做起了疯癫状,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怎么可能,人怎么在道的前面?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哪里不对劲?”
说罢疯疯癫癫地走出了茅草屋,大开大合地自己打起了拳来,越打越来劲,其拳法简朴,一目了然,但却大道归真,把酒国震动得摇晃不堪。
酒鬼无休无止,茅草屋被震得坍塌了,周遭阁楼和山丘地窖也被他震塌掉。
野人惊愕之中,赶紧屏气凝神记住酒鬼的拳法套路,细细揣摩,暗暗领悟。
终于,酒鬼累得精疲力竭,晕厥了过去……
再等得六七个日头,酒鬼悠悠醒来,看到野人坐在废墟上独自饮酒,而酒城中空空荡荡,廖无人烟。
酒鬼虚弱道:“我昏迷多久了?酒城中的朋友们去了哪里?”
野人淡淡地说道:“我一直坐在这里看云卷云舒、观日出日落,到得今日,这酒城中的太阳已是第七次挂在了天空——酒城中的朋友们都走了,他们要去建造酒城,扩张酒城,他们要把酒国里的道臻至完美。”
酒鬼惊慌起来,激动道:“你跟他们说了什么?你这个祸害,你害了我便就算了,你还要害我酒国中的朋友。”
野人无所谓道:“我没有害他们,也没跟他们说甚么,我们只是一起喝酒,聊天,从天庭聊到了下界,从神圣聊了众生,时间聊得久了,喝了很多酒,他们酒醒后,便告辞而去……”
酒鬼苦笑道:“他们能去哪里?他们已经扎根了酒国,再说酒国不灭,他们无论如何出去不得的。”
野人答道:“他们不是要去外面,正如你所言,他们扎根了酒国,爱上了酒国,所以他们要去建造酒国——有朋友认为酒国的天不够厚,他要从新计算一番,把天增厚;有朋友认为酒国的山不够大气,他要把山增高;还有朋友认为,酒国的道理还不够磅礴明了,他要从新推演一番,著书立道,把酒国的道理传承下去,完善下去……”
酒鬼泪流满面,嚎啕大哭,又昏昏睡去。野人叹息一声,没有理睬他,继续呆呆地看着天空的太阳。
夕阳西下,晚霞害羞起来的时候,一阵凉风吹来,酒鬼醒了,他看着废墟上那个有些瘦弱的少年,月色披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酒鬼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少年行了一礼,真诚道:“道友,我们去创造一个时代吧!”
野人拒绝道:“我不喜欢和耍酒疯的人结伴而行,一个能创造出道的酒鬼,不是一个好的锻造者,我的朋友,心中是通透的,目的是明确的,而不是那些因为无奈、因为堕落、因为避世就躲起来的人,那样的人即使创造了道,创造了时代,也是糊里糊涂的胡乱作为,不长久的。”
酒鬼坚持道:“道友,这尘世间所有的酒,其实都不能醉人,是人心想要糊涂,故而找了借口,和你聊天真是无比庆幸,你打碎了我的借口——我不懂酒,从来不懂!”
野人闻言哈哈大笑,跑下废墟来抓住酒鬼的双臂道:“前辈,你终于醒了,终于相信人定胜天的道理了么——你带上我去创造一个时代罢。”
酒鬼甩脱野人的手,退开后恭敬道:“道友,我们去创造一个时代罢。”
野人顿悟,谦谦行了一礼,说道:“道友,我们去创造一个时代!”
殊不知酒鬼惊变又起,他豪迈道:“不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先传你一个修炼的法门。”
野人差点被吓到,他以为自己已然得逞,酒鬼就要带他走江湖、就要为他拨云见日、干天干地,殊不知而今又要学什么修炼法门,心底一万匹草泥马奔过之后,他多少有些不愿意……
酒鬼不待他拒绝和纠缠,猛地一把抓起野人,破空而去,不多时闯过一道深渊,已然出了酒国。
二人正处在那日相见时的山脚下,酒鬼指着前方一块巨石,道:“用足你所有的力量,将那块巨石击碎!”
这酒鬼的节奏实在太快,野人被他牵着鼻子走,但又好奇心大盛,迅即马步开列,全省血脉张弛,三十三重洞天神藏鼓动,力贯右拳,暗含了刀法、剑法、大吼一声,一拳轰去。
巨石轰然炸裂,漫天飞舞的碎屑化作齑粉,齑粉随风飘逝。
野人傲然道:“如何?请指教!”
酒鬼道:“还行,我来打一拳,你看仔细,细细分析可有什么不同。”
言罢也不见他作何准备,只是随意地握紧拳头,对着前方一个山丘轰去——
“砰!”
“轰隆!”
那山丘被他一拳轰去,发出可怖的震颤之声,然却一动不动,恍惚没有什么变化。
野人鄙夷笑道:“又不是比声音大,你作甚么?”
酒鬼冷冷道:“哼!你懂个屁,你仔细看看和那座山丘有联系的一切,看清楚了再说话。”
野人不解,依言细察,恍惚间听到这大地的地脉在叹息,天地间的一切都已禁止不动,他一时间搞不明白,惊道:“这……你……酒鬼你不要乱来,你对这片天地做了什么手脚?”
酒鬼翻了一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对着那山丘吹一口气!”
野人便向着山丘“呼”地吐气,陡然间山丘轰塌,天地昏暗,狂风骤起,又是“轰”的一声巨响,山丘位置的地底塌陷下去,大地晃动开来,好似整颗星辰都在颤抖。
他着急道:“这可咋办,此间生灵岂不是遭了无妄之灾?”
酒鬼俨然道:“能毁不能救、能放不能收,算什么本事,你看好了——”
“砰!”
酒鬼一拳砸向大地,一阵轰鸣过后,天地间的异象恢复如初,便是那奔塌而去的山丘,此刻也仿佛从地底冒了出来一般,眨眼恢复原形。
野人惊颤不已,说道:“你的力量当真可怖,是我见过最不得了的力量,既能毁天灭地,更能拯救苍生,酒鬼啊酒鬼,你才是天下第一!那些玩刀的、玩剑的,跟你比起来,屁都不是!”
酒鬼听闻夸赞之辞,洋洋得意,大笑道:“说的不错,但实事求是地讲,我这力量能做到毁天灭地不假,眼时却还做不到拯救苍生,这也是一直困扰我的问题,也是我一直想要突破的问题。”
野人却不管这些,他想着:“只要能做到毁灭就不得了了,谁他妈还去管什么拯救不拯救。”
惊疑之中,他激动道:“你要传我这样的修炼法门么?”
酒鬼道:“对!但我这套法门,与尘世间的修炼体系没有半点瓜葛,世人都说是‘异端’,是邪魔外道,众矢之的,你敢不敢学?”
野人道:“好得很,老子有什么不敢学,老子是要去创造时代的人!”
酒鬼哈哈笑道:“真他妈的是知己难求啊,我这便讲给你听,我这力量的由来,不靠天、不靠地,全靠自身血脉精神,是最最本源、最朴素、最粗暴简洁、最不讲道理的道理,只是修炼起来千难万难——”
野人打断道:“所以,你力量过处伤及的也是本源,拳轰山丘,便伤了山丘本源,凡和山丘本源有关的联系也跟着遭了殃;而我出拳轰击巨石的力量,却是由天地借来的,是外物,虽然巨石碎灭化作齑粉,其实不过伤了其表,却不能撼动其本质精髓——道人传我一剑三招,乃我生平所见最强之剑法,可他与我的修炼体系息息相关……”
酒鬼不待他在说“道人”,恍惚他很痛恨和厌恶道人一般,打断道:“不必聊道人,那也是个庸俗的下贱货,只不过比别人运气好一些罢了,你记住,本事都是靠自己点滴积累而成,没有半点接近可讲。”
野人称是,心中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暗暗沉思:“老子花了天大的力气,浪费了八百斤口水和你聊天,给你讲道理,远以为是撩成功了的,怎地……哎,到底我撩了你还是你撩了我?不行,江湖真他妈的太险恶了,人心莫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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